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那個玉扳指, 所有的鬼一碰到你就會魂飛湮滅。”倪悅不知道許諾的回憶,她只是就事論事地說道,“如果我剛纔和你說的話你會相信嗎?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你把我大罵一頓然後扔出去吧。”
許諾沉默。
“無論如何這件事我也要負一點責任, 明天我去問我師傅看有沒有辦法幫你化解。”倪悅想着地府裡的人應該有辦法解決許諾的問題, 再說……也可以順便見見白朮。想想, 自從畢業以來她就沒回去過了, 就連每個月的薪資也是代理白無常成千諾給送過來的。那些人只當她怕觸景傷情因此也算體諒, 但其實……她只是不願回到空蕩蕩的無常樓,明明那個人就在他自己的臥室裡,可自己卻沒辦法進去看上一眼。
許諾見倪悅臉上浮出了一絲苦笑, 還以爲她是爲了自己的事而在煩惱。再聯想到剛纔五分鐘的遭遇,他的臉色也是一片鐵青, “所以在此之前我都要單獨面對那些東西?”
聞言倪悅呵呵笑了起來, “恩是啊。不過你放心, 我在你身上放了結界,至少還能維持三天。三天之內我一定想到辦法總行了吧?”
許諾沉默, 他能說不行嗎?
他的確不是個害怕恐怖片的人,但恐怖片和現實是兩回事……論誰看到血肉模糊一臉慘白陰笑的髒東西都不會覺得無所謂吧?
一邊的倪悅搖搖頭,她明白,因爲她曾經也和許諾一樣害怕那些模樣恐怖的鬼魂。但做久了黑無常,見多了厲鬼惡靈之後她才發現那些外表恐怖的通常沒什麼壞心, “看多了就習慣了, 其實並不是所有鬼都是壞的, 他們……其實很單純。”
許諾用看神經病似的眼神看着倪悅, “你說他們單純?!”他過去不信鬼所以無所謂, 但現在見了真正的鬼當然就會套用一些世俗的恐怖片裡對鬼的概括了,“就算是倩女幽魂裡的小倩也算不上單純吧?”
“倩女幽魂那種杜撰的東西就別拿出來說事了。”她抿嘴想了想後說道, “鬼其實呢,是一種非常單純的生物。特別是低級的,那種沒有能力美化自己死後形貌的鬼魂更是不會使用陰謀的計策白癡。”
“所以他們不會想要……吃我?”
倪悅奇怪地看了許諾一眼,“誰告訴你單純等於善良了?他們的單純指得是爲達目的不擇罷休,而通常他們的目的就是害人咯。”
許諾沉默。
“總之在我想到辦法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只是我相信許經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不錯吧。”倪悅笑得猶如春花燦爛,許諾則是不置一詞地繼續翻起了手中的資料,待看完後交給了倪悅,“修改一下就發出去吧。”
“哦哦。”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冷不防身後許諾輕飄飄地來了句,“最晚三天。”
這其中……似乎有點咬牙切齒的威脅成分?
很久沒去地府了,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倪悅剛剛中專畢業。想着馬上要步入社會將來大概沒那麼有空常來所以想再看看白朮……好吧,只是看看白朮閉關的房間。因爲閻羅說白朮元氣受損,萬不能被人打擾,所以明明只有一牆之隔但倪悅卻沒法去看看那個爲了自己差點魂歸離恨的傻子。
之後雖然一直待業在家,但卻也不願去地府看看了。雖然哪個新任的代理白無常也是個不錯的人,他們的性格外表沒一點的相似,但……倪悅每次看到那身白色運動裝和開朗的笑容時都會不自覺地產生這就是白朮的錯覺。
地府的天很藍,地府的水很清,地府的陽光柔和而又明亮。
倪悅在奈何橋邊的茅草屋裡喝着孟婆煮的忘憂水與兩個老人說着凡間的一些瑣碎雜事,因這忘憂水裡加了熬製孟婆湯的一些原料,能讓人暫時性地忘愁解憂心情舒暢,所以期間倪悅倒是在那件事以後第一次真正的敞開心懷。孟婆和倪老頭其實並不完全瞭解幾年前發生的變故,只道是有個厲鬼仗着法寶無法無天,白無常在那次大戰中元氣大傷要閉關多年。
他們不知道殷劍和王寧溪的事,殷劍的死是無法避免的,王寧溪的走卻是因爲無法選擇的宿命。
他和倪悅是兩個世界的人,偏偏那個時候他們也不懂得如何爭取。
倪悅是真的有點喜歡王寧溪的,那個會關心人,會發脾氣卻還大義凌然的小道士……
哎哎,現在向這些也沒用了。
告別了孟婆和倪老頭,倪悅神清氣爽地走向了無常樓。雖然她在面對對成千諾的時候還是有些彆扭,但……既然來了總要打聲招呼的。而且也很久沒見白朮了,也不知道那傢伙最近怎樣了。在裡面也沒人幫他漱洗,不知道他現在會不會變成滿臉絡腮鬍子的邋遢正太?
