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變故發生了。
原本充滿死亡氣息的湖畔忽然爆發出金色的強光,刺得帝波都快睜不開眼睛。依倫娜驚叫一聲,全身的魔力立刻沸騰起來,蘊含着無數空間符文的魔法陣從她的腳下顯現出來,但光芒卻相比之下要暗淡許多。
“老大,還有那邊龍人,快點過來!”
帝波聞言望去,狼少年充滿野性美麗的面容上此刻卻是不安的緊張,他的左手高高舉起,似乎抓着一個什麼東西。隱隱的魔力流如同恐怖的雷暴,席捲着這一片區域,任憑依倫娜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這、這種力量是!”
越接近賽亞拉斯,帝波就越感受到一種絕對的恐怖,彷彿是無數細小到看不見的冰棱從他的雙眼中刺入,肆無忌憚地切割肉體與靈魂的羈絆,拉扯着他佈滿傷痕的內心。靈魂破碎的幻音在他的耳邊長鳴。
這種力量,真的是眼前那位平時嘻嘻哈哈的狼人擁有的嗎?!
“怎麼可能……空間要被破壞了!”
依倫娜顯然也沒想到這樣的變故,四面鏡子結合成一個錐體,緊緊地保護着自身,卻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攻擊帝波他們了。
此時此刻,賽亞拉斯那積蓄着野性之力量的身體上突然像是曇花一現,以他的心臟部位爲中心,無數絢麗複雜的紋路在他的身體上顯現出來,如同衝破冰層的深海巨獸,但很快便徹底暗淡下去。原本如洪水般洶涌的魔力頃刻間失去了奔馳的河道,如同發狂的巨獸般瘋狂地衝擊,叫囂着將世界拖入永恆的寒冷。
而更可怕的是,洶涌的魔力海嘯中似乎還正隱藏着一個蓄勢待發的惡魔。所有的雜亂的魔力彷彿被黑洞吞噬一般,瘋狂地涌向賽亞拉斯左手上的那個東西。魔力迅速地消失,狼人**上身的紋路也彷彿被風吹散的粉塵一般消失殆盡。
當最後一絲魂力被吸收的瞬間,整個空間開始了不安的顫動。下一刻,那個東西再次閃爍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隨後一聲輕微但是震懾心魂的響動聲傳來,接着這聲音不斷變大,直到那個東西破碎的一刻達到了頂峰!
“算你們好運!”依倫娜後退了一步,化作一道白光憑空消失。她並不是傻瓜,雖然不知道賽亞拉斯用了什麼東西,導致整個幻光之結界竟然被暴力摧毀,可是她至少知道在空間即將崩塌的情況下,此地是絕對不能久留了——而阻擊的任務,恐怕只能放棄了。
“抓好我,各位,我們走了!”
隨着賽亞拉斯的一聲低吼,帝波和亞伯罕分別抓住他的一條手臂,緊接着那原本平靜的湖面居然直接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黑色裂縫,然後猛地擴大,將三人吞了下去!
【阿里安特鎮外,青之森林】
當呼吸間那種時空縫隙裡特有的令人不適的氣息消散,取而代之的變爲森林中清新的泥土與樹葉的氣味時,賽亞拉斯這才鬆了一口氣,略顯蒼白的臉隨之恢復了血色。
剛纔的事態,真的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以至於連自己都沒辦法繼續隱藏下去,而不得不稍微展現了一些特別的手段……希望能順利混過去吧。
這麼想着的賽亞拉斯起身看了看周圍,不出所料,以帝波和亞伯罕的實力果然沒辦法在暴力穿越空間的時候保持清醒……不過也好,自己的能力可以勉強保護兩個人在不動的情況下通過空間風暴,如果他們因爲清醒而亂動的話就麻煩了。
這麼想着,賽亞拉斯的眉頭皺了起來:逃出生天並不是他的目的,這次出了這麼大的意外……那個女人是什麼人?就算是伏擊,可是爲什麼就連米爾頓都沒辦法戰勝?這個級別的存在自己應該都知道了纔對……
而且……
狼少年的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腹部,心臟隨之收緊,那裡顯得很平靜,並沒有索要祭品的異動,然而他知道,有什麼新的變化已經發生了。
那是過去的那些年裡,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
如果不是錯覺的話,剛纔破壞空間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胃部的深處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那絕對不會是腸胃自然的蠕動,如果非要說的話,就像是……一個體型不小的活物甦醒過來一樣!
