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科共和國首都,阿克洛德中央廣場】
1540年9月22日,在號稱“世界最先進之城”的白色聖城阿克洛德的中央廣場上,聚集了大量來自加拉蒂亞大陸各地的社會精英人士,包括萊科共和國的零點能開發小組組長、各大能源公司的董事長以及數萬名聞風而來的科學愛好者,他們將共同在這裡見證今後被稱爲薩塔洛斯世界歷史上最重要的轉折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第一臺商用型的真空發動機問世。
在發佈會的紅木演講臺上,一名身材瘦小、戴着圓框眼鏡的短髮中年男子興致高昂地站着,他眼裡閃爍着激動的光彩,略顯乾裂的嘴角掛着難以掩飾的笑意,他就是共和國多年以來投入巨資建設的真空能開發小組的組長庫多,他清了清嗓子,面對廣場上的數萬科學愛好者,激動不已地宣佈着。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因爲就在今天,我們經過不斷的研究,終於創造出了世界上第一臺具有商業意義的真空能發動機!這意味着,我們從今天起,終於可以從廣闊的世界中源源不斷地獲得無限的能源,我們再也不必爲能源的缺乏而發愁,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資源戰爭,也終於將要畫上句點!”
在庫多高調的宣佈聲中,臺下響起了轟轟烈烈的掌聲,無數的鮮花灑向了這名年近五十的男子。
的確,隨着這名男子說出的這句話,這個世界的無限能源時代,即將到來。
然而,在場的人幾乎都沒有意識到,真空能發動機在帶來無窮無盡的能源的同時,卻也在將這個世界加速推向末日。
廣場邊緣的一個角落裡,幾個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再過多地停留,而是快速地朝着總統辦公處走去。他們知道,時間正在越來越緊迫,沒有猶豫的空閒了。
也正是因爲知道隨時可能到來的毀滅,他們才連繁華的首都風景都來不及觀賞——如果慢了一步,恐怕這座城市都會不復存在!
【總統辦公處】
安靜的走廊裡傳來了一陣有規律的腳步聲,彷彿被這聲音所觸動,之前一直埋頭於工作中的總統先生,擡起那雙藏在黑如夜空的眸子,看着走廊裡走來的六個人。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共和國總統,在看到這一羣特殊的訪客時也不禁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人的腳步聲非常謹慎而剋制,只發出一點點的聲音,他的面容安靜而俊朗,暗藍色的眼眸深處透着一種理性的光芒。
隨後的一個人則顯得有些放肆了。他的步伐明顯要快很多,呈現出一種銳利的衝勁兒。雙腳敲擊地面的聲音,彷彿清晰的戰鼓,充滿了一種雄性的力量。他的上身只披了一件簡樸的斗篷,突起的肌肉在陽光下閃爍着粉塵似的金色。
再後面的是三位年齡和他們差距不大的少年,其中一人紫發金眸,全身隱隱透露着捉摸不透的氣息,另一人沉默內斂,看不出什麼情緒來,第三人的神色安然自若,彷彿已經見慣了大人物一樣。
而走在最後面的那個人,卻是一位充滿睿智氣息的女性。
真是一支特別的隊伍啊……總統暗暗感嘆着,隨後放下了手中的筆,示意他們坐下。
總統的辦公房間的陳設其實很簡單,但卻很華麗。這一點賽亞拉斯在剛剛進來的時候就在觀察了。
房間是圓形的,靠壁,有一圈固定的軟椅。軟椅上,牆上,天花板上,都鋪釘着富麗堂皇的獸皮,踏上去像最貴重的地毯一樣柔軟;其中有鬃毛蓬鬆的、來自熱帶草原的獅子皮,條紋斑斕的、來自深山密林的老虎皮,散佈着美麗的花點的、來自北部高原的豹皮,還有極地的熊皮和珍貴的狐皮;這些獸皮都一張疊一張地鋪得厚厚的,似乎就像在青草最茂密的跑馬場上散步,或躺在最奢侈的牀上一樣。
此外,整個房間都掛滿了用金花點綴的深紅色克羅納織錦。在房間的凹處,有一個水晶製成的收藏櫃,裡面放着幾把明顯是挪西康龍族工藝製作的寶劍,劍鞘是鍍金的,劍柄鑲嵌着一顆顆晶瑩奪目的寶石;從天花板垂下一盞華麗的琉璃燈,外形和色彩都很迷人;腳下踩的是能陷至腳踝的紅色地毯;數道門簾垂落在門前,另有一扇門通向第二個房間,裡面似乎被照耀得富麗堂皇,想來是總統的私人房間。
“歡迎各位冒險者,還有蕾拉博士。”
沒等大家開口,總統就先說話了。令賽亞拉斯驚訝的是,他居然認識蕾拉博士,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在蕾拉博士發佈委託前,她就是共和國著名的科學家,總統認識她也是正常的。
“感謝您不吝寶貴的時間接見我們,總統先生。”蕾拉博士微微欠身,禮數很周到,“時間緊迫,我們就直入主題可好?”
