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就打算這樣走了？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願賭服輸，應該留下才是！至少讓我好好蹂躪……不，好好幫你把身上的傷醫好。我的醫術可是殺人無形……不不，冠絕天下！”楓月愣了片刻，起身對着小獸的背影柔聲喊道。然而小獸卻恍若未聞，它頭也不回地向遠方走去，還用爪子狠狠向後扒了兩捧紅沙以示決心堅定。
“你你！”楓月臉上頓時一紅，氣急敗壞地向小獸奔去，不想卻被半掩在紅沙中的一物絆住，險些摔倒。她定睛望去，竟是一條極大的沙蛇將頭露出了地面，似乎是被剛剛楓月的一擊擾了美夢。
“好大的沙蛇！呃……我本無心打攪你休息，只是方纔的小獸實在可惡，嘿嘿，嘿嘿！”看着沙蛇仍顯朦朧的雙眼，楓月摸摸鼻子，邊拍着沙蛇閃光的鱗片邊訕訕地笑。忽而雙眼一亮，這沙蛇大得有些異常，莫非它就是葉念口中的異獸？但轉念一想，楓月又搖搖頭，據圖上所繪，那異獸分明身形略短，而眼前的卻是條蛇……難不成魔界的沙蛇是圓身？可魔界東方寬廣如浩海，若是錯過，便極難再尋到它了。楓月歪着頭打量着沙蛇，直到沙蛇驚疑地擡起頭才終於下定決心，深吸口氣擠出親切的笑容。
“來~小沙蛇~出來給姐姐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樣子！”楓月遙指着沙蛇的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滲出邪惡，“倘若你不聽話，姐姐只好將你挖出來了~還記得剛剛的天搖地動嗎？那就是姐姐的手段，很疼很疼的~”
看着慢慢向後縮去，眼中漸漸露出委屈神情的沙蛇，楓月的笑容越加明豔動人。果然這樣大的蛇已經有了幾分靈性，如此一來即便它並非那異獸也可以捉了它問清一切，取異獸之心便指日可待，只是……爲何突然有些冷？楓月縮了縮雙肩，只覺得背後冰冷一片，如同……被數雙冰冷的眼睛盯住一般。
此念一出，楓月不覺一愣，但細細感受下，這感覺倒越發真切起來。猶豫了許久後，楓月慢慢轉過頭，而後又面無表情地轉回身，方纔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又片片碎裂，只留下毫無血色的慘白。楓月身後，並排豎立着八個一模一樣的蛇頭，八雙微微轉動的眼睛齊齊盯緊了她，血紅的蛇信不斷吞吐猶如火焰，再加上面前這個佯裝膽怯的蛇頭……
“九個頭……九、九、九……九嬰啊！”楓月抱頭哀嚎，震天動地的吼嘯在再度飛揚的紅沙中響起。望着籠罩在頭頂的毒焰，楓月不由苦笑。連日來的奔波其實早已疲憊不堪，加之剛剛意外的消耗……如今毒焰尚未落下，楓月已然全身無力。她慢慢坐在地上，仔細地回憶着做過的每一件“壞事”。片刻後，無奈慢慢浮現在她臉上。
“看來我真的是個好人，只是運道差了許多……”楓月默然看着頭頂黑紅的火焰，擠出一絲淺笑，頭痛欲裂。忽然，一片黑暗吞噬了她眼前僅剩的光明，不過帶走光芒的卻不是九嬰的毒焰，而是……一團軟軟的絨毛。
“這是……什麼？”楓月雙眼迷濛疑惑地摸了摸那團絨毛，身體軟軟栽倒，朦朧中只看見一個魔紋遍體的身影。楓月呢喃一聲，熟悉的感覺忽然涌上心頭。
熱浪滾滾，毒焰撩天，魔界東方瞬間化爲真正的煉獄，滲血的紫吞噬了魔界上空寧靜了百年的天空，彷彿這才應是魔界原本的樣子。漸漸模糊天地界限的黑暗中，唯有一團白光純淨無暇。白光中央的男子身上雖刻滿魔紋，但卻手捏仙家法訣，所用也俱是仙家法術。
“笨……”長髮披散的男子瞥了眼身後睡熟的楓月，目光中混雜着淺淺的笑和淡淡的傷，“今後可不要對人說起你曾是我徒兒！呵呵，不過如今我已經……或許這句話已是多餘。”突然，男子掌中的白光一震，響起細碎的破裂聲。他皺皺眉頭，低哼一聲，血從背後兩道長長的傷口中滑落。
“天生強橫，不愧九嬰！頑劣的徒兒，若不是你……罷了，或許這是天意吧，不容我……”男子身體微彎，幾點血紅從嘴角滑落。忽而男子眼中亮起一團精光，澄澈的光芒自他胸中升起，熾烈得猶如燃燒生命。天空深處，彷彿與之呼應，浩浩長風捲起身邊的雲朵盤旋在一處，猛然長嘯一聲向遮天蔽日的毒焰衝去。一點耀目的光明衝破了黑暗，又在黑暗的侵蝕中化爲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處，一瞬間竟顯出湛清的藍，猶如人界的天空。
