五月初八, 春風暖,宜出行,宜嫁娶。
窗外暖風習習, 春花正好, 寒山境的景色本就是出衆的, 今日天朗雲清更是美不勝收, 只是我此刻卻是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
一大早上, 被南柯按着換了一身的大紅衣裳,沒等我這羞窘惱怒退去,他便抱着我往鳳山殿而去, 暖風一吹,我縱是被他弄的再頭昏腦漲也是明白了他這是要幹嘛。心裡突突的跳, 我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這心緒滋味。恨鬧, 羞澀, 興奮,擔憂, 種種,攪合的我竟除了死死的瞪着他外什麼也說不出來。
其實也不是說不出來,而是對這種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直知道南柯是個混的,但也是個極其聰慧的, 不僅如此, 他還有心計有城府, 更兼具狠辣果敢的說一不二。這樣的男子, 又是這樣的相貌堂堂, 能得他一份專注的喜歡,怕是這時間的女子都要爲此擠破了頭。
只是……我這心情真的不甚美好。
上一次和二師兄拜堂便是被逼無奈, 雖然嫁給南柯我是心甘情願的,但是絕不是現下我連走一步都費勁兒,姿容慘淡,趕鴨子上架的情況下!
“小爺知道你氣惱什麼。”
南柯的聲音帶着掩不去的笑意,說着還親暱的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搞的我這一臉苦大仇深好似撒嬌一般,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活活給憋成了一個翻天大白眼兒。
“沒辦法,你好了小爺可打不過你,你這寒山境的規矩又古古怪怪一大堆,雖然那礙眼的石頭臉跑了沒影,但沒保證他下一刻就又回來了。小爺一旦隨軍出征,一走便是個一年半載,江河,我不想有一星半點的意外出現。”
和緩的聲音,早已不是少年那般的清脆透亮,低沉卻也悅耳,那是男子丈夫的擔當和從容。嗯,趁你病要你命的從容。
心跳慢慢和緩下來,我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出來。
“隨你吧。”
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雖然他名義上我的入室弟子,但我卻半點東西也沒教給過他,這山裡的人也都知道,偏他就能在這寒山境混出個一霸來。如今我不頂事了,二師兄又不在,怕是沒人敢捋他的虎鬚了。
和風送暖,南柯的胸腔一震,笑聲雖輕,卻帶了無盡的歡喜。將腦袋安分的放到他懷裡,我心中放開了,倒也不覺得什麼了,左右不過是上柱香拜三拜,如果他覺得這樣能讓他安心,那就這麼做吧。都說我對他寵溺無度,那就寵寵吧,誰叫我喜歡他呢。
至於寒山境的規矩,二師兄不在,別人又收拾不了他,我如今又這個樣子,硬不起來呀。
鳳山殿外整齊的列了三排弟子,見我們來了,俱都規矩的行了禮。我被他抱着不能動彈,不由面上一赧,這多年的威武霸氣形象算是完了,再一看,這些人多是南柯那幫跟着他崇拜的不行的小弟,心裡更是鬱卒,暗地裡狠掐了他一把,又瞪了南柯一眼,他卻兀自擺這個正兒八經的臉帶着我大踏步的邁進了殿中,直接讓我氣結。
踏上玉階,平日裡總是封着的鳳山殿殿門大開,門上綴着紅綢,我心頭一跳,待被他抱進了殿裡,眼珠子也要蹦出來了。
堂中的祖師爺畫像早已經掛起,旁邊居然還多掛了一副天地老爺,至於高座上,我那一溜的師叔伯端坐整齊,面色不虞,眼中滿是火光。
我驚訝的擡頭望向南柯,張了張嘴還沒問出口,南柯卻先有所覺的低聲道:“小爺要成親,自然要光明正大,熱熱鬧鬧。”
眼眶驀地一酸,南柯卻已經將我放了下來,仔仔細細的將我上下打點好,又從懷中摸出一方紅帕來。眉腳帶笑,眼中滿是柔意。
“江河。”
低低的喚了我一聲,南柯將紅帕輕柔的蓋到我的頭上卻被我一手攔了住。我不喜歡眼前一片血紅,儘管我喜歡紅色。“這樣就可以了,不拘那些。”
南柯先是愣了下,隨即眼中掠過一抹了然,信手將那帕子一丟,南柯笑的朗然:“好,小爺依你!”