“哦?”
總統饒有興味地看了看衆人,隨後點頭,“沒問題,有什麼我能夠幫助的地方,請儘管提出來。”
這個總統好像比神龍皇他們好說話啊……
趁着蕾拉博士和總統說話的時候,無事可做的賽亞拉斯碰了碰身邊的易水寒,小聲耳語着:“喂喂,你說他的辦公室裡這麼多好東西,肯送一件給咱們的話,不就發財了?”
後者果斷無視了賽亞拉斯。
“那麼我們就直說了——希望總統先生立刻停止真空能發動機的使用,並儘快整改當前的核聚變反應技術。”
蕾拉博士直直地看向總統,彷彿這樣就能把自己的決心傳達給對方一樣。不過她註定要失望了,總統只是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非常抱歉,只有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不管你們有什麼樣的理由。”
蕾拉博士一急:“難道……可能造成城市毀滅的危機您也不管嗎?”
此言一出,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撒克洛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蕾拉博士心裡的焦急自己最能體會,因爲也只有自己能夠真正瞭解其中的可怕……
在龍族舊都的努力最終還是沒能夠阻止核心的破壞,在紫輝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少年們甚至來不及懊惱,撒克洛就明白自己必須要把從拉格納那裡得到的情報說出來了。
“真空能發動機的原理利用的是真空中的虛粒子起伏產生的量子泡沫來獲取能源。在發動機中的中心處有一個緻密的晶體基,每秒可以振盪數十億次。當晶體基從量子泡沫中穿過的時候,由於泡沫自身的漲落,會在晶體表面產生感應電場,電場的能量則會將光子向外噴射出去,這種能量來源也就是所謂的【真空零點能】。”
一邊說着讓人不知所云的話,蕾拉博士一邊看着大家摸不着頭腦的表情解釋道,“然而,這種能量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它的本質是竭澤而漁,向未來的位面虛空提前透支能量,加快這個世界的熵增,我們越是大量消耗真空零點能,薩塔洛斯世界的熵增就會越快,而最終的熱寂,也將提前到來。”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立刻去阻止共和國的這種行爲?”
