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炆和涯拓相對而立,中間的石桌上放着衝銳於關隘之上送與涯拓的玉珠。那玉珠是一封能夠刻在心中的信,當然,還有其他用處。所以涯拓剛剛拿到它的時候便已經讀了信,只是不敢輕信。
“可以相信他嗎?如按信上所言,連擎天麾下突然多出的助力也出自他手。他畢竟是修仙者,我們真的要聽他所言,對人間敞開大門?”涯拓臉上有淡淡的紅暈,可仍然毫不遲疑地說出了這番話。
“涯拓,我也一樣,從來沒有這樣恐慌過,哪怕面臨滅亡。但是仔細思量,也許我們憧憬着所有美好並前進的那條路,盡頭便是這樣。在最後的最後,只能以毀滅所有的風險來浴火重生,迎接開始,或者就此沉於平庸,永遠閒談怎樣也找不到的終點。”洛炆眼中的藍光猶如透明的火焰,“繼承自祖先的天賦沒有發出警告,我混沌決定冒險。在人間看來,這樣的事與瘋狂無異,可這正是他們稱我們爲魔族的原因,對麼?”流動的藍光終於從他眼中溢出,盤旋着飛出窗外,在天空中炸開冰藍的花朵。
“饕餮,與混沌同在。”涯拓停了片刻,只將手放在洛炆肩上。
“我已經通知了魔界,用我們二族的徽記。”洛炆拍拍涯拓的手,“還有一直散落的窮奇和檮杌,它們終會再現生機。”
“戰!”涯拓和洛炆重重擊掌。如果魔族有歷史,它將會銘記這一刻。
荷葉的清香伴着魚兒的低吟浮在耳畔,高高低低的水聲模糊了夢境與凡塵的界限,令人感到自己彷彿即將融化在水中,恐懼而欣喜。衝銳彷彿漂浮在地獄與天空之間的船,他的身體因身下無盡漆黑地獄而戰慄,而他的心在天空飛翔。恍惚間他彷彿回到了之前隱居的小船上,天地間的一切在他之上流動,只需隨着波濤奔走就好。可惜他體內流動的法力冷冷地笑他頹唐,他也明白不過是一時的逃避。於是他隨着一隻手將自己的靈魂從慵懶中拔起,隨着上蒼的指引重歸凡世。衝銳從分開兩旁的水中走出,默然盯着一臉無奈的刑浪,鬆開刑浪的手。
“幾日不見,魔紋更漂亮了!”衝銳彈開發梢最後一滴的水珠,邪笑着打量刑浪。
“滾!”刑浪一隻眼睛頓時變得血紅,不屬於人間的狂風頓時吹亂了衝銳剛剛纔理順的長髮,連地上也鋪了一層淡淡的血腥。
“不錯,不枉師姐連靈魂也分了一些給你~”衝銳伸手在眼前垂下一片瀑布般的光亮,遮住了他變幻莫測的神色,“到那時,如果來不及,你會殺了楓月麼?”
“只有你纔會想到‘來不及’這三字!如果這樣,我會將那些被冀之門蠱惑的蠢人送到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刑浪恨恨地看着衝銳,想起他悠然遞給自己的、那些關於蠱蟲的消息便渾身發抖,“何況,最危險的不是我們,是你!”
“殺了他們只是捏死幾隻螻蟻,可依靠他們心中的黑色,冀之門卻會在不久之後重現。雖然不甘心,可那些蠢人真正延續了後世,而只是閒雲野鶴的我們卻修改着他們行走的方向,這是上蒼對所有人是否值得活下去的考驗。”衝銳面前的光芒散成雲朵撫平了狂風,“守蟬自動隱去,若我想要一個得以面對天下的繼承者,需要思嵐的力量和真正的生命之源,而貪婪的凡人,則只要犧牲一個人就夠了!這是我的罪孽,我會填平它。”
“在召集的望閬門弟子進入擎天麾下和凡人的眼前後,魔族和凡人的力量慢慢平衡。他們會在需要他們的時勢中慢慢融入所有人心中,只要這世界一直需要他們。燃燒冀之門的光,會讓所有人看清彼此。”
“冀之門消失了,他們難道不該恢復和平嗎?”
“他們是凡人。相信師姐,這世上依然會有人界和魔界。他們,需要一座高峰讓自己活下去。”
“那我們爲何要推倒那座高峰?”
“因爲那山峰快要再也堆不高,所以它會吞噬人間。傻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