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風巔,古鬆之下,付天青滿面疲憊地倚靠着古鬆坐下,想了想又索性臥於樹蔭之下。本以爲四處看看至少能熟悉這裡,不料閬風巔看去雖小,但一路行來兜兜轉轉,大半日過去付天青竟沒有看到一點重複的景色。或許是因爲這裡佈滿瞭如同衍和當日考驗他們三人時所使用的幻境,而那個秘密大概也在……付天青慢慢擡起手,閉目凝神,許久過去指尖才迸出點點乳白光芒。
看着指尖弱如螢火的光芒,付天青不禁長嘆一聲。要破解那些鎖住秘密的幻境應該需要極強的仙術,可似此只怕便是學到白髮蒼蒼也難窺半分。而楓月和蝶墨,她二人身上頗有些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並不能放心倚靠。可惡,爲何自己於仙術一途竟如此愚笨!
付天青惱恨地一拳擊中身旁的古鬆,只是風中微微搖晃的古鬆竟連一片樹葉也沒有落下,反倒是手上傳來的劇痛令付天青清醒了許多。既然沒有這般天分,多想無益,不如想想如何……咦?樹蔭下的付天青漫無目的地向四周看去,無意間發現高處的祖師像上似乎刻着什麼,只是因爲刻在石像下伸的手掌中所以不易發現。仔細看去,他頓時驚起,用力揉着雙眼。
“明楓到此一遊……楓月,她竟然刻在了閬風巔的祖師像上!”揉了雙眼許久後,付天青歪着頭,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向祖師像看去,卻只能欲哭無淚地一掌拍在自己額上,“尚、尚好,只有偶爾樹蔭下乘涼的人才能看見,只怕是當日躲避閬風巔中人時無所事事刻下的……可是萬一……”付天青連連嘗試,終於吐出凝滯胸中的濁氣,可一陣惡寒還是由背後升起。躊躇許久,他還是長嘆一聲,小心地看看四周後騰身躍起向石像躥去,竟比平日快了許多。
“楓月,闖下如此大禍居然還若無其事地偷偷下山,連蝶墨也拖了去!待你回來,一定要讓你再也不敢說出下山二字!”摸索着石像上歪歪斜斜的字跡,付天青在心中恨恨說道。旋即他閉目凝神,竭力摒除心中雜念。一點白光緩緩亮起,慢慢挪動到字跡上,艱難地撫平着那些刻痕,許久過去才抹掉了一筆。
不料正在此時,一道黑芒忽然從字跡中滲出,與付天青指尖的白光糾纏在一起,又迅速沿着付天青的手指爬滿他全身。付天青只覺得全身被突然而至的寒意淹沒。那種冰冷猶如活物,伸出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又將恐懼從他心中擠出。付天青大驚失色,竭力掙扎着,卻在睜開雙眼的瞬間發現自己已經墮入一片黑暗。
“我將這個秘密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啊!那裡,就在那裡,我會建一條密道。常人很難想到吧~呵呵,所以你不用擔心,就算我被關進去也會平安無事地……”一道溫柔的聲音劃過付天青心頭,居然令他忘記了恐懼。
“是夢裡的……哪裡,你在哪裡?”付天青按着心口大聲喊道,全然不顧圍繞自己的無盡黑暗。忽然一片淡淡光芒由他背後亮起,付天青一愣,而後急切地轉過身。
閬風巔下的小鎮中,楓月腳步輕快地邁入一條僻靜的小巷,邊走邊四下望去,臉上帶着滿足的神情,手中還拎着一個碩大的食盒。
“蝶墨、蝶墨!小墨墨~”楓月悠閒地來到小巷中央,見左右無人,便輕聲喚道,“出來吧,不要害羞了!雖然手段有些……咳咳,但不過是懲罰壞人而已嘛~我還在悅陽等了你許久,你竟然一直都不敢出現!不過嘛~師姐還是給你帶了很多好東西。”說着,楓月晃了晃手中食盒,笑容純淨柔美。白色的人影應聲而出,楓月拖長聲音輕嘆一聲,得意地笑笑,然而笑容尚未綻開便凝固在臉上。站在面前的分明是個男子,玉般溫潤的氣質,只是此刻原本安寧的雙眸卻滿含慍怒,竟是當日古林中想要將楓月帶回閬風巔的玉簡!當真冤家路窄!楓月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轉身想要逃走。可就在此時,蝶墨細弱的聲音在楓月身後響起,在風中微微顫抖。
“師姐……”方纔被玉簡困在禁制中的蝶墨哀聲叫道,此刻她蜷縮在玉簡身後的光圈中,眼中滿含淚水,可憐得猶如被人遺棄的小貓。
“呃……我……蝶墨。”正要逃走的楓月身體一僵。她躊躇了許久,終於長嘆一聲。戀戀不捨地看了眼前方的小巷出口後,楓月毅然轉身,強笑着看向玉簡,卻在不知不覺間後退了一步。
“倒也有幾分骨氣,便不罪你方纔在這裡胡言亂語!”玉簡微微頷首,指尖一點。楓月定睛細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原來小巷中已被乳白色光芒佈滿。而與此同時,楓月臉上的強作鎮定也無聲無息地化爲粉末從她臉上滑落,“但由你識得我看來,果真是我閬風巔門下。可身爲閬風巔弟子,爲何濫用仙術,滋擾百姓?”
