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穿新衣,今兒我和秋雁小月一起去了京城有名的‘永記’裁縫店去拿前陣子訂製的衣服,也順便上街去採辦些年貨。
一進‘永記’就見裡面拿衣裳的客人擠了一屋,裡面挑各色布料的姑娘大嬸也站了一排。掌櫃的見我們來了忙招呼着往裡請,讓小夥計趕緊着給我們拿衣服。說起來,這店中的秦掌櫃也算與我有些生意來往,他家做的衣服上的盤扣多是我‘吉祥坊’提供的花式。因人多生意,秦掌櫃今兒也沒空招呼我,我們仨等夥計拿了衣服出來交錢後就上街溜達了。
街上有些冷,風有些大,轉了一下,覺得不行,想着肚子也有些餓了,我便對秋雁和小月說上‘醉仙居’去撮一頓。她們二人聽了也很高興,說好久沒上那打牙祭了。
照樣上了二樓雅間,我們三個都是女眷,坐在大廳是不好的。而這雅間卻是較大的,可以擺兩桌子,店小二說只收了我們一桌錢,因着快過年來酒樓的人較多,所以另一桌也是要安排客人坐的。這個也無防,我們三個人坐一桌是寬了點,反正是空着,讓別人坐也好。
我們撿了靠窗的桌位。窗子都關着看不到外面的景。桌子下襬了盆炭火,坐在桌邊暖和了不少。三個人坐在桌邊喝着茶,好愜意。秋雁這丫頭跟我久了也知道我是個隨便的人,也少了在我面前客套。
我們要了一壺梅子酒,四五樣小菜,等菜一上桌就端着喝起來。小月夾起一塊芙蓉雞肉看了看,皺眉看向我,“這菜還是沒有姐姐做的好吃,只是有賣相罷了。”秋雁也點點頭道,“小月姐姐說的是,這的菜是沒有小姐的手藝好。”這倆丫頭嘴巴抹油了,我撕下一隻烤鴨腿狠咬一口,瞪了她倆一眼,“我那炒的是家常菜,不過是土豆絲紅燒肉罷了,這的菜是大菜,有錢人的吃的啊。看來你倆都是享受不了有錢人的吃福。”
“我們跟着姐姐還要那有錢人的吃福做什麼?吃青菜糠面都勝過山珍海味。”小月一臉誠懇地道。秋雁也接過話道,“說的是,咱們跟了小姐也不知是幾輩休來的福呢。”說着也伸手將一隻燒雞腿撕下,“這樣吃肉還是第一次呢,不過,真是爽快。”我見了笑笑,看看小月,小月見我看她,也撕下一隻雞腿,“唉,本來我也想學學小姐樣,算了,小姐都沒樣,我也不學了。”說罷咬了口肉笑起來,我們見了也笑起來。都舉起酒杯,小咪一口。
我們正說着這雞鴨肉烤得還不錯時,門簾子被挑起,一陣香風撲鼻,我們仨都停了啃肉擡頭向門外看去。門口一下子擠進來五六個人,而中間一個正是寶枝。我拿着鴨腿的手就那麼定格了幾秒了,寶枝也看到了我,她的眼裡閃過驚訝,也許我這副吃相嚇到她了。寶枝皺着眉不悅地轉頭對店小二道,“你們這還有沒有別的廂房?這房也太擠了。”店小二忙賠着笑,“這位貴主子,咱們這今個兒都滿客了,沒別的房了,您幾位將就着些兒吧。她們也是女眷並不礙着您幾位的,您幾位請坐好了,要的菜式馬上就到。”寶枝聽店小二這一說又轉頭看向我這邊,眼裡滿是嫌惡。我也懶得去與她對視,偏了眼,啃着自個的肉。
小月擡頭看着我,那眼神似在問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我輕輕搖了搖頭,小月也不作聲,只將雞腿放了下來拿起筷子夾了菜吃。
那邊幾位穿着旗裝的貴婦坐定,身後都有一個垂手立着的侍候丫鬟。貴女們們落了座便絮叨着什麼天兒冷,去寺裡許願回來什麼的。寶枝這回少說了許多話,只陪着笑。
“寶枝妹妹今兒怎麼不說話兒了?”穿着一身絳紫貢錦芙蓉花的貴婦問道。聽剛纔她們幾個談話,好像她是十阿哥的側福晉。
“妹妹許是嫌這不夠寬敞,心裡不快?”另一位接問的着寶藍掐紗的貴婦是八阿哥的庶福晉。
寶枝聽得衆人都在詢問,於是笑道,“妹妹哪有那麼多的不是啊,今兒許願回來到這本是想和幾位姐姐飲杯黃酒暖暖身子去去寒氣,不曾想這地兒也太小了。”
“說的可不是,咱們家九爺平裡說什麼‘醉仙居’的酒好喝,吆喝着三五朋友老上這晃盪。今兒來了才知是要這麼個擠的吃法,真真的是受罪。”一身大綠刻着牡丹花的九庶福晉怨道。