“好美……”男子身體一軟，慢慢倒在黑暗中，艱難地將目光從頭頂的那片天空挪向籠罩在光芒中，慢慢消失的楓月。
“沒想到最後，我連送行的力氣也沒有。”男子苦笑一聲，目光卻依舊柔和，“罷了，我也只是想說……謝謝你的野果。我早就知道，從你做我徒兒開始……野果藏劍，天下怕再無第二人。只是我不想認出，身在閬風巔，倘若我承認了便會陷入兩難，我不想看到……仙與魔的笑話，沒有人該爲此犧牲。”男子的話聲慢慢變小，他沉默着轉過頭，目光閃爍不定，似乎在猶豫什麼。片刻，他脣邊浮起一絲笑容，似乎在嘲諷自己。
“那日酸甜的野果，那種淡淡的溫暖不同以往，風過無痕卻又不可磨滅……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略有些惴惴地說完後，男子才長出口氣轉向楓月，不料那裡已經沒有楓月的身影。
“已經逃出了麼……也好。”男子微微一怔，面上笑意不減可是目光卻漸漸黯淡，一點一點灑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慢慢湮沒於黑暗的殘光中，那手臂蒼白無比，“從不知道魔死前的一瞬會褪去魔紋化成人。或許原本便是人，只是那撕裂身體的黑紋究竟是魔心中的惡念還是他人心中的咒怨？”
“呵……呵呵，這可是蒼天弄人之密，你豈會知曉？”在男子眼中光芒即將熄滅的瞬間，蒼老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若隱若現，如同幻覺。
“誰……”儘管心中飄渺，但男子終是忍不住應聲，暗暗咬緊了牙。
“呵，其心不死，看來生機仍在。那不妨給你個機會，你自己去尋這個秘密，如何？”蒼老的聲音嗤笑着，似乎是在戲弄男子。可男子分明感到濃濃的黑暗深處有什麼在涌動着，冰冷瞬間佈滿他背後，帶來火燒般的疼痛後又化爲一片麻木。男子微微張開口，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黑暗中幾近消失的光點突然在他眼中飛快地挪動，猶如流星般劃過他身周，而後黑暗漸漸變得單薄，終於在他眸中破裂爲奪目的光明。
這一個看似平常的夜，魔界東方血紅的天空先是被莫名出現的紫火燃燒，而後又被九天降臨的仙法割裂，白光紫焰互相纏鬥，猶如龍虎相爭，令得魔界血空之下的生靈皆心中驚疑，不知所措。所幸這一切轉瞬即逝，並沒有釀成山崩地裂的慘烈。可以肯定的是，千年後此事定然會在魔界成爲流傳的神異，但在千年之前的此刻，卻未必僅僅是神異……
幾日後的魔界東方，晨光乍起，魔界血色的陽光漸漸淌滿每個角落，彷彿在驕傲地昭示着萬物輪轉的世間只有日升月落纔是永恆，即便它們曾被遮蔽一時。昨日漫天毒焰此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空中只餘點點細雨無聲地落下，引得紅沙中無數九死還魂草競相舒展，它們雖被幾日前的毒焰染成了淡淡紫色，但仍舊生機勃勃，猶如初出師門便想與天試比高的懵懂少年。
“就像它一樣！”一片淡紫的沙漠小洲中，楓月淺笑着點了點面前小獸的額頭，“那可是九嬰啊！”她嗔怪地捏捏小獸軟軟垂下的短耳。不料一碰之下，熟睡中的小獸便從楓月用樹枝搭好的小牀上滑落，驚得楓月連忙將它接在手中。撫着瘦弱無力的小獸，楓月不由嘆息一聲，將它輕輕放在自己膝上。
“九死還魂草果然聖藥，只這幾日便好了大半……那時，竟是爲了保護我而撲過來的麼？笨……”楓月小心地碰了碰小獸背上的傷口，隨手撈起一株還魂草搭在頭頂遮擋雨水，又拔起另一株翻手將它化爲一團綠芒按在小獸背上，隨即揉了揉小獸頭頂，安撫着睡夢中不住抽動身體的它，“可外傷雖好，卻仍舊昏迷不醒，想是我法力太弱，無法醫治它。看來也只好將它帶在身邊，待了結此間事後合蝶墨、付天青三人之力試試，倘若仍是不行……”楓月抱起小獸，將它舉在眼前，目光略顯黯淡。若是帶它回閬風巔，究竟會救了它還是害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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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電了啊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