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黑色厚重的土地上,許多渾沌族人正緩緩前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在這片充滿殺機的土地上,他們卻略顯散亂地聚集在一起,沒有防備也不設詭計,面帶笑容彷彿只是出來遊玩。而帶領他們的渾沌族長洛炆更是匪夷所思,懶洋洋的駁馱着懶洋洋的洛炆,連照在他們身上的血色陽光都顯得慵懶起來。
聽着耳邊不時響起的鼾聲,駁氣惱地打了個響鼻,有意腳下一滑。毫無防備的洛炆立即從駁身上滑落下來,重重摔在地上激起陣陣灰塵。許久,滿面塵土的洛炆慢慢擡起臉,終於完全掙脫了睡意,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低的竊笑聲從洛炆身後的混沌族人處傳來,儘管他們竭力掩飾還是在空曠的血色天空下傳出了很遠。洛炆瞥了眼身後聚作一團的混沌族人,立刻明白究竟發生了何時。他起身撣落衣上的塵土,而後飛起一掌拍在駁的虎頭上。
“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居然把從小養育你的主人摔在地上!而且這次還摔得這麼……咳,不對!無論怎樣也不該摔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枉我含辛茹苦,不畏家規,寧可孤獨面壁也沒有扣掉你一塊點心,還冒着被爺爺發現丟去熾焰湖的風險逃出來親自照顧你……”洛炆字字如血,義正詞嚴。但駁絲毫不爲所動,它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天空,通透的眸中浮起狡猾的神色,隨即將虎爪“溫柔”地按在洛炆腳上。洛炆的慘嚎立時在黑色的山峰間迴盪,驚得空中的血雲也遠遠逃開。
“放開,擡起爪子啊!至少將爪尖收起來!”顧不得擦去睫毛上懸着的淚珠,洛炆手忙腳亂地推着駁的爪子。而駁卻對此恍若未見,一邊悠閒地甩着馬尾一邊眯着眼享受着此刻魔界中難得的微風。見此情景,洛炆不由怒上心頭,額角浮起道道青筋。
“你……你竟如此對我。好,我便當從未遇見你!回去之後,看我將你煮成肉羹!”洛炆惡狠狠地指着駁說道,一瞬間居然忘記了疼痛。話音未落,駁便鬆開了爪子。可令洛炆始料不及的是,它在放開洛炆的同時便躺倒在地上,哀鳴不止,雙眼淚光閃閃。
“你、你你,你做什麼?我可沒有欺負你,該哭的是我!”洛炆指着駁大聲說道,卻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目光閃爍不定,彷彿做賊心虛一般。而與此同時,駁的哀鳴卻越加綿長哀婉,聞者落淚。一滴滴冷汗從洛炆額頭滑下,他的臉色也由白變紅而後又凝成了紫。終於,洛炆怒吼一聲,俯身將嘴湊到駁耳邊。
“駁,駁駁,駁駁小可愛……咳咳!”洛炆僵硬地說道,險些被口水嗆住,“我不是說過嗎?在家中,你想玩耍我一定陪你,可如今在外,又是即將面對風知之際,你總不能讓我在那樣的僞君子面前失了顏面對不對?而且,你若不踩我,待你累了我還可以陪你走上一程。但如今卻只有讓你揹着我了。我生氣,那是心疼你的疲憊。快,起來!”
