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四章 留住宮

永和宮,這個宮本來是一個荒殿。後來康熙封了德妃入住後,德妃便開荒將這座荒殿改造成了現在這個簡樸清靜的宮殿。從這點也可看出,德妃是個不抱怨的並能自力的女人,這也許也是康熙欣賞她的地方吧。德妃不是以秀女選出的,她其實跟良妃一樣,是侍女出身,所以第一個孩子——四阿哥,也是因爲母親身份卑微被佟貴妃所代養。深宮女人的悲哀,在這個注重出身的時代,她們表面上隱忍,暗地裡卻不停地力爭上游。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裡,王只有一個,而女人那麼多,競爭是相當慘烈的。

住在德妃的宮中,住的還是以前十三格格回宮省親我服侍她時的那個偏院。這院落有一樹薔薇,如今花開得正豔。看着那一樹火紅的薔薇,想起如花似玉的十三格格,人生如此匆匆,每一段故事的開始都如此的美麗,而結局卻總是讓人猜不透,即使猜透也還是逃不開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好的安排。就像這花兒,花開時豔麗,等到花謝時卻不知是凋零於風中還是悽然於雨下,亦或是無聲無息的被這摯熱的陽光曬得萎靡。

真的是物是人非,當年景還在,可是曾經一同賞景的人卻不在了。在這裡,以前見過的宮女如今都不見了,也許是至歲出宮了吧。一恍惚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想到這,我自嘲地笑了笑,看我過的什麼日子,連日子過去多久了都不知道。

“福晉,這會子日頭雖打斜了,但這熱氣兒還重,不可在外呆久了,還是進屋裡歇着吧。”身後一個聲音提醒道。在這裡我還算是個主子,德妃指了兩個宮女來侍候我。

我轉過身,“好,雲英咱們進去吧。”我有些無力地向屋裡走去,雲英忙過來扶了我胳膊。

“福晉請喝茶。”一進屋,裡面的紫金便麻利的給我倒了杯茶,這兩個丫頭做事伶俐,長得也很喜氣,總是笑眯眯的樣子,很是乖巧。

一坐下,雲英便拿了把宮扇給我輕輕扇起了風,我捧着茶喝了一口,心思卻沉重起來。今兒個不知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什麼時候來看我,自打入了這永和宮,四阿哥便藉着每日裡給德妃請安來我屋裡看我,他這心思就是瞎子也能明白是什麼意思。而十四阿哥雖被四阿哥派去了景陵,但也仗着德妃的寵愛,沒事兒就往宮裡頭跑,每回來了,便要我給他做些吃的喝的,說是景陵日子清苦,上這來打打牙祭。

“福晉,我們主子請您過去。”我正思着,這時德妃身旁的侍女銀杏進來稟道。想必德妃又想召我過去講笑話兒聽了吧,這宮裡頭的妃嬪們還真是無趣兒,天天吃飽了後都不知道做些什麼。銀杏在宮裡頭算是資歷老的了,這宮裡也就她是一個老面孔。

我跟着銀杏到了德妃歇息的偏殿,一進屋我便行了大禮,“雪韻給太后請安,太后吉祥。”

“起吧,哀家不是什麼太后,都說幾遍了你怎麼還不改口?”皇帝死後,妃嬪們都將本宮改叫‘哀家’。聽德妃這麼說,好像她有些不悅的。不知她爲什麼一直固執的不願接受四阿哥給她的封號,總是以德妃舊封號稱之。

“請娘娘恕罪,若是娘娘不喜歡,那雪韻以後改口就是。”算了,她不願意就隨她吧,她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我也不想惹她不高興。

“這就對了,快坐下吧。”德妃臉上轉憂爲喜地笑道,“雪韻啊今兒個跟哀家講什麼故事兒呢?”

我在德妃子榻下不遠處坐了,思索了下,然後道,今兒個就講個學堂裡的笑話兒吧。”

“有個學生上課時睡着了,先生叫他起來回答問題,這學生睡着了,不知先生講了些什麼,當然答不上來了。學生就在坐位上立着,老半天也不出聲。先生急了,對着學生道‘你站半天不回答,吱一聲總會吧?’那學生聽了,忙‘吱’了一聲,然後坐下了。”我一講完,德妃就拿着帕子捂着嘴兒撲哧一聲笑開了,“那學生可真逗,先生定會氣不過,要拿戒尺打他手心兒。”

“哈哈,額娘說的是。”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我一回頭,卻見十四阿哥着了一身常服進來,他面上帶着笑,看氣色倒是不錯的,少了前些日子的陰晦。十四阿哥一進屋便給德妃請了安,德妃一臉笑盈盈地看着他。

“十四爺吉祥。”我見他來了忙起身請安。他忙擺了擺手,“這些個禮以後不要行了,咱也懶得叫起。”

德妃聽了眼光一暗,但很快又浮了笑滿是寵愛的道,“今兒個怎麼來了?”

“兒子想額娘了。難道額娘不想兒子來看您?”一個大男人還撒嬌,讓人聽了都起雞皮疙瘩了。

“哪有額娘不想兒子的,你竟瞎說。”德妃嗔怪了一眼。

“皇上駕到!”這時門外又宣着皇帝來了。一聽這聲音,屋裡的人臉色都是一沉,笑容立時隱了去。

隨着話音一落,四阿哥穿着一身緙絲團龍黃袍踱着方步進了屋,屋裡的人忙都跪拜請安,“皇上吉祥。”

“都起吧。”四阿哥臉上有些笑意地道。四阿哥走到德妃面前扶起德妃,“額娘身子可好些了?”當他的眼睛看向十四阿哥時,眉輕皺了下,“十四弟不在景陵,怎麼上這來了?”

“你十四弟想額娘了,就進宮來看額娘了。”德妃忙替十四阿哥說情道。

四阿哥聽了也沒多理會,只是臉色冷了下來。他扶着德妃坐到榻上,自己也坐在榻上,看了眼底下的我,然後對着德妃道,“額娘這些時日氣色不錯,精神也比之前大好了許多。”

“回皇上,都是雪韻這丫頭的功勞,每日裡跟哀家說些笑話兒聽,討得哀家心裡頭歡喜呢。”德妃說着慈祥地看了我一眼。

“哦,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讓雪韻留在宮中吧。朕想着額娘不久就要搬往慈寧宮,若是雪韻隨住恐有不妥,朕不如賜她宮殿一座,方便額娘隨時召雪韻去說說話兒,解解煩悶,不知可好?”四阿哥的話一說完,我身子就打了個顫,有這樣留大臣的福晉在宮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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