吐出一口濁氣,賽亞拉斯緊了緊身上的皮帶,幾乎要將整個胃勒住,彷彿這樣就能給自己帶來一些勇氣似的。
緩了片刻,剛剛收緊皮帶帶來的輕微噁心感已經消退。賽亞拉斯對着太陽的位置判斷了下時間,是下午。
還好,跨越空間並沒有浪費很多時間。
“動物的肉真是沒法讓人平靜下來……”
等待兩個同伴甦醒的時候,賽亞拉斯成功地抓住了一隻野鹿,要抓住那種尋常的野獸對他來說自然是輕而易舉。不過由於並不是很餓,他也只是慢吞吞地喝了些鹿血,挑剔地撿鹿咽喉至腹部最鮮嫩的肉胡亂嚥了下去。
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緊張的心快點平靜下來而已——這具天賦好得讓人不敢置信的身體裡所隱藏的那種危險……好像越來越明顯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麼我求求你,讓我快點找到父親吧……
賽亞拉斯嚥下最後一口肉,默默地祈禱着。
片刻之後。
“所以說你是用秘寶的力量才破壞空間的?”
亞伯罕一臉懷疑地盯着賽亞拉斯,後者則故意露出傷心欲絕的表情:“是啊!完了完了,這次真是虧大了……那種超強力的寶物可是小爺用來保命的,居然這次給用了……喂,我說老大,看在小弟我付出這麼多的份上你是不是應該稍微表示點什麼~”
帝波沒有說話,他站在林間空地的邊緣,孤單的身影如同一尊青銅雕像。他原本緊皺的漆黑鋒利的眉宇恢復了以往的俊秀,此刻他就像一個與家人失散多年的幼童,現在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喜悅的淚水從雙眸中漸漸涌出,慢慢地打溼了他的臉。可誰能想像,就在數天前,這樣的一個俊美少年,還是破碎不堪的一灘爛肉。
wωω◆ тт κan◆ ¢ Ο 揭過話題的賽亞拉斯心裡暗暗一嘆,走到帝波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老大,這裡是……你原來住的地方?”
帝波失神地點了點頭:“這裡是阿里安特鎮的外面。小時候我和老師住在鎮子裡,有時候會來森林裡打獵。”
“不過現在不是懷舊的時候了……”
紫發的少年用力搖搖頭,將對老師的懷念暫時拋下,“我感覺到這附近似乎有比較強的水之力,莫非是真正的水之祭壇嗎?”
“這也太巧了點吧……”亞伯罕有些不可思議地驚歎着,畢竟一個隨機的空間傳送就直接來到水之祭壇的附近,這機率好像太小了一點吧。
“不會錯的。”帝波稍微感受了一下,空氣中此刻正瀰漫着龐大的水屬性魔法靈子,比起鏡華之森的密度還要更大一些,而且……
西邊天空的一角烏雲密佈,隱隱有閃電劃破雲層,降雨前特有的沉悶氣息漸漸浮現。
下雨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但是在水屬性魔法靈子密集的地方,確實更容易下雨。現在兩件事重合到一起,就不能不讓人在意了。
“啊哈哈,那一定是小爺我的運氣比較好嘛~”賽亞拉斯倒是很沒有自覺地大笑起來,“我就說了嘛,老大收了我這樣的小弟絕對是正確的選擇!亞伯罕你要不也做我的小弟好了,我會罩着你的~”
“明明是狗屎運吧……而且誰要做你的小弟啊!”
無視掉龍人鄙視的眼神,賽亞拉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道:“嘛,你這是純粹嫉妒吧。”
“怎麼可能!”
“好了好了,總之我們先回鎮子裡看看吧,有幾年沒回來了呢……對了,先回我的木屋吧,畢竟鎮子上的人沒見過龍人,我們還是不要太招搖了。”
帝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得不說,有賽亞拉斯在,不管多沉重的氣氛都能很快變輕鬆起來——何況亞伯罕看樣子和他也很投緣……
“啊,餓死我了,終於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喂,慢一點啊!”