洛炆對駁耳語道,聲音小若蚊蠅,唯有最後一句聲音清亮,似乎是有意說與族人聽。唯恐他們不信,洛炆隨後一腳踢在駁身上,而駁也順勢跳起。只是洛炆臉上僵硬的得意和駁臉上燦爛的笑容卻令人浮想聯翩,但其中奧妙大約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了。
“還笑,出發!”重新跳上駁背的洛炆狠狠瞪了眼身後仍在偷笑的族人怒吼道,頗有幾分威風。只是這威風尚未在他臉上展開便被從腳上傳來的疼痛扭曲得面目全非,惹得他身後混沌族人個個捧腹卻不敢做聲,人人臉上泛起紫紅。
見狀,洛炆暗暗咬牙,卻也只得假裝不知。然而正當他想要繼續前行時卻見平日時常一同玩鬧的小仁飛快地跑到駁身前,將一包他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小心地餵給駁吃,邊喂邊向它豎起拇指,同時他臉上現出心疼的神色,偷偷瞄了眼洛炆,而後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洛炆捏了捏手指,看着眼前一魔一駁詭異的神情,他心中忽然一動,微微皺了皺眉。
“我和小駁有個約定~”悄悄看了看洛炆不住跳動的眉尖,小仁眨了眨眼,緊抱着駁天真地回道。
“你們的約定是什麼……”絲毫不爲小仁的天真所動,洛炆寒聲問道,連目光都變得有些冰冷。
“約定是……是……”在洛炆的逼視下,小仁不由低下了頭,“這……小仁已經輸了,族長便不要再問可好?”
“說……”洛炆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敵不過好奇。
“我們賭族長究竟會不會對駁服輸……”小仁得令,突然大聲說道,洛炆的臉頓時一陣青紫。
那些本是勉強忍笑的混沌族人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中洛炆麪無表情地轉向小仁。小仁頓時渾身一顫,幾乎被迎面而來的殺氣凝成冰人。
“這樣說來你賭的是我不會服輸,反倒是我害你丟了桂花糕?”洛炆身姿優雅地躍下駁背,慢慢向小仁走去,“那桂花糕只有人界纔有,倉促之間無處可尋,只能先賞賜你一些別的東西了……你一定會喜歡的,對不對!”
“不不,族長,小仁別無他求,只要您每天開心便好。”驚恐地看着洛炆臉上越來越猙獰的笑容,小仁不由連連後退。見洛炆神色間沒有半分饒恕,小仁索性轉身便逃,動作輕盈,剎那間便跑出很遠,似乎平日便時常練習。
“想逃?”洛炆冷笑一聲,指尖燃起熊熊烏光。小仁見狀,立刻改變步法,忽左忽右猶如蛇般前行。然而今日的洛炆似乎有些不同,若是平日,道道烏光早就如雨般墜落,可今天的洛炆卻顯得有些遲疑。
“莫非是我長進了?”小仁得意地笑着,腳步越加變幻。不料正在此時,他忽然被半掩在沙土中的什麼絆住,失去平衡向一旁摔去。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麼?”小仁哀嘆一聲,閉上雙眼迎接地面,“看來長進的是他!”然而,小仁意料中的倒地並沒有降臨。在他將要摔在地上的剎那,一隻手忽然接住了他,而後將他如同丟麻袋般遠遠丟出,輕輕落在駁背上。
“這樣的時刻當然要族長出面!”丟出小仁的洛炆甩了甩手,仔細地看了看面前全身落滿塵土的人,目光頓時變得幽深。而後他退後兩步,肅容向面前之人恭敬地說道,“侄兒洛炆見過檮杌叔叔!”原來絆倒小仁的人竟然是檮杌族長——單誅。不過……洛炆等了許久,果然面前的單誅全無反應。他慢慢俯下身,用手在單誅面前晃了晃,結果如他所料。單誅仍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彷彿只是一尊匆忙雕刻的石像。
“難道已經死了……你們退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得上前!”洛炆心中一寒,對身後竊竊私語的族人大喝一聲,而後慢慢將手探向他鼻端,神色略顯緊張。幾隻綠色的小小飛蟲便在這時滑過他眼前,但他並沒有察覺。發現雖觸手冰冷但尚有氣息後,洛炆不禁鬆了口氣,臉上的寒霜也融化了些。不想就在此時,一支利箭竟帶着風聲飛來,端正地插在他腳邊。
“誰?!”洛炆眸中冷光滑過,身形一閃便躲在了一塊巨石後。如今魔界中敢於向混沌動刀的人屈指可數,暗箭傷人又設下埋伏……饕餮?!若是如此,那麼小仁……這個笨蛋,早就告訴他不要跟來!洛炆滿心焦急地向小仁看去,誰知那裡竟空空如也,不僅小仁,駁和所有族人居然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蹤影!