除了撒克洛,也只有艾迪魯克大致聽出了一點意思。
“不錯。雖然靠着真空能,戰爭的根本原因——能源已經不是問題了,然而,隨着建立在真空零點能基礎上的文明的發展,薩塔洛斯世界的熵會開始迅速加快,虛空中可提取的真空能開始銳減,而新形成的恆星數量也在爆減,新誕生的恆星越來越少。而且這種能量的減少還是一個加速的過程,就像產生了破洞的裝滿水的木桶,破洞會隨着水的流逝越來越大,最終不可補救。即便那時候再開始控制真空能的利用,由於早先的揮霍無度,這個位面的乾涸也不可避免。”
蕾拉博士嚴肅地點點頭,繼續解釋着:“根據我的預測,最終我們的世界將會熱寂,新的物質不再誕生,虛空中除了到處充斥着的熱輻射,剩下的就是大大小小正在蒸發的黑洞,再也沒有生機與活力……”
“而且除此之外,不穩定的核聚變反應也是一個大問題吧。”
撒克洛插嘴道,“比起未來的危險,其實我覺得核聚變纔是位面應該首先解決的。”
“你說的有道理。”
蕾拉博士讚許地笑笑,臉上轉而多了一抹回憶的神色,“說起來,在此之前我就已經對共和國社會各界進行過相關的警告,可惜的是,沒有得到重視……我原本以爲按照他們的技術,沒有幾百年是不可能研究出真空能發動機的,沒想到他們的進度會這麼快……”
“至於核聚變,雖然共和國已經使用了好幾年,可我發現目前的反應技術存在一個隱秘的漏洞,不解決的話,現在位於城市地下的核反應堆就存在爆炸的危險。”
“總之一個近期危險一個遠期危險對吧,”賽亞拉斯撓撓頭,“我們還真是沒法消停……我說博士,這次任務完了你可得給我們加錢啊。”
“賽亞拉斯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談錢多傷感情啊。”易水寒猛地踩了他一腳。
然而狼少年絲毫沒露出疼的樣子,反而咧嘴一笑:“談感情還傷錢呢~”
“你們啊……”
蕾拉博士無奈地看着開始耍寶的幾個人,卻也沒說什麼。她知道,在經歷過一次失敗後,如果不用這種方法調節一下情緒就開始下一個任務,那無論對誰都是一種慢性的折磨。
然而,蕾拉博士誠懇的話語沒有一點效果。總統只是靜靜地看着所有人,沉默了一會纔開口道:“博士,還有各位冒險者,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很遺憾,這件事我無法同意。”
“爲什麼?!”
撒克洛脫口而出。
“首先,你要知道我們萊科共和國長久以來都是一個小國,”總統並不惱,而是耐心地解釋道,“在歷史上,因爲選擇了中立的道路,所以我們一直受到克羅納帝國還有納茲卡爾德方面的擠壓,直到後來發展起科技的力量,情況才慢慢好轉……”
他微微閉上眼睛,彷彿在回憶那段黑暗的歷史:“可以說沒有科技,就沒有我們的今天。所以對於共和國的全體公民而言,科技是最爲重要的東西,如今你們想要我們停止科技的研發,真的非常困難。”
“而且,真空零點能意味着什麼,想必蕾拉博士比我們更清楚……不錯,這種能源是真正意義上的跨時代能源,足以讓整個世界都進入一個全新的紀元!”總統的語氣有些高昂,“即使我們放棄核聚變,也不可能放棄真空零點能!”
“另一方面,你們也要知道在共和國中,政治體制是和克羅納帝國完全不同的。”說到這裡,總統的神色又有些黯淡,他的頭稍微低了下去,“作爲總統,我只是名義上的****,在權力方面僅僅掌握着行政權,而立法權與司法權分別被國會和最高法院所掌握,國會更是擁有否決我的決定的權力,也就是說,很多情況下我所做的決定也並不是出於本意……”
總統短暫地沉吟了一下,用認真的眼神凝視着所有人,“因此,即使我同意你們的方法,國會議員們也斷然不可能同意。總之,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國家着想的,可惜我無法同意你們的想法。”
“最後給你們一個忠告,像這種會造成巨大變化的想法,必然會觸怒大量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有的時候,並不是憑着一腔熱情就能解決問題的。就是這樣。”
目光掃過這羣年輕人或深思,或驚訝的表情,總統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各位不如趁現在好好在首都玩玩,也許能幫助你們緩解一下心情。”
當然誰都能看出來,這只是他委婉的逐客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