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旱天雷?!”面對議論紛紛卻尚未上前的村民,明靜心中因爲付天青尚有氣息而生出的喜悅早已消失無蹤。望閬門門規森嚴,她已是犯了大錯,又怎能一錯再錯?!可自己若遲遲沒有解釋,只怕會被村民當做妖物,無法傷人便只剩逃走一途,但面前的人已是傷重,又怎能經得起路途顛簸?
“這……我……”眼見不遠處那些男丁已經聚在一處,似乎已經在商量對策,明靜心中不由更加慌張。正在此時,她忽然瞥見其中幾人面露畏懼,正一面向其他人說着什麼一面做出跪拜的樣子。
“莫非那幾人害怕我?爲什麼?該怕的明明是我……怕……”忽然,明靜雙眸一亮,連忙在心中暗念口訣。片刻後,只聽她一聲清嘯,兩條水龍從湖中騰空而起,環繞在明靜周圍,而明靜也被一朵花般的水柱托起,輕盈美麗。她的身周有幾條細小的水流環繞,陽光下迸濺出的水滴散發出五彩霞光,將正中的明靜襯得猶如臨凡仙子。
“我是……那個……咳咳!現在你們知道我是誰了嗎?”明靜朗聲說道,故作從容卻險些被自己噎住。但村民們似乎並未發現明靜的窘態,自水龍出現他們便齊齊拜伏於地,方纔的商量爭吵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只剩下齊齊的喊聲震天動地。
“凡夫俗子不知湖神大人現身,怠慢了湖神大人,還望湖神大人不要怪罪!”
“呃?湖神大人?好難聽……”明靜眨眨眼,悄聲說道,隨即肅容,“既識得我便免去爾等之罪!吾平日少現於人前,但與爾等一湖淨水,賜爾等取之不盡的魚蝦,一直相安無事。但此人數次舉動張狂,擾我清淨,故此才略作懲罰。但念在爾等虔誠,故饒他一死,待我爲他療傷!”明靜急急說罷,不待村民回話便伸手一招,令付天青向自己飛來,若再遲些,只怕祖師也回天乏術!
焦急的明靜並沒有發現聽了她的話後村民們臉上的異樣,然而當她的掌心的光芒剛剛觸碰到付天青時她卻大吃一驚,隨即纖手一擡,一隻閃着淡淡白光的琉璃瓶便從付天青體內浮出。琉璃瓶遍佈符咒,瓶身精光湛湛,看去竟好似望閬門中的法術!怎麼會這樣?一個凡人體內竟然埋藏着望閬門中的極強術法,而以這符咒觀來,這法術的作用分明是……
明靜小心翼翼地看向付天青,不料卻發現付天青已經坐起,正好奇地撫弄着身旁環繞的水流。平日略顯沉默的他此刻雖然動作艱難但臉上卻露出燦爛的笑容,顯得開心無比,而他的目光卻透出稚嫩清澈,猶如幼童,連身體被水浸透也全然不顧。原本的付天青,居然是一個癡兒!到底是誰,耗費了絕大法力爲他凝聚了散亂的神智?望閬門中怎會有人如此大膽?
“姐姐……你的玉好漂亮,可否借我……做天上的星辰?連日陰雨,星辰不出,天青……很怕!”正在明靜出神之時,付天青忽然伸手扯嚮明靜頸間的玉,而明靜不知爲何聽見此語便心神恍惚,竟沒有躲開付天青的手,只是本能地伸手一撥。身爲凡人的付天青如何經得起?待明靜明白髮生了什麼,付天青早已同明靜頸間的翠玉一同落入水中。
“哎,你……”明靜惱恨地跺跺腳,正要縱身躍入水中卻被無數石塊砸中,隨之而來的是無數咒罵聲。
“又是哪裡來的妖怪,竟然敢冒充湖神大人!”
“呸!若不是上蒼可憐令你現出原形,幾乎被你騙了,此刻說不定已經變了你腹中餐。可惡的妖精!”
