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早停在宮外候着，胤祥辦事兒向來周到的。我和弘曆乘一輛，喜兒乘一輛。
“姑姑，你怎麼和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呢。總覺着比以前還漂亮。”弘曆坐在車上嘴巴不停的誇道。“你不知道，當紅香嬤嬤跟我說姑姑要帶我出宮時，我以爲自個是在做夢呢？你不知道，我這些年可想你了？可是，八皇叔說你……害我傷心好一陣呢……”弘曆抹着眼淚，臉上卻笑嘻嘻的，他的眼睛明亮，純粹，像黑色的水晶一樣。看着眼前的弘曆，心裡一陣感概，人長高了，都長得比我還高了，他的臉的輪廓和身子骨架像四阿哥的，很寬很結實。
“姑姑，姑姑……”弘曆見我發着怔不說話，便急了，拉了拉我的衣袖，“姑姑，你可有聽我說的話？”他有些委屈的噘起了嘴，我回過神來，抑制住要留出的眼淚，笑了笑，“姑姑聽着呢。弘曆都長大了。”我嘆了口氣，心裡滿是內疚和自責。
弘曆從一個小頑童長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眉宇間透着英氣和睿智，這一點很像初見時的四阿哥，只是弘曆多了一份儒雅和溫和。
“這幾年，你皇阿瑪待你可好？”也許出於母性的本能，總是希望知道孩子能得到父親的一些關愛，尤其是母親不在身邊時。
弘曆一愣，但很快又笑了起來，“皇阿瑪這些年對弘曆很好，只是皇阿瑪忙於朝政，沒空閒兒陪我。”弘曆的眸光說到這有些暗了下來，他頓了下又小聲道，“弘曆長大了，不似小弟弟們，粘着皇阿瑪。”小弟弟們，那是年貴妃的孩子，除了年玉瑤的孩子他會抽出時間來陪，沒有別的人能得到這份寵愛。我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弘曆，心裡更是愧疚，從小，四阿哥除了要求他做好功課讀好書，旁的給予得太少。我心猛地痛了一下，拉住弘曆的手，“都是姑姑不好……”
弘曆有些詫異地看着我，“姑姑，沒事兒的。弘曆今兒心裡頭真是高興呢，姑姑回來了，以後我又可以和姑姑在一起了。”分開這麼多年，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粘着我，也許，這就是母子連心吧。
過了會兒，弘曆又有些擔心地看着我，“姑姑，你還要回八皇叔那嗎？”
我一怔，“你八皇叔還好嗎？”
“八皇叔……他，最近聽裡面那執事的哈哈珠子說，皇阿瑪最近老找他茬兒訓他……”弘曆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你，還是不要回去了吧？”皇子從小在宮中，這些勢力都分得很清，得勢者迎之，失勢者棄之。沒想到弘曆也這般勢利起來，我有些悲哀地看着弘曆，“你到底還是變了些……”話沒說完，弘曆便有些驚慌地看着我解釋道，“不是的，姑姑，我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只是，我怕皇阿瑪要是治了八皇叔的罪，到時連累了姑姑，讓姑姑也受罪……”
我一驚，看着弘曆，他年紀這麼小就已對周邊局勢判斷這麼清楚，對宮中險惡算計分析得出此準確，他的這種聰明睿智讓我不由得心疼起來，他也和當初的四阿哥，八阿哥他們一樣，早早地爲了問鼎紫禁而做好了準備。
握住弘曆的手輕顫了下，弘曆擔心地看了我一眼，“姑姑，你又怎麼了？”我想有些事還是跟也說明白了吧。
我定定地看了眼弘曆，然後將我改了名的事兒說了出來，“姑姑不是從前的姑姑了，姑姑如今姓柳，當的是御前茶水上的差……”我沒說完，弘曆那明亮又深邃的眼睛泛着光，“我明白了，這樣，姑姑也就不用回八皇叔那了。”看着他一臉瞭然的樣子，我忽然一個激凌，也許他早已知道我的事，只是他沒有說破罷了。他已十五歲了，像他這麼聰明，很多事他應該是有所洞悉和明白的。
雖然弘曆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依舊是多年前的那份天真可愛，但那雙漆黑深邃的眼卻讓我些有看不透也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