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了茶走到康熙的寢外，剛要通報一聲，卻聽到裡面傳來康熙的聲音，“老四，朕將位傳於你，你切要以大局爲重，不可讓兒女私情毀了大清江山。當年，世祖就是因兒女私情差點毀了大清。朕雖年幼也不得已身肩重任，咱們滿人打下的江山，不能在咱們這些人手裡給毀了啊。”康熙語重心長地告誡着，“有些人你放在心裡便可，不一定要據爲己有，一切皆以江山社稷爲重。身爲皇家之人，生來便是要堪當大任的。”說到這康熙咳了下，四阿哥忙道，“兒臣謹遵皇阿瑪教誨，一定牢記於心。”
“嗯，你若是能放下兒女私情，這大清江山便無憂了。朕也沒有什麼擔心的。老八行事太過於圓滑乖巧，大臣們立他，只是望能從中得些好處。這樣的人是萬不能做一國之主的，讓大臣牽制怎麼爲民辦事？爲民作主？但你可讓他在理藩院謀職，一來穩定臣心，二來免了閒言碎語。”康熙又囑咐道。
“兒臣記下了。八弟的才幹不在兒臣之下，正如皇阿瑪所說，八弟就是過於圓滑了，現在貪官污吏衆多，若無鐵面無私之人整治吏治，任由官員暗中偷取國庫，不久國之將傾也。”四阿哥嘆道。
“你說得對，所以朕派你去查堪倉儲，就是讓你對國庫有個底，將來好整治。你也不負朕所託，辦得很好。”康熙果然是早有計劃地在放手了。
“兒臣承蒙皇阿瑪教誨，每每思之，感激不盡。”四阿哥聲音有些哽咽道。
“朕指出你的錯處，你也能即時改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爲君者必是要知錯便改，不能以小錯而鑄成大錯。”康熙聲音越來越虛弱，“老十四已遠赴軍前，京城離他甚遠……待朕萬年後，你再將他召回吧。”
“是，兒臣一切按皇阿瑪的意思去辦。”四阿哥道。
“其實你不是他們當中最出色的，但卻是他們當中最穩重的。朕也知道你心狠手辣，前些年也有借太子謀位，但你卻還顧及了兄弟情分，對貪官污吏鐵面狠心，但對兄弟卻總能網開一面。只是，若日後如有不忠不肖之人，你大可殺之，一山容不得二虎。只是這樣會遭天下人所猜疑誤解。”康熙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弱。
“兒臣行事做人天地可鑑，惟求無愧於百姓，無愧於皇阿瑪重託，無愧於心。”四阿哥堅定地道。
“很好。朕放心了。”康熙這時又咳了下，“你先出去吧，朕乏了，要歇會子。”
我聽到這，端着茶進也不是，出來也不是，還是出去吧，剛出了門，就聽得身後小全子叫道，“姑姑，你在這怎麼不進去？”我一驚，手上的托盤顫了下，四阿哥這時也出來了，見我捧了茶，便對着小全子道，“都出去吧。皇上這會正歇着。”
三個人出了門，小全子將藥又端了回去。我和四阿哥到了隔壁的一間廂房，四阿哥就這麼與我對望着，過了好一會兒，想起我端着茶呢，於是對四阿哥道，“累吧？喝杯茶吧。”
四阿哥看了眼我，然後端了茶喝了一口，我將茶盤放在桌上，“你坐會子歇下吧。”正要轉身，卻被四阿哥從身後抱住，他的臉埋在我的肩上，“雪韻……”我聽到他叫我，心裡撲通跳了一下，他今天是第二次叫我名字了。
“你先歇會吧，我還得去皇上那裡看看。”我掰開四阿哥環住我的手，轉過身對着他一笑，離開了些他，此時我的心萬分不捨，卻總感覺有什麼在拉遠我和他的距離，這種感覺讓我心慌，讓我在面對四阿哥時好想哭。
四阿哥見我這樣，疲憊的臉上脣角微微上翹了下，“呆會兒我讓人給你弄碗蔘湯喝吧，這些天你受累了。”
我再也不敢看四阿哥的臉，淚水就要快流下來了，胡亂點了下頭，便急急出了門去。
