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來,打起精神去茶房端了茶。從茶房一路走到澹寧居,碰到的宮人們都以異樣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瞧着雖不對勁兒,心想着許是昨兒夜裡的節目讓他們‘驚豔’了。好在我去給那阿哥妃嬪們排練時都是悄悄進行的,其它人並沒有親眼見着,他們除私下裡猜測下,也不敢明着說是我做的。
打着簾子進了屋,康熙照例是端坐在炕上,手裡拿着一本書兒瞧着。
我躬身請安,“皇上吉祥。”康熙聽到我請安,轉了頭看向我,眼神很複雜,過了一會他才道,“端過來吧。”
我端着茶移步上前,將茶奉上。康熙接過茶,拿着茶蓋子拂了拂茶氣,想要放到嘴邊喝的,卻好似想起了什麼,又將茶放到了榻上的小茶几上。拿眼打量了我一下,問道,“昨兒個夜裡那些個節目上演完了後,朕本想打賞你的,卻怎的一下就不見人影兒了?”康熙的話語裡聽不出生氣和責備,語氣都是極平常的。
“回皇上,奴婢昨兒個夜裡,因着昨兒個一日都沒吃點東西,後來見節目也表演完了,便去小廚房裡找了些吃的。”我垂手恭恭敬敬地答道。這假話不說是不行的,反正昨天乾清宮的宮人大多也去園子裡偷偷瞧熱鬧去了,廚房定也是沒人的,我撒謊也沒人能指證出來。
康熙似是信了,輕輕點了點頭,拿起茶來喝了一口,然後對我道,“昨兒個老三老四和老十三他們唱的曲兒倒是不錯的,那詞兒可是你作的?”
我聽老康問起那歌來,想着這歌本來就是爲他寫的,看來隔了三百年還能引起主角的共鳴呀。
“回皇上,昨兒夜裡所有的節目都是奴婢在宮外聽過見過的,並不是奴婢所爲。奴婢只不過是照搬了過來。”我回稟道。好在皇帝老是在深宮裡呆的,不曾在宮外呆多久。宮外的天地大着呢,奇人異士多的去了。我記得看歷史時,曾記了康熙這麼一個笑話:有一年他問湖廣總督的麥子可收割了,湖廣總督答:現在才種下水稻。康熙竟不知道湖廣是種植水稻的。
“哦,你見聞倒是很廣的。”康熙說着目光一凌厲,逼向我,看着我心裡一驚,睫毛輕顫了下。
“據朕所知,你從小生在京城,十四歲之前並沒有去別的地方,後來一直在宮中侍奉良妃,你的這些個博聞是如何聽聞的?”康熙鷹眼逼視,語氣平靜卻如秋風掃過,讓我的後背立時生起一陣涼意。
我努力壓制着驚慌,儘量平復心跳,康熙起疑,我更要從容面對,不能讓他察覺我是心虛的。於是我淡淡地回道,“回皇上,奴婢雖沒離開過京城,但平日裡喜好去那些閒雜人多的地兒去湊個熱鬧。江湖人士向來是身懷絕技的,他們見奴婢不似平常宦官家的小姐講究禮法,只因了奴婢隨性,便也將平素不露面的才藝表演給奴婢看。奴婢得了便宜,自是不敢向外人道的。昨兒個晚上的表演,本想着是讓皇上生辰高興下。如有冒犯皇上處,請皇上恕罪。”我臉不紅心不跳的一口氣平平靜靜地說完,低頭等着康熙裁定。雖然面上是平靜,但心裡卻已敲起了幾面大鼓,心都要跳到外面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康熙在上頭道,“朕也是一時好奇隨口問問罷了。你何罪之有?昨兒夜裡的節目編排和都是極好的。娘娘們的《千手觀音》也是演得出神入化,這也都是你連日辛苦的功勞。朕要打賞你,不知你想要什麼?”
我能有什麼可要的?“回皇上,奴婢只想要皇上日,日高興。”
康熙聽了一愣,繼而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有你在朕身邊,朕倒是心情開朗了不少。”
我也附和着他輕輕笑了兩下,心裡卻暗道,你開心,可把我給嚇個半死。
“啓稟皇上,衆阿哥和年將軍已在殿外候着。”這時李德全進來稟道。
康熙聽了沉吟了一下,將手一擺,“宣他們覲見。”然後對着我道,“你先退下去吧。”我正巴不得呢,於是躬身退了出去。
到門口時,碰到阿哥們和年羹堯正邊整着朝服邊跨步而入。我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也轉了眼瞧我,走到四阿哥身邊時,聞着那股檀香,我身形差點頓住。眼睛一流轉,不經意看到四阿哥脣角微翹,那抹似有似無的笑讓我以爲看花了眼。待要仔細去認定時,四阿哥已入了屋,跟在後面的年羹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經過我時胳膊輕輕碰了我一下,我回過神來望他,卻見他目不斜視身子正正的直朝屋裡走去。
看着年羹堯擦身而過,突然想起昨天夜裡四阿哥說的話。我將手心緊緊拽住,步子一邁離開了澹寧居,回了耳房。
回到房中,紅香和碧荷當差都沒回來。我將昨夜紅香交給我的布包打開來一看,裡面包着的是那隻孤零零的青花錦鯉茶盞。茶盞釉色清透,那面上畫的錦鯉,似活了一般,兩尾相戲於池中。
我看了一會,又將茶盞包好。然後整了整衣裳又出了門去。
我立在園中的亭子時,看着花香蝶舞,四處春光乍泄,這美景美是美,只是少了自由,憑白讓人見了更添壓抑。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園子門口看到着了一身二品武官朝服的年羹堯正朝我這走來。
待他走近,我向他福了一禮,“年將軍吉祥。”年羹堯見我行禮,臉色一冷,有些不悅,“你找我來就是爲了給我行禮?”
我聽了忙道,“不是的,我是特來道謝的,謝謝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只是,那禮重了些,我收受不起,還請您收回。”我邊說邊將布包拿出遞給年羹堯。
年羹堯皺眉看了一眼,揹着手不接,“送你的,你便收了。難道是嫌這物件不好?若是不好,那就扔了。”
我想了想,低眉沉思了一會,年羹堯見我這樣,緊緊盯着我道,“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吧。你今兒讓小全子傳話於我在這見你,定是有事,你直說無防。”
我聽了咬了咬了脣,擡了頭看着他道,“我想請年將軍助四爺一臂之力。”
年羹堯聽了並不吃驚,面上很平淡,“爲何要讓我助他?”
“年將軍是個聰明人,想必到了如今誰勝誰輸,年將軍心裡已有定論。忠一人事一主,如若有二心,將來誰作主了,也定是頗有疑慮,倒不如始一而終,讓主子全信而委以重任。於國於民於己也是件好事。年將軍向抱負遠大,四爺也是求賢若渴,有才能定會委以重任,年將軍這樣一來,既可贏得功名,又可得主子欣賞,所謂千里馬也要有伯樂賞識才能發揮其才幹。如此機遇,還望年將軍不要錯過了。”我將利弊陳與他聽,希望他能聽進去一二吧。
待我說完,年羹堯饒有興趣地看着我,然後眯着眼似笑非笑道,“我若幫他奪得九五之尊,你要怎麼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