“哦哦,這……我只是路遇不平,一時心中不忿才貿然出手。是、是我魯莽……”失去了面具,突然暴露在玉簡面前的楓月瞬間心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用手捧着自己的臉。她緊張地看着玉簡,心存僥倖地低聲辯解着,連聲音也在雙手的擠壓下變得模糊。
“哦,路見不平?”玉簡眼中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猶如劍刃,“因爲路見不平,所以將大牛的荷包千里迢迢地送回家?但即便此事是出於好心,你又是如何在失主都未曾發現的時候知道是誰丟了銀錢?或許你精通相面之術,那麼此刻不妨看看自己的面相如何?”玉簡冷笑一聲,長袖一揮,一團光芒在二人之間浮現,光滑猶如明鏡,將楓月的容顏映得異常清楚。
“咦,這是?!哦,原來……”乍見鏡中容顏,楓月不禁驚叫一聲,但她隨即醒悟——早在與付天青拜師之前,她便已經在自己臉上動了手腳。只是此後便幾乎再沒有看過自己的臉,一時害怕竟然忘記了。
想到此處,楓月不由長長吐出口氣,露出輕鬆的笑容。看着時而驚叫時而開心的楓月,玉簡神色間不由泛起幾分疑惑,但隨即又浮起幾許怒意。此人性情略爲油滑,莫不是又想出什麼推脫之詞?
“呃……既然都看見了,恐怕是將被懲戒的面相……”但就在玉簡滿心不解時,楓月臉上的神色突然一變,悔恨之情溢於言表,“但我們此舉並未有損閬風巔聲明,反而算是爲門中增榮,看在這一點上,不如……”楓月邊說邊捏着手指,竭力不讓自己露出笑容。如此情形,至多不過被他捉回閬風巔受罰。閬風巔弟子爲數不少,之後恐怕很難再見。只這一刻,自己所做的手腳足以騙過玉簡,令他認不出自己。哼哼,我明楓果然神機妙算!
“一派胡言!弄虛作假如何長久?修道之人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似此頑劣,恐怕你二人也是私自下山!且與我回去查清此事,而後一併處罰!”聞言,玉簡怒意升騰,頓時將心中剛剛浮起的疑惑忘得一乾二淨。
楓月眼前忽然被乳白色光芒籠罩,耳邊響起蝶墨帶着哭腔的聲音。始而求饒,而後悽慘,最後竟變成了尖聲驚叫。在眼前的白色散去之際,楓月看到了一塊愈來愈大的青石板。撞上青石板的前一刻,楓月終於恍然大悟——她們竟然被玉簡自空中丟了下來。金色的花朵在眼前盛開,楓月悶哼一聲,許久才明白自己已經回到閬風巔。
“師姐……師姐你還好吧?”楓月身旁,蝶墨輕輕搖晃着她。
“沒死……墨墨你呢?平日那麼柔弱……”楓月目光散亂地呢喃道。
“蝶墨、蝶墨對不起師姐!師叔說蝶墨雖犯了錯,但尚有悔意,又能坦白一切,所以沒有丟我……”蝶墨臉色漲紅,眼淚垂垂欲滴。
“所以他沒有看到一切,是你……”楓月無力地伸手抹去蝶墨溢出眼睛的淚水,“不要哭了,該哭的是師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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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昨天我好像忘了什麼……抱頭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