到了晚上酉時，康熙醒過來了。我在寢室的外間候着，不多一會兒，四阿哥手上端了個盤子進來，盤子裡放着兩隻碗。他將盤子裡的一個藥碗放到桌上，然後對我小聲道，“雪韻，那碗蔘湯，你趕緊趁熱喝了吧。”說着便又進內走到康熙牀邊扶着康熙半坐下，喂康熙喝藥，“皇阿瑪，兒臣喂您吧。”說着端了碗放到康熙脣邊，康熙低頭喝着藥的時候，我在外間看着桌上的蔘湯發着愣，剛端起來喝了兩口，卻見隆科冬覲見，我忙放下碗立在一旁候着。
不多時十五阿哥也入了內，接着便聽到四阿哥在屋裡大聲哭了起來。我聽了，身子搖晃了下，康熙駕崩了。
我呆立在門口，看着陸陸續續來到的阿哥們，胸口堵得慌。
“不可能的！皇阿瑪怎麼會將位傳於四哥？這召定是假的。”九阿哥陰沉的聲音無比憤怒。
這時只聽得隆科多宣召，“‘皇四子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繼皇帝位。’欽此。”而後又聽到四阿哥跪接聖旨，然後又是衆人嘈雜聲此起彼伏，過了一會，聽得一個阿哥高聲叫道，“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然後便是很多聲音跟着在山呼。
“這皇位承得不明不白，我們不服。”十阿哥的聲音。
不多時，一羣人出了內寢，忽聽得一聲驚呼，“這碗裡是什麼？”
“是蔘湯！”“皇阿瑪向來忌服蔘湯，這會子怎麼會有蔘湯？”人羣質疑聲越來越大，我心也更加驚慌起來，絞着衣襟的手心裡全是冷汗。我也顧不得許多了，打了簾子進去，對着滿屋子的阿哥道，“這湯是我喝的。”
“你喝的？你爲什麼在這喝？”九阿哥陰狠地看了我一眼，咬着牙道，“誰人不知你與老四早就是相好的了。這會子定是兩個一起圖謀不軌加害了皇阿瑪。”我聽九阿哥這麼一說，一時驚愣住，立在那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老九，事情沒清楚先別亂說。”這時八阿哥出來替我解圍道。
“八哥，這不明擺着的事兒嗎？這麼清楚還要怎麼着？”十阿哥也添了火道。一些與八阿哥這邊私下裡好的阿哥們也對着我指指點點。我只愣在那耳邊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你們沒有證據就別亂說，拿一個女人來撒氣，算什麼？”十三阿哥站在我面前憤怒地指着他們罵道，而他這一罵倒讓那些不服四阿哥繼位的阿哥們又將矛頭指向了他，“你跟老四向來都是一夥的，這會子你當然是護着她了。”
“都給我住嘴，那湯是……”這時四阿哥出了來，只見他一臉鐵青地看着衆阿哥，我怕他說出那湯是他弄的，便急道，“這湯確實是我弄的。”我怕若是四阿哥說是他端來的，這將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
“我見皇上醒來，便去廚房燉了碗蔘湯，以爲皇上身子虛也以進補。待我端來時，四阿哥已在喂皇上吃藥，我便將蔘湯放在了這，我，我還偷喝了兩口。”我一口氣說完，然後看了眼驚住的阿哥們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與旁人無干系。皇上也不曾喝參湯，若是不信，可以請太醫驗證。”
“即刻傳太醫來。”四阿哥冷聲命令道。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他們將康熙喝過的碗拿着看了看，然後又將裡面殘留的藥渣放到到嘴中嘗試了下，最後走到四阿哥面前稟道，“回皇上，回衆阿哥，此碗內的藥沒有一點蔘湯。”
“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定你們串通好了的。”九阿哥仍是不服。而我此時卻意外的很平靜，很平靜地看着衆阿哥或失望或得意或迷茫或緊張的表情。
風雪大了總會掩蓋住一些真相，雖然雪很白，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