“怎麼會?!”洛炆大驚失色,不由自主地站起卻又被猛然灌入耳中的喊殺驚得再度躲在黑石後,但不過片刻他便再度悄悄探出頭來,邊打量着遠處迷濛一片的戰場邊凝眉沉思。
仔細聽來,這突如其來喊殺聲似乎並非針對他所在之處。可如此一來此事便顯得十分詭異,他本與單誅在一處,照此看來當不是伏擊他們。那麼埋伏的人又會是誰?此處離饕餮已經不遠,何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或者偷襲者便是饕餮……可除了混沌和檮杌外,能讓饕餮小心偷襲的也只有窮奇了,然而這裡卻並非由窮奇到饕餮的必經之路,甚至幾乎是相反的方向。而且如果並非被偷襲衝散,那麼駁與族人何以消失得如此之快?!就算其餘族人畏戰逃走,但小仁卻不會。洛炆自幼便同他一起玩耍,莫說戰事,便是天塌了只怕小仁也會開心地去看個究竟。如此一來,到底是什麼令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底發生了什麼?!
“哼,這不是混沌那個貪玩的混世魔王嗎?竟然在戰場上發呆,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正在洛炆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一個冷傲的聲音驟然在他背後響起。洛炆悚然回頭,發現說話的人正是單誅!只見他滿面不屑地站在洛炆身後,略顯扭曲的臉上帶着勝利的微笑,而他的雙手染滿了血,殷紅的血。
“單……單叔叔,你、你沒事?”看着神采奕奕的單誅,洛炆愣了愣,而後慢慢開口。事起突然,他並沒有在意單誅的嘲諷。何況那血……看到血的那一瞬,洛炆忽然感到心中一陣眩暈,刺鼻的血腥彷彿在瞬間將他淹沒。而與此同時,他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只是這聲音一閃而逝,他雖仔細分辨卻仍是一團模糊。
“沒事?哈哈,我當然沒事!”單誅哈哈大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洛炆,“我註定會成爲讓你們俯首稱臣的人,又怎麼會有事?倒是你……哼哼,你沒有看到嗎?我略施小計便令饕餮和窮奇相互殘殺,死傷殆盡。如今他們已不足爲懼,剩下的只有你……不,現在我已經勝利了,因爲你從來都不是威脅!你應該會感到高興吧,作爲檮杌的奴僕!”單誅滿面陶醉地瞟了眼洛炆身後,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而後他緩緩挪動腳步,神色悠閒地向洛炆逼去。“真的是饕餮和窮奇,可……看到,單誅說看到?!”洛炆聞言頓時一愣,他滿心疑惑地回頭。不料他尚未完全轉過身,一隻血手便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襟,驚得他連退幾步,撞在一支冰冷的東西上。
摸了摸身後插在土地中的東西,洛炆心中頓時一寒,那竟然是一支斷矛!他滿心驚異地放眼看去,發現自己竟身處一片殘肢斷臂之中,殘破的大旗和破碎的盔甲散落一地,連大地也在戰火中滿目瘡痍。點點菸塵從焦枯乾裂的大地縫隙中幽幽升起,帶着血色飄蕩猶如哭泣的孤魂。
“看到了嗎?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難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傢伙也想要與我爲敵嗎?還是速速跪下求我饒你一命的好!看在你尚有幾分聰明且祖上又幫助過檮杌,我或許會開恩將你調教成我得力的左右手!”盯着滿面惶惑的洛炆,單誅臉上的笑容越加輕蔑,動作間也越加隨意,“怎麼,不過是一些死屍便讓你手足無措了?這就是汶的子孫?!哼,原來是我高看你了。原本我以爲你還算是一個可造之材,可如今看來,你只配做奴隸!”
