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原來你是一片好意。可是不勞費心,圓月之下,夢璃湖旁,我們早已……”付天青微微側頭,邪氣的笑容浮上脣邊,故意拖長了聲音。
“天青哥哥!那只是意外,我們只不過是……”羞澀難抑的蝶墨猛然擡起頭,閉着雙眼尖聲大叫,雙頰猶如火燒。只是話未說完她便猛然呆住,隨即低下頭,怯怯地偷看着付天青,臉色略顯蒼白。
“呵呵,只不過是早已熟識。對嗎,明靜!”付天青淡淡一笑,“拜師之際,雪原幻境中的你身上落滿積雪卻毫髮未傷,足見本領不弱。隱瞞身份,帶藝投師!你究竟爲什麼來到閬風巔?”
“我……”蝶墨囁嚅着,許久才咬着嘴脣開口,“天青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問。雖然我已經被逐出我曾經在的地方,但還是不能透漏那裡的秘密……”
“這個秘密還需要被保守,蝶墨不想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
“但你如假包換的師姐卻可能隨時受傷害!拜入閬風巔之前,她不僅夜入閬風巔,還呆頭呆腦地在祖師像上刻了字……”付天青一字一字對蝶墨說道,可卻不時地看向楓月。
“呆頭呆腦?!”楓月聞言,頓時臉上一紅,衝口說道,“我、我不過是一時氣憤。想閬風巔這樣名門,居然用那樣卑劣的手段騙我……呃……”話未說完,楓月猛然醒悟,略顯不安地看了看付天青。
“一、時、氣、憤?”付天青瞥了楓月一眼,蒼白的脣上浮起嘲諷的笑,“我們身爲閬風巔弟子,落入此間只怕九死一生。到了此刻,你仍是這般說法。呵,所謂同門二字不過是一場夢麼?”
“這……我也是擔心你們受牽連。”楓月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只是看着冷笑的付天青和呆愣的蝶墨,那笑容漸漸變得有些僵硬。終於,楓月斂了笑容,垂下頭輕聲說道,“我……並沒有過去的記憶,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麼人。只知道閬風巔想要捉住我,似乎……不懷好意。”
“不懷好意……”付天青沉吟片刻,轉向蝶墨,“看來你竭力想要保守的秘密已經泄露了,至少閬風巔已經知曉。或許你應該好好教教你的師姐……如何活下去。”他淡淡一笑,歪頭看向楓月。
“難道你不是我的師弟?我……”被付天青輕視,楓月立時回道。然而看着付天青似有深意的目光,楓月不禁一愣,而後默然低下頭。那種異樣的熟悉真的可以相信嗎?那樣詭異的事……可若當真如此,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楓月的手慢慢握緊,惹得身上的鐵鎖散發出灼灼光芒。
“野果……”在三人間近乎窒息的沉默中,蝶墨的聲音低低響起,細若蚊蠅。她目光深邃地看着楓月蒼白的臉,咬了咬嘴脣,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野果,師姐……我不會再爲了野果丟下你……”
“呵呵……”猶豫了許久,楓月故作輕鬆地笑笑,盯着地面慢慢說出看似荒唐的話,“可是,靜……小靜兒,師姐……再也不會在那些猴子面前落跑。我會攔在它們之前,看着你抱着野果笑得燦爛……”說完,楓月緊緊咬着嘴脣,直到嘴脣泛起紫色才慢慢擡頭看向蝶墨。或許看到的只會是二人的嘲笑?楓月長嘆一聲,但那聲嘆息卻在看到蝶墨臉上的淚痕時驟然中斷。
“靜……蝶墨,師姐的笑話……很難聽吧。”見了蝶墨的神色,楓月心頭一跳,一時間五味雜陳。驚異,悲傷,歡喜,迷茫……所期待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回答?
