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魔界,上空一直旋轉着詭異而魅惑的玫紅,如同混合着血的笑容,一滴一滴落在妖花之峰上。妖花之峰如其名一般在此刻盛開,覆在山石上的冷硬疲倦盡數剝落,異樣的芬芳開滿山峰。遠處的人,可知花開落滿庭,非花盛開而不落?
“因爲源頭常開不敗嗎?”陷於繁花之中的青瞳睜開眼,起身望着妖花之峰上不時閃爍的光芒。山腹內的生命之源已經透出,青瞳滿身倦意頓時一掃而空。與此同時,約定好的記號終於出現在空中,那是一場在陽光下也會一往無前的流星雨,不知會帶走多少人?
“謝謝。”青瞳望着山間陰影中一個灰色身影說道,目送那個灰色的身影一閃而逝,竟不知該羨慕還是該嘆息。
“你不謝我?”青瞳身旁一人嗅嗅手裡的花,小心地讓掉落的花瓣飛向遠方。
“謝你,程霓?謝你終將與我一戰?!”青瞳掌心浮出碧綠的光芒,“倒是現在一掌送走你還容易些,他們已經到了!”
“免了,這一掌,可以救下好多生靈。而我們只不過是天地間的小小浮萍。”程霓起身,喚一塊血雲散做雨,“恢復了就好,言生不言死,好好比試一場。”
“你們還在卿卿我我麼~”楓月的衣裙在風中舞成最紅的一朵花兒,喊聲竟穿到了山頂,聽見的花朵都開得燦爛。
“……哪有前輩這樣自在?明明屬於人間也憑性子擠進魔族!”程霓額上毫不引人注目地浮起一片青筋,鼻子裡哼了一聲,持劍遙遙拱手,“有機會,程霓一定向前輩討教!”
“我和他換了~”楓月的吼聲仍然帶着炫耀的笑,可人立刻躲進了山石陰影中。
“去……咳咳!”刑浪恨恨捏緊手中的馬繮,小心地瞥了眼身後便又做出嚴峻的神情。若不是人間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我又怎會……刑浪低頭看了看頸間藏着的金色項圈,伸手將它藏得更深一些。天下寶物萬千,爲什麼偏偏要用它隱藏魔族的身份!一旁的彰仁似乎看出了端倪,爲了掩飾笑容便轉過臉去,恰與其他邊城大員對視,見他們神色堅定不由心中暗贊,又見他們身後黑壓壓的軍士均嚴陣以待,絲毫不知今日之事,不禁心中嘆息,思忖着來日必當大興法事,超度此戰中枉死的冤魂。可惜時日太短,不能對他們一一說明,但願今日聯手可以阻止人間在暴露在魔族面前時改天換日,至少今日之人尚未拋卻功名前令人間魔界相安無事,不負在魔界所領悟的一切。
“料你也不敢摘,到此就算還清了吧,那一劍和你的還魂草!”雲霧深處,蘊熾邪氣地笑,恍惚間有些像當年與葉凡初嬉笑怒罵的他,“何況上面的咒文可是楓月一劍一劍刻出來的,每一劍都承載着滿滿的‘思念’,只怪你惹的人太多~”
“蘊熾前輩,冀之門裡面有您一直想念的人吧?您方纔便一直望着它,直到此刻纔回過神來啊。”岱莓不顧廖月的阻攔向蘊熾問道,可卻不敢擅動一步。二人身後,一團不時變幻形狀的雲霧正散發着不屬於任何地方的詭異。
“小丫頭可真好奇……”蘊熾託着腮,紅髮滑落洗去凡塵的臉,停了片刻點點頭,“是啊,有很熟悉的人。生死皆因他,天下傾覆也因他啊……”蘊熾嘆口氣,向下方一指。
透過重重雲霧,映入眼中的是比蘊熾的雙眼更加紅豔的世界。那裡沒有染滿血的天地和草木,染滿血的是人,自己的血寫成對別人的恨,別人的血畫成自己的傷。人被血帶走了神智,而血卻有了靈魂,它們嘶吼着生前的一切,奪走了其他生靈眼中的一切美好,每一個站在戰場上的人,總是將這些凝聚在雙眼裡,狠狠盯着對面的陌生人,即使昨日還談笑如常。只需要少得可憐的信號,他們便會直衝上前,再無退路,就算只是拔劍的細微聲響,如同此刻從楓月和刑浪身後衝出的人一般。
無數毒蟲從楓月袖中飛出,在刑浪的劍陣下大半失去了蹤跡,還有小半從地下鑽出,連大地也吞入口中,驚恐的人揮舞着手臂落入張開的血盆大口中,最後他們的手臂被包裹在粘稠的膿血中摔落在地。程霓見狀連忙回劍撲向毒蟲,青瞳卻在一旁不緊不慢地鬆開手,將掌心的細碎光芒一點點飄向程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