沒心沒肺地歡呼着,賽亞拉斯一把拽過亞伯罕,像一對真正的好朋友一樣走在最前面,感受着身後少年明顯輕鬆起來的呼吸聲,心裡微微一笑。
當大雨過後,血月躍出地平線,將世界的一半籠罩在淡淡的紅光之下的時候,那間坐落在鎮子外圍已經沉寂了多年的小木屋終於亮起了奶黃色的燈光,三位年輕人的到來似乎使這座房子再度復活了一樣,生活的煙火氣漸漸氤氳開,帶來一絲顯而易見的溫暖。
“真令人懷念……不過這裡保存得還不錯,本以爲要花點時間清理一下的。”
帝波彎着腰搗鼓着竈臺,有條不紊地擺好各式炊具。雖然有幾年沒回來了,不過稍微打掃之後,這所房子還是露出了原本的容貌,像是爲迎接主人的迴歸而欣喜一樣。再次接觸到那種熟悉的觸感,帝波忽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記得以前讀到過一篇文章,裡面說無論我們去到哪裡,我們住過的房子都跟着我們的身體走。我從一間屋搬到另一間屋,最早的那個家依然存在,輪迴再生。
雖然此刻的引用並不是很恰當,不過他想,這種感覺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深刻啊……
只可惜,曾經和他分享過這一切的溫暖的那個人,並不在。
“說起來老大真能幹啊,一開始我還以爲老大隻擅長戰鬥和做飯呢。”
略顯紛亂的思緒被賽亞拉斯的話語吸引過去,狼少年正百無聊賴地趴在餐桌前擺弄着隨身的小物件,在很沒自覺地用“我那點手藝完全只能添亂嘛”的理由推掉亞伯罕一起做飯的邀請之後,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兩人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等着飯菜上桌了。
“啊,因爲老師他也不是很擅長打理家務,所以看不下去的時候就慢慢學着做嘛。”
帝波接過亞伯罕切好的一盤蔬菜,熟練地倒進鍋裡,一邊回答着,一邊計算各種調料的配置。“今天的晚飯吃麪條可以嗎?而且說起來這邊住宿的條件也有點簡陋,你們沒問題嗎?”
“老大太客氣啦,不是小爺我吹牛,身爲敬業的‘魔導鍊金戰士’,遊歷大陸的時候什麼環境沒睡過。告訴你們,需要的時候,在沼澤地裡倒頭就睡,生吞草根也是有過的~”
賽亞拉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快來表揚我我很厲害”的表情。
“……賽亞拉斯你夠了……”亞伯罕默默地洗着另一堆蔬菜,打斷他道,“不過這個屋子也算舒適啊,雖然我沒有某些人那種經歷,不過好歹也做過殺手,出任務的時候可是講究不了太多的……而且我最喜歡的食物就是麪條呢。”
“不管怎麼說如果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是請提出來吧。”帝波生起火,神情越發專注,“畢竟明天要去探查一下水之祭壇,不好好休息的話是不行的。”
“這樣的話還是老大更辛苦嘛。”賽亞拉斯擺擺手,這次真不是他客氣,因爲這個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少年自從一進屋就在打掃屋子裡的塵土,隨後又去集市上買糧食、菜和肉,最後還負責做飯,雖然有亞伯罕的幫助,不過對於他來說工作量未免有點大了。
而賽亞拉斯也不是不想幫着做一點,理由自然不是之前那個,而是他此刻正在調動全身的能量壓制肚子裡的那個東西!
儘管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得到,每一次甦醒之後,它的活性都會比上一次更大。賽亞拉斯不清楚它完全甦醒後會發生什麼,他能夠做的只有在它每次開始活躍的時候儘量降低它的活性,使它儘快再次進入沉睡。
這種事情他暫時還不想讓同伴們知道,所以故意含糊過去是最好的辦法。
與此同時,小鎮外的黑暗中,一位沐浴着淡紅色月光的少年正安靜地站在一棵樹下,一半的身體隱藏在陰影之中,另一半暴露在外。
這是一位異常清秀的白衣少年,呼吸之間有淡淡的青色火焰寂滅於夜色之中。
“就當是我最後一次幫助你們吧……這樣一來,時限到達之前應該是可以完成的了。”
嘆息般地說着意義不明的話語,這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不留一絲痕跡。
小鎮熱鬧的夜晚之下,蠢蠢欲動着的,是無數不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