“你……我……”洛炆臉上顯出些許怒意,卻只是咬了咬脣沒有說話,因爲此刻他的心神已被縈繞在心中的層層疑惑包圍,“爲什麼方纔沒有看到這些?爲什麼我站在沙場中央卻毫無所覺?這一切瞬息萬變猶如夢境,但究竟哪裡纔是夢境,此刻還是方纔?!”
單誅距洛炆越來越近,只要他出手,恐怕洛炆在劫難逃。但此時的洛炆反而鎮定下來。眼前之惑不解,他日後該如何面對這片賦予他記憶又動搖他所有的土地?不過一死,又有何懼!雖然不知道魔族會不會如凡人豪言那般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遇見……想到此處,洛炆忽然雙眼一亮。
“小仁,小仁!”洛炆猛然擡頭喊道,邊喊邊望向四周,緊緊握起了滲出淡淡烏光的雙手。他的聲音在幾近死去的土地上傳出很遠很遠,但許久過去卻無半點回應,甚至連風聲也藏匿不出。
“現在才感到害怕已經太遲了,哼哼,想呼喚你的奴僕來幫你?可笑,奴僕的奴僕又豈能是我的對手?!想是早已逃走或者在亂軍之中被踏碎了吧!”來到洛炆身前的單誅似乎並不打算立刻動手,他陶醉地欣賞着洛炆緊張的神色,彷彿在欣賞着自己的英明神武。
“不,他沒有逃也沒有死……”洛炆喃喃道,他微微皺眉,向後移了一步,但思索片刻後卻又一點點挪回原地,“單……單叔叔果然勝侄兒百倍!那麼……方纔侄兒見到單叔叔時見您正俯臥在沙土中,您是想要暗中觀看這場好戲嗎?”
“暗中觀看,哈哈,暗中觀看!”單誅聞言再度放聲大笑,似乎想要將胸中積蓄多年的不甘盡數吐出,“你也未免太小瞧我!我早已計劃周全,饕餮和窮奇纏鬥正酣。即便我從那兩位自命不凡的族長身旁走過,只怕他們也不會注意到我,我又何須那般小心?不過你想要討好我,倒還有幾分成爲忠心奴僕的天分,想必日後可以助我完成許多事,而你也會因爲我賜你這樣的機會感激涕零,不是嗎?哈哈哈哈!”單誅目光散亂,笑聲卻越來越大,彷彿那個正在擺出狂笑姿勢的他不過是具空殼,他真正的靈魂卻是那些直衝天際但也消散於空中的笑聲。
“單叔叔,且聽侄兒一言。單叔叔……”在單誅的笑聲中,洛炆平靜的聲音猶如在巨浪上翻卷的石子。幾番試驗後他沉默下來,看向單誅的目光中混雜着輕蔑和憐憫。忽然,洛炆咬咬牙,冷笑一聲瞥向單誅。
“單叔叔,侄兒並不想在你如此開懷的時刻打擾您,但您似乎誤解了侄兒。我,洛炆,絕不會是任何人的奴僕!”單誅的笑聲戛然而止,洛炆不由自主地用手揉着嗡嗡作響的雙耳,嘴角卻浮起絲絲嘲諷,“您已經老邁,而我正如日中天。倘若不是敬您爲長輩,只怕您連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我!”
“狂妄小兒!”單誅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洛炆微笑着,神色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單誅身形瞬間消失。刺骨的殺意剎那便將洛炆籠罩在其中,噬魂的寒冷迴盪在他身周。洛炆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但他依舊靜靜站在原地,神色中帶着僵硬的不屑。
當單誅的金龍抓隨着他陰森的獰笑刺入他身體之時,洛炆不由全身一顫,隨後卻長舒了口氣。而單誅卻連退幾步,難以置信地看着洛炆,臉上滿是驚駭的神色。
爲什麼?他明明已經抓住了他,明明看到了迸濺的鮮血,可一瞬間,那些鮮血卻都消失無蹤!洛炆安然無恙,金龍抓毫不費力地穿透了他的身體,彷彿那裡空無一人,爲什麼會這樣?