我們聽着她們的話兒吃起飯來就費勁,算了,碰上個這幾人還是早抽身好。正想着再吃些就走時,那邊桌上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叫道,“喲,那邊桌上坐着不是宮裡頭服侍過良主子的奴才嗎?”十阿哥的遮福晉許是受了十阿哥景響,這嗓門也是喊的。
衆人齊齊望過來,我裝作沒聽到。寶枝坐在那臉上發窘,一雙眼死瞪着我。都是一羣小二小三,我纔不過去給她們行禮。而小月和秋雁卻一臉緊張地瞧着我。
“好沒規矩的奴才,見了主子也不來跪安。”九阿哥的福晉一臉怒道。
“算了,咱們不是在府裡,兩位姐姐不要跟奴才一般見識。”八阿哥的庶晉勸道。只是寶枝在一旁聽得臉一塊紅一塊綠的變着色。
“咦,這個奴才好像寶枝妹妹的妹子吧?我在宮裡頭中秋時跟着十爺赴宴見過。”十阿哥的側福晉顯然記性還不錯。只是這話寶枝聽了更是惱恨,她皮笑肉不笑的,“唉,以前她是我妹妹,現在不是了,因着不守規矩被阿瑪趕出家了。”寶枝儘可能地與我撇清關係。
“哦,原來如此,好像是因爲相親的事吧?”說到這,九阿哥的庶福晉偷笑起來,拿着手絹遮了嘴道,“這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以前咱九爺,八爺想收她做妾她還死不願意,現在還挑三揀四的,都成老姑娘了。”那幾位聽了也在那拿着手絹兒掩着嘴兒笑。只有八阿哥的庶福晉沒笑,她倒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我。
一羣無聊的人吶。
“一羣蒼蠅亂哄哄的叫,真是倒胃口。”我將手裡啃得只剩下骨頭的鴨腿往桌上一扔,拿着絹子擦了擦手對着小月和秋雁道,“咱們該回去。”
“你說誰是蒼蠅啊?”十阿哥的側福晉站起來道。她身後的丫鬟也蠢蠢欲動,想打架不成。
我一臉不屑地道,“沒想到啊蒼蠅也會說人話,哈哈。”
“各位姐姐也不要氣了,沒了娘教的人就是這樣嘴賤。我阿瑪娶她額娘時就懷了她了,是個漢人秀才的骨血。哼,有什麼樣的賤額娘就生出什麼樣的賤女兒來。”寶枝站起來一臉鄙夷地道。
寶枝的話一出口我全身的血就往上衝,啪,一巴掌揮下,指着寶枝道,“你不要污辱我娘,你還不配。”寶枝也被我的舉動嚇呆了,過了會她捂着臉哭道,“你打我,你和你額娘一樣賤,就是賤。”我衝過去就要打,被秋雁和小月一把拉住。小月對着寶枝道,“二小姐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當初老爺要不是那秀才捨身相救,我們家主子也不會嫁了老爺。”寶枝不理會小月,和那幾個貴婦叫道,“奴才們還不動手,將這個賤女人給我往死裡打。那幾個丫鬟聽了便一起朝我蜂擁而上。可是當她們近我身時,都被秋雁一把推開了出去,沒想到秋雁的力道這麼大。
正在這時,門簾又被掀起,進來的是十四阿哥。寶枝見是十四阿哥,捂着臉就往十四身上倒去,“爺你可要爲妾身作主,這賤女人剛纔打妾了。”十四阿哥一臉鐵青地看着我,我只死盯着寶枝。這時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小二小三也幫着說着我的不是。我只是冷笑地看着她們,一羣可憐的女人。
十四阿哥也沒動,也不說話,這時門外又進來了十阿哥和九阿哥,他們見廂房裡有些亂,看到我時又是一臉驚訝。而那小二小三見自個的男人來了,忙撒嬌着跑過去訴着我目中無人將她們欺的冤屈。
我拉了小月的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走到門口又回頭盯着寶枝,寶枝見我回頭盯她,忙向十四阿哥靠去,而十四阿哥輕輕側了側身。我對着寶枝道,“記住,以後再說我額孃的壞話,休怪我不客氣。”說着頭也不回地下樓離去。
身後傳來一陣輕呼,只聽得十四阿哥叫道,“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