言罷又挺了挺身板,一副當家大丈夫的模樣,表情卻幼稚的引人發笑。我噙着笑,歪頭看着眼前一身紅衣的南柯,從前見他穿到不覺得,如今一看卻覺得甚是賞心悅目。
南柯執起我的手,一個眼神過後立即有人屁顛屁顛的將長香遞了過來。
燃香,叩拜,沒有山下那婚禮裡的各種繁文縟節,只是這樣三拜之下,我已經換了個身份。
扶我起身,南柯的眼中像是將漫天的光華都裝了進去,緊緊的抿着脣,扶着我的手竟有些發抖,好一會兒後才聽他略啞着嗓子道:“你是我的了。”
我笑了下,沒反對,見他要把我抱起來就要往外走我不由愣了一下,連忙道:“還沒給師叔伯磕頭呢……”
南柯聞言哼了一下:“不用,咱們走吧。”
眉頭一跳,我將視線落在我那幾個一動不動的師叔伯的身上,仔細看了片刻不由冷汗直下。
我說怎麼一進來他們就一直瞪着南柯卻又不支聲不動作呢,個小王八蛋,果然是個沒下線又膽大包天的。他這是鐵了心的要寒山境認下他這個女婿,我那幾個師叔伯都不是好對付的,居然全被他暗算了個徹底,也不知這是結親呢還是結仇呢。
我心裡一片驚濤駭浪不知如何是好,南柯卻腳步輕快的帶着我出了殿門,外面鳥語花香依舊,明明和來時一樣,我看着卻不知爲何多了份明豔。
回到消暑殿的時候南柯沒有帶我回原來的房間,而是進了他曾經居住的那間,寬敞的屋子裡滿是喜慶的紅色,我被他端正的放在牀上,他卻沒有與我同坐,而是半跪在我下方,以他的身高竟是正好和我四目齊平。
琥珀色的貓眼,流光溢彩的比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寶石還要好看,平日裡隱帶刀鋒劍意的眉梢眼角此時卻溫潤柔和的讓人臉紅心跳。南柯握着我的手,嘴角有些顫抖:
“江河,你如今是小爺的娘子了。”
我點點頭,想了想,又喚了聲“夫君”,我本是想大大方方的喚的,只是道出的聲音卻低柔的讓我自己都擡不起眼來。
眼中的亮光更甚,南柯瞅着我傻笑了一會兒後猛的貼了過來,脣上的火熱瞬間烙紅了我的臉,先起還是輕柔細啄,而後便是霸道的噬咬,像是要把我整個人都吞進去一般,捲進來的舌頭逐風起浪,掀的我本就沒甚力氣的身子越發的癱軟,腦中一片混沌,也不知什麼時候人已經躺倒了牀上,而南柯正撐在我的上方,薄紅的面上滿是桃色。
我暈乎乎的望着他,真好看呀,這張臉真是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如今這張臉是我的了,真是讓我歡喜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開心?”南柯的聲音帶了分甜啞,手腳不甚老實的從我的臉頰一路向下摸到了腰間。
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呼出一口氣,一手抓住他不甚規矩的爪子,眯眼道:
“你這是要白日宣淫?”
南柯聞言表情不由一僵,眼珠子瞪了好一會兒後纔沒好氣的回道:“老子這是洞房花燭!”
“午飯還沒吃呢,洞房花燭?”擡手將他推開,我廢點力氣爬起來做好,看了眼一臉氣惱的南柯,不由笑道:“我如今這身體可禁不起你鬧騰。”
話音落下,南柯的面色瞬時暗了下來,撒嬌一般的攬住我的腰,將腦袋蹭了蹭道:“等你養好的!”
“……去把我師叔伯的穴道解開,好好安撫一下,不然我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安撫個屁,一羣老頑固!”氣哼哼的吐出一句話,南柯將腦袋埋的更深了。“老子的洞房花燭啊!”
不是沒聽過南柯咬牙切齒的罵過人,但如此憤恨扭曲的卻是第一回聽,不由好氣又好笑,然而沒等我說什麼,就又聽他道:“東方錦城,最好別讓你落爺手裡……”
這一句話南柯說的含糊,但我還是聽了出來,身子不由一僵。心神略一恍惚,南柯卻忽然一下子翻身坐起,望着我笑的不懷好意:“你且好好養着,欠小爺的洞房可得加倍補回來,補個三五天的!”
臉上噌的冒上了一杆兒火,我想也沒想的一把將他推下了牀,或許是人在惱羞成怒的時候力氣特別大,也或許是南柯色令智昏得意忘形,只聽哐噹一聲,偌大個人竟直接大頭朝下摔了個結實。
“江河!!”
片刻的暈眩後,南柯翻身跳起,一副恨不得把我吃了卻又下不去手的模樣,我瞅瞅他,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直笑的南柯臉皮掛不住,直笑的他也無奈的跟着我一起笑了起來。
伸手擦了下我額頭滲出的虛汗,南柯的眸子裡滿是情意:“笑那傻樣子!也就是小爺看的上!”
“你確定,要求娶我的人可是不少。”尤其是這一年。
聞言南柯的臉立即黑了下來。“可惜了,最後娶到的是小爺!”頓了頓,南柯忽然正了臉色道:“那個東方錦城劫了你到底意欲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