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浪一隻腳踏在點綴着黃土的黑石上,另一隻腳懸空搖晃着,他邊低聲吟唱着幼時尚且不懂的古老歌謠,邊靜靜地看着天空。低沉而悠長的歌謠在夜空中靜靜飄遠,眼前的天空卻黑得令人如此渴望光明,刑浪終於覺得哪裡有些異樣。細想片刻,他不禁搖頭笑笑。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心中的夜空早已綴滿了繁星,早就不是魔界的模樣,早已如同下方黑沙與泥土的交界般有了一條淺淺的界限。
“身在人間時坐立不安,踏入魔界又不知不覺地思念……至少我們在這一點上相通。”蘊熾仰頭看着從懸在半空的岩石上飄然而下的刑浪,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即使已經不能安然地在大地上吹着自在的風,你還是想要哪怕片刻安寧?”
“如今的不寧來自歲月,並非我的心。雖然人事已非我方醒,可就算只有自己,也不想就這樣惘然了時光。”刑浪平靜地看着蘊熾說道,但遙遠的目光中,看到的似乎不是他。
“這點你我不同,我只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蘊熾說着向刑浪伸出手,仔細地看着刑浪放在他掌心的還魂草。這株還魂草與平日所見不同,雖然同樣乾癟但其中流淌着隱約的光華,散發着逼人的仙氣,“看來不錯,也不枉我冒天下之大不韙救你出來。此物若果真有效,日後還有你的好處,如若不然,你即便走出饕餮屬地,我也會讓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你們留下我可沒有用處,我離開魔界百多年,如今已不想過問任何事,來此也只想試試能否謀得一片立足之地。那些爾虞我詐,即便殺了我也不想再理。”刑浪聞言皺皺眉頭,將手按在蘊熾舊年的傷痕上,“你如仍然記恨當年之事,我可以以三成功力助你一臂之力。”說罷,耀目的光華從刑浪掌心透出,一點點滲入蘊熾體內,霎那便散入蘊熾四肢百骸。
“免了~”蘊熾揮開刑浪的手,晃了晃手中的還魂草,以刑浪畫好的符覆在其上,“有它就夠了,不敢勞煩你。不過,我還想多問一句。倘有一日,仙魔交戰,你真的會袖手旁觀?或許……還不止仙魔!”說完,蘊熾哂笑着打量呆立在原地的刑浪,轉身向饕餮屬地深處走去。
“我……說什麼免了……”半晌,刑浪喃喃自語,長嘆一聲看着自己顫抖的右手。良久才慢慢轉身離去,面色凝重可悄悄吐出了一直悶在胸中的濁氣,邊走邊運足耳力細聽着不遠處的動靜,直到聽到一聲鄙夷的冷哼才稍稍放下心。
“還以爲劫後餘生有多麼不凡,也不過如此!”身着饕餮服飾但明顯是人的身影從隱匿許久的巨石陰影中走出,“只是一個貪圖小利的淺薄之人,真不明白爲何要辛苦這一趟,就算是他放走犯人又如何,這樣的人有什麼用!”那人嘟嘟噥噥地正要回返,不想一隻手忽然按在他肩頭。
“正因如此我才留下他、信任他,不然我豈會讓一個凡人在我身邊?”擎天緊盯着那人不斷抖動的瞳孔,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我需要他的智慧,可他只是一隻由我飼養的生靈,他的智慧是他對我的討好。不過你看來似乎比他更優秀,不如我們來細細商談如何發揮你的才華?比如,你們是如何在我眼皮下壯大的?我會的可不止是征戰!”
“賢王,收到一封信,是遠方的螭部。”一條看不清臉面的身影忽然從黑暗中浮出,恭敬地對擎天說道。
“螭部,曾經卷入九嬰之戰的螭部……說來也算與我們有交情。只是族長葉念自九嬰之戰後就再沒有了消息,據說和冀之門有關。冀之門……仙門挑釁……螭部,你們會不會帶來我感興趣的消息呢?”擎天晃着手中帶血的生皮,臉上露出玩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