“什麼?妖怪?說我是妖怪?究竟爲什麼……”明靜迷惑不解地看向那些突然憤怒起來的村民,卻無意間由身旁噴濺的水流中瞥見了一張深印黑紋的臉,大驚之下腳下一歪,直直向水中墜去。
“救命,我也不會水……”未待明靜詫異自己的話,水便浸透了她的臉。
“遭了!”空中的玉簡神色一肅,向下一指,手中長劍便向下飛去,他也向漸漸圍攏的村民降去,“這其中果然有些蹊蹺,此事待迷離域事畢後須得細細探查。但自上次一事後一直羣龍無首隻由門中僅剩的幾位長者勉力支撐的望閬門真的能夠再掀波浪?何況他們素日忠義又都被玉音掌門親下禁制,只能對繼任掌門說出真相。難道他們真的做了什麼?還是……”“守蟬”三字在心中浮起,玉簡不由目光一黯,眉宇間居然泛起淡淡殺氣,幾乎驚退了走上前來的村民。但玉簡隨即溫和一笑,臉上的殺氣一掃而空,而後他朗聲開口,猶如春風。
“爾等別怕,我纔是真正的夢璃湖神。方纔的不過是我座下童子,因他頑劣才略施懲罰……”
閬風巔秘境,翠樹瑤草,山溪環繞,悠然霞光間幾座小亭點綴其中。並無一絲一毫的神秘冷酷,只有悅耳空靈的古琴聲迴盪在空中,飄渺得猶如早已成爲雲煙的往事。
“你這個閬風巔掌門倒是悠閒得很!早先沉睡不醒,如今又閉門不出,竟令一個魔族幫你東奔西走,又將我這樣一個戴罪之人留在秘境!”琴聲中,一人冷冷說道。灰衣長髯,落寞又不失硬朗。正是近千年前掀起腥風血雨的舊時望閬門掌門。
“這般義憤填膺的話,反倒由你口中說出了。呵,世事當真難料!我收留了你,你難道不感謝我?”香菸嫋嫋中,玉音輕撫琴絃,淺淺一笑。
“感謝?成王敗寇,只求速死!你留下我不過是爲了取笑我吧?你嫉妒過吧,曾經的我?如今看到我顏面盡掃的模樣難道不是很開心?”曾經的望閬門掌門冷笑一聲,雙手卻在身後慢慢握緊。
“開心嗎?或許我是自私吧。時光流轉,那些年輕的容顏漸漸成長,熟悉的過往卻隨時光而去,也許我只是害怕絕美的風景變得陌生,從此缺少歸屬的坦然,所以想在你身上看見曾經的痕跡。但是師兄,曾經真的只是曾經嗎?如果是這樣爲何你要緊握雙手?只求一死之人難道還會在乎嘲諷?我知道你還拿得起劍,知道斗酒斬妖的豪氣仍在你心裡燃燒,可是你爲何要隱藏?”玉音纖指舞動,琴音激越地迴盪在空中,猶如噬天的火焰。
“豪情如何?若不是它,或許我如今仍傲視天地,拭劍山巔,或許我如今依然被衆生敬仰。可是現在的我……哈,當年的閬風巔弟子已死,難道你看不出,我後悔了?”灰衣的望閬門掌門仰天不屑,他慢慢鬆開雙手,指間卻殘留着血痕。耳邊的琴音漸漸顯出低沉悠長,他目光微微一動,轉向玉音。
“很多時候我凝視雙手,看似如初卻凝結了如許的滄桑,很多時候我以爲自己已經熄滅,仔細檢視時卻仍如同想要燃盡自身般熾烈。或許時光中磨損的不是我們,而是我依然在的相信,成魔的不是被魔氣沾染的肉身,而是不再面對的心。師兄,無論在時空如何輪轉,我都不會相信當年敢承天下之重的你會棄天下而去。難道日後傲骨不滅的你會容忍這樣的退縮?難道你會真的快樂?”玉音輕捻琴絃,神色間又顯出幾許悠然,甜甜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
“呵,你們怎麼會懂?你們這些……嗯?守……玉音,你說時空輪轉?”曾經的望閬門掌門猛然醒悟,瞄向玉音。玉音雖看似若無所覺,但琴音卻於不知不覺間變得輕快許多,絲絲狡猾從眼角眉梢滲出,“玉音,你此言何意?又爲何留我在此?莫非……又出現了,怎麼可能?!葉念是我親自找到又親自試探的,怎麼會有錯!冀之門怎麼會同時選中兩個人?莫非……因爲時空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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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忘記了忘記了下次如果忘記就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