路上碰到了楚江王,一身白衣丰神俊朗。
“大人好久沒見阿!”
“倪悅最近可好?”楚江王和倪悅的關係雖說不上親近,但也算是偶有交情。倪悅本是打算客套兩句便走的,但楚江王卻不以爲意地擋在了倪悅的面前,兀自說了起來,“想來,白朮那孩子也閉關有陣日子了。”
倪悅點點頭,心想楚江王估計是有事想說了,而且這事八成還和白朮有關,“恩,閻羅說他要閉關至少千年。”
“他還真是屢教不改,橫衝直撞的少年心性。”楚江王背對着倪悅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倪悅見了也不好說什麼,因爲知道白朮的來歷所以倒不難聽懂楚江王的言外之意。倒是楚江王說完後突然轉過頭笑盈盈地對倪悅說道,“還曾記得上次你與白無常上天庭的事嗎?”
倪悅撓撓頭,那回憶可並不怎麼美好,“阿……記得。”
楚江王滿意地笑笑,“當時本快要召開蟠桃盛會的,但因那六耳獼猴搗亂因而只得延期……這事,你該也知道吧?”
這事倪悅自然知道,她還記得當時王母爲了這事可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毀了一院子的花呢!等等,蟠桃盛會……記得白朮說那些桃子因爲六耳的緣故成熟期被迫推延,原本她還心心念念着想什麼時候召開自己也能嘗上一個。只是等來等去等了好幾年也沒等到,這件事也就漸漸忘了。現在楚江王突然提到,倪悅也自然就想到了傳說中能增人功力的桃子了,這代表了什麼?這代表白朮能分得一個桃子,代表……白朮能早一天出關!倪悅興奮極了,“楚江王,你說真的?蟠桃會要開了?要開了?”
“誰說與你聽那蟠桃會要開了?”楚江王笑了起來,“黑無常大人也勿要聽錯了。”
要是別人這麼說倪悅沒準真是被一盆涼水澆到底,可因爲說的人是楚江王……因爲那個楚江王說的時候面帶笑意,倪悅好脾氣地笑着說,“楚江王別玩了,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楚江王見倪悅這般,也便不再玩笑,“那蟠桃會確實還沒開,不過那桃子確實是熟了,只待王母再等個幾十年擇選良辰吉日便會召開。”
“阿?幾十年……”倪悅聽完後先是失望地垂下頭,但隨後又馬上擡了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後笑道,“您可不是那種會提前預告的人呀,我猜是那王母憐惜白朮所以打算提早發桃。”
楚江王聽了笑意更深,“猜對了一半,那王母確實憐惜白朮,不過真正幫忙的倒反而是那哪吒小鬼和鵲仙了。”
“哪吒和小鵲?”倪悅愣了愣,隨後又坦然道,“也是,王母對小鵲的疼愛誰都知道,加上小鵲又對哪吒言聽計從,而哪吒估摸還記着當初的事情……說起來也很久沒見他們了,這次上去正好聊聊。”
上次去天庭的時候倪悅還像個鄉巴佬一樣,而這回也不過是第二次罷了。
只是現在倪悅遇到別人的盤查知道要把無常令牌拿出來給人瞧瞧,如果碰上負責任的他們還會問你上來做什麼。畢竟一個地府的黑無常,管人間管地府沒事上什麼天庭呀。
王母和白朮的交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而黑白無常當年的大戰就算別的神仙不知道,那些從各個天兵團調過來看大門的總是知道的。那場仗是完完全全的窩囊,十萬天兵天將下凡結果只是擔當了救人的角色,而那害人的早不知遁哪去了。
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東方天庭出的這爛攤子放西方鳥人惡魔們幾乎笑掉了牙齒。而其中的罪魁禍首大家都知道是太上老君,但人家是老資格的中央神仙的,就算做錯事了能說下臺就下臺麼?於是可悲的還在等升職的值日星君成了替罪羔羊,理性表彰批判大會上他被王母罵了個狗血淋頭,內容爲知情不報惡意隱瞞的他哪還算得上是個有良心的神仙。之後是降職去當雪神,一年到頭四處遊地散雪下冰雹,外人只當值日星君一定痛苦到想自殘,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分明是明降暗升阿。
要說值日星君的責任就是一年到頭地混吃等死,期待那幾千年都不一定會有反應的小球亮上一亮。可以說是沒降職的機會但也沒升職的機會,而雪神雖然工作繁重了點,但只要按照規矩辦事做個幾百年總有一個出頭之日。
再說王母也明白值日星君的委屈,所以雖然那次大會上把他說得似乎連哮天犬都不如,但蟠桃會卻邀請了這個照理說幾萬年都不定有機會能參加的小神仙。
倪悅一邊吃着甜點一邊聽着八卦,身邊的小鵲則不失時機地大讚一聲,“王母外婆果然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