“也許你們不過是湊巧陷入了同一個夢魘,不妨再試試你們的玉。我想,天下間有如此奇異之物的,怕也只有蝶墨竭力守護的地方了。”久久不發一言的付天青突然開口說道。他望向洞頂的雙眸平靜淡然,語氣也雲淡風輕,只是脣邊透出的卻是一絲詭笑。
“玉?!”聞言,楓月和蝶墨同時雙眼一亮,一人撫向面頰一人摸向頸間。只是在碰到那點青色的剎那,二人的手指同時一顫。
“這裡本就是魔界~何況你們難道忘了,我去閬風巔,本就是爲了尋魔女。”付天青依舊淡然地盯着洞頂,他淺笑着倚在身後的石壁上,彷彿下一刻就會酣然入睡,悠然得近乎冷漠。只是儘管他的神色看去毫無做作,但倚靠在石壁上的身體卻僵硬異常。他甚至沒有發現身後剛剛止血的傷口已經再次迸裂。
但儘管如此,心中忐忑的楓月和蝶墨似乎並沒有發現付天青的異樣。對視一眼後,二點青色同時在洞中亮起,水亮瑩潤猶如盛滿笑意的眸。而後,楓月和蝶墨一起鬆開手,青色如同螢火盤旋在洞中,與此同時,楓月和蝶墨臉上慢慢現出黑色魔紋,始而淺淡,隨後便如同燎原般蔓延開來,連那兩張原本白皙的臉也被魔紋冷冷扯裂,顯出幾分詭異。面對着已經化身爲魔的彼此,楓月和蝶墨竟然同時露出安心的笑容,但也同時露出悲傷的神色。冥冥中似乎有什麼被打碎了,散落的卻是滿地心傷。
“破碎了,你聽到了麼,師姐?”蝶墨扁扁嘴,眸中露出柔和溫軟的笑意。
“沒錯,那個不知何人所爲的,虛假的夢。”楓月嘴角輕輕彎起,神色中有幾分歉意,“對不起,師姐獨自逃了,將你留在那裡。”
“不,大概是蝶墨惹出了什麼禍端。蝶墨……還是記不起許多事。可是在來到閬風巔之前,蝶墨也是不小心做錯了事,幾乎害死天青哥哥。”蝶墨垂下眼,輕聲說道,眸中滑過一片暗色。
“他?反正也命不長久了!”楓月聽了,冷哼一聲,看向付天青的目光突然充滿了邪惡的笑意,驚得自方纔楓月和蝶墨二人現出真面目後便面如死灰的付天青也全身一抖。
“天青哥哥?!”蝶墨此刻才發現剛剛還嬉笑怒罵的付天青身上新添的血痕,不由焦急萬分。
“蝶墨且慢!”楓月突然低喝一聲,眼中劃過一道烏光,“蝶墨,難道你沒有覺得奇怪嗎?從方纔付天青說破你的身份開始,我們便在他的引導下一步一步說出了心中深藏的秘密。憑他的狡猾,以這種方法騙我們說出秘密並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驚訝過,彷彿只是在證明什麼。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
“天青哥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聽了付天青的話,蝶墨不禁大吃一驚,慌忙垂下的雙眸連閃。
“呵,傻丫頭,慌什麼!夢璃湖邊我不是早就將我的故事說與你聽了嗎?也是因爲你的指引我纔來到了閬風巔。雖然那時尚不知你屬於那樣一個奇異的地方。但自你同楓月相見後,你們的默契和熟悉,偶爾說出的奇怪話語,都令我懷疑。”
“我並沒有見過你化身爲魔的樣子,但我從所追尋的夢中看到過這一幕。所以當遇見楓月時——那時她叫做明楓,雖然她說是爲了好友來到閬風巔尋找線索,可她不肯摘下的斗笠和聽過我的話後欣喜若狂的神色還是讓我立刻聯想到夢中那一幕。然而拜入閬風巔後,我卻並沒有在她身上見到曾見過的玉。從楓月寶玉未失卻不敢現出容貌來看,她似乎見過自己的真實相貌卻不知道玉的作用,所以她很可能也同我一般失去了一些過去。從她不敢讓那塊玉出現在閬風巔中人眼中看,閬風巔很可能知道這個秘密,但並非心懷善意。可那玉並不能離身,所以一定藏在身上。”
“我想了很久,終於發現楓月平日雖然貪吃,但身上總有一隻野果是從來不吃的,並且那野果也不會變得乾癟,後來我發現那其實便是楓月的劍。既然連一柄劍都能輕鬆藏起,那麼一塊小小的玉便更加容易。楓月身無長物,所以那塊玉就是……”付天青瞄了楓月一眼,正看見楓月邪魅而泛着殺氣的目光,便慌忙挪開目光。
“如此一來,我發現蝶墨的身份便易如反掌。蝶墨同楓月一般不名一文,甚至連古怪的野果也沒有。所以我想她的玉一定就是臉上的青色胎記,大膽地將它放在臉上不僅更加難以發現而且同時可以掩蓋身份。明靜、明楓,你們二人的名字如此相像,又來自同一個地方,很可能在失去過去前便是同門師姐妹,並且曾經形影不離。如此一來,你們兩人習慣於使用同一種方法掩飾並不奇怪。所有的一切……便都可以解釋了。”說到最後一句時,付天青微微一頓,眸中霧靄沉沉。但旋即他又綻開笑容,略帶滄桑卻又清澈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