“你心中疑惑嗎,單誅叔叔?”洛炆輕聲問道,同時腳下一軟,幾乎摔倒。踉蹌幾步後,他急忙穩住身形,臉上不由一紅。
“你……你究竟是什麼,怎麼可能這般輕易地逃脫金龍抓?”單誅神情僵硬地看着在面前堪堪站穩的洛炆,眼中忽然浮起一絲疑惑,歪着頭看向天空。
“所以這就是答案!”盯着單誅神色中漸漸滲出的狐疑,洛炆微微一笑,趁機捉住他的手臂,掌心中透出冷冷烏光。
“你想做什麼?”眼見洛炆捉住自己手臂,兇狠頓時沖走了單誅眼中的迷惑。然而他正想出手甩脫洛炆時卻發現眼前一片模糊,猶如突然落入水中。沉重、衰弱、寒冷瞬間便包裹住他的身體,彷彿有一隻手將他拽離眼前的一切,剝奪了他的所有,散盡了他全身氣力。“不……”單誅低聲喃喃,他竭力想要擡起頭,可眼前卻是一片混亂,只覺得頭痛欲裂。而傳到他耳邊的聲音更是令他心中劇震,那是風知的聲音,帶着無盡的輕蔑和冷酷。這樣說來……單誅的雙手不住顫抖着,齒間發出陣陣細響。
“你看,你可是做了一件壞事。”單誅頭頂,風知的聲音悠悠傳來,盛滿了惡意卻並非向單誅開口,或許單誅在他眼中已經不存在,“雖然我很佩服你能從幻覺中自行醒來,居然還能將單誅喚醒。但你看看單誅現在的樣子,你難道不覺得於他而言死在幻象中更好嗎?單誅,我早就知道他會如同影子般尾隨在窮奇身後,在沒有看到窮奇或者饕餮的末日絕不會出現,所以我爲他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歡宴。他想要挑撥饕餮和窮奇爭鬥而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可我只不過利用幾具窮奇族人的屍首便輕易讓他落入彀中。雖然單誅尚未完全明瞭,但如今他的族人已經融入了頭頂的血雲,連他曾經誤以爲是敵人的那些殘肢斷臂也已經沒入他腳下的沙土中,而你卻讓他以清醒的心面對這樣的景象?!有趣,這計雖然是我設下的,但汶的子孫似乎比我狠毒許多……”
“狠毒?汶的子孫只會對敵人狠毒,決不會對朋友動刀!”單誅身旁,癱坐在地的洛炆一邊靜靜地聽着風知的狂傲一邊慢慢地包紮着鮮血淋漓的手。他的手在掌心的烏光散盡後便現出道道傷痕,那些細而深的傷痕佈滿手掌,彷彿要將他的手掌割裂一般。包紮完畢後,洛炆將手慢慢撐在地上,輕咳兩聲冷然一笑,“你以爲他會這樣死去?他早已有所懷疑,否則我不會這樣輕易便帶出他!他是檮杌的族長,即使他如你一般沒落,但心底依然有着難以磨滅的不屈!”
“如我一般沒落?!”風知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脣角的線條也變得僵硬起來,“四凶獸部族一同撐起的榮光——大概你的爺爺是這樣告訴你的,但他卻很少提及你消失於人界的父親對不對?哼,他恐怕是不敢回來,因爲他所要繼承的是一個逃脫不了被吞併的軟弱部族!榮光?我來告訴你,四凶獸部族從來沒有什麼榮光,有的只是懷疑和殺戮……至於你說我沒落,哈,可恰恰是沒落的我將你的性命握在手心——你以爲你爲何會看見單誅心中的幻象?”
“因爲……你?!”洛炆始而一愣,而後面色頓時變得蒼白。他慢慢握緊了手,鮮血從他的指縫間透出,一滴滴滲入沙土中,散發着點點光亮。
“不必再掙扎了!”看着洛炆散發着烏光的手和他惶恐的神色,風知眸中終於浮起了滿意而冷酷的笑意,“碰到單誅時你心中慌亂,想是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而當你想要仔細看他時已經被我所種之毒的氣息蠱惑……你的幻象中沒有血,對不對?可真是個乳臭小兒!”風知慢慢俯下身,凝視着洛炆的雙眸,忽然放聲大笑。而洛炆無聲地看着他一言不發,臉上緊張的神色卻慢慢放鬆下來。
“可你那份聰明當真深得我心,汶之血脈的神奇也讓我驚歎。傳言中你們能走入心中,看穿他人心中所想,我便趁此機會親自試驗,果然名不虛傳!日後爲我所用,我們必能成就大事!”風知雙目閃閃地說道,語聲中充滿細微的顫抖。他期盼地看向洛炆,但洛炆臉上仍舊只有一片平靜。似乎是他惱恨而憐憫的眼神刺痛了風知,風知臉上的光彩驟然褪色,變爲濃厚的陰森。
“自然,我如今並非是同你商議。你身上的毒已經令你成爲我的傀儡,將惟我之命是從。或許你以爲你尚有餘力可以掙扎,但是你的族人——難道你會見死不救嗎?”說到此處,風知冷冷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一邊。洛炆沿着他的目光看去,毫不驚訝地看到了已經被饕餮團團圍住的混沌族人。
“我同你走,但你不要用那毒命令我!”洛炆思索半晌,艱難地點了點頭。他的手指深深地插入沙土中,但指尖上的光芒卻一點點變得暗淡。
“可以。不過在這毒引出的幻象中,我所有的話會變成你的願望,你真的能夠分辨?”瞟了眼洛炆神色中稚嫩的倔強,風知嗤笑一聲,嘴角輕蔑地揚起。洛炆聞言全身一震,他久久地看着風知,眼中混雜着怒意和輕蔑。終於他慢慢站起,轉身一言不發地向正滿面嘲笑地等着他的饕餮族人走去。
“聽聞他剛剛從人界返回,繼任族長之位,今日看來,果然是個初出茅廬的娃娃!不過,倒也正好將他慢慢變爲我忠心的左右手!”盯着洛炆的背影,風知陰森一笑,邁步向自己的族人走去。可滿心以爲盡俘混沌族人的風知並沒有發現,在方纔洛炆癱坐的地方,幾粒砂石被肆意奔跑的風捲走,露出了其下深邃的黑。二道幽幽綠光不時劃破黑暗,那是一對充滿了憤怒與不甘的瞳。
“不是……他纔不是初出茅廬的娃娃,他是我們的族長,會救我們於水火而不會像你一般,讓自己的族人在血色中彷徨!”被法術束縛的沙土之下,小仁低聲喃喃。他撫了撫那些浮在沙土之上,餘溫尚在,混雜着洛炆鮮血的烏光,點點星光頓時在眼中泛起。幾縷烏光在沙土上凝成潦草隨意的筆跡,不拘猶如洛炆總是任風吹拂的長髮——伺機逃走,不要擔心我。幻象的世界中沒有你們,我永遠記得……
“怎麼可能不擔心!”一顆閃亮即將溢出眼眶,小仁連忙擦去它,臉上頓時一紅。正在此時,眼前模糊一團的他忽然瞥見一線銀光。他疑惑地伸出手,發現那居然是一條極細的絲線。“這是……”異樣的熟悉在小仁心中滑過,洛炆似乎提到過它,當時真是令他大開眼界。但如今心中慌亂一時卻想不起,究竟是什麼……小仁惱恨地拍拍腦袋,突然雙眼一亮,而後卻面色泛青,倒吸一口冷氣。
“洛炆,他從開始便想要孤身一人面對險境嗎?他……真是越來越大膽了,那可是饕餮的族長!不過說來,今日的饕餮族長似乎有哪裡不對……”小仁面沉如水,沉思片刻後,他猛然握緊了雙拳。
------題外話------
完蛋名字弄反了……以後名字要都想好再也不用括號這白癡東西了……一定要改給自己規定的完美不能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