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肯諾斯帝國首都,特拉蘇斯】
繁華的銀白色城堡傲然屹立在王城的中心,像是一尊高貴的白銀巨神,靜靜地俯視着自己所庇護着的這片土地。城堡的腳下,無數各式各樣的房屋以其爲中心擴散開來,若是站在城堡頂層的陽臺上,居民區、商業區、工業區等盡收眼底,爲皇族的成員盡情展示着這個龐大的新興帝國的強盛。
這是斯爾維婭第一次站在皇城外圍看到整個城堡的全景,氣勢恢弘的壯麗景色讓她感覺到一份無比自豪的愉悅。
雖然她並沒有經歷過母親他們所經歷的那個傳奇般的時代,但是多少還是從史書上了解了一些——若非如此,又有誰會相信如今這個欣欣向榮的國家曾經腐朽不堪,充滿着壓迫和殘暴呢?
人類和獸人的平民現在仍然銘記着過去的苦難,所以他們對當下的生活格外珍惜。每年的7月10日,就是扎肯諾斯帝國的鮮花節,也是人們慶祝解放與自由的節日,而第二天,就是帝國的建國大典。
她記得,每年的盛夏時節,赤紅之血月的光芒主宰夜空,許多特拉蘇斯甚至更遠地方的人都會專程趕來這裡欣賞無數珍貴奇異的鮮花漸次盛開的絕美景色。並且每到這幾天,特拉蘇斯也會相應地舉辦一些慶祝活動,到那時候,無論是社會底層平民還是高高在上的貴族都可以在城堡外圍一邊欣賞繽紛的鮮花一邊通宵達旦地歡慶。有時候甚至連女皇本人也會移駕城堡外圍的花海,與她的億萬子民共慶帝國的強盛與富饒。
“這是大家銘記歷史,展望未來的儀式哦。”
面對着當時並不是很理解這件事的自己,母親微笑着這樣說道。
然而,與那些狂歡的人類和獸人不同,曾經被壓迫得最爲悲慘的種族從來都不會接着這個機會大肆宣揚自己的解放,而是默默地努力着,爲了國家更加美好的明天。
他們是馬西多西亞龍族,曾被人類奴役數百年之久的龍族,如今的皇族、大貴族、社會頂層的精英。
不錯,扎肯諾斯帝國,是一個統治階層以龍族爲主的奇特國家。這在維德希斯大陸,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從過往的回憶中收回思緒,斯爾維婭知道,早晚有一天,她將是這座城堡,甚至整個扎肯諾斯帝國的主人。
儘管這只是名義上的,儘管自己需要爲此揹負的責任將會更多。
但這仍然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光是看到這座彷彿神蹟的城堡就能夠讓人無限嚮往,更何況整個強盛的帝國與無上的榮耀。
一年前,當斯爾維婭從首都皇家學院完成最後的學業測評,輕易地拿下號稱最難以獲得的“魔導工程學學士學位”時,她第一次被允許離開了她生活了整整十八年的皇室城堡。
離開的時候,斯爾維婭並沒有走皇宮與外界相連的【天水之路】,而是乘坐扎肯諾斯帝國女皇——她的母親,芬尼雅專用的【魔導龍機】離開了這座城堡。
那是整個國家魔法與科技最完美的結合物,在魔法陣的聯動下,數不清的高級魔晶和蒸汽機共同運作,使這足以作爲空中戰鬥要塞的鋼鐵巨龍彷彿劃過天際的璀璨流星。原本雄偉壯觀的建築,從高空鳥瞰,就像是一座袖珍的水晶花園。它曾經那麼巨大,彷彿無法逾越的死亡沼澤,而現在它是那樣渺小,孱弱,似乎只要斯爾維婭揮一揮手,就可以將它推入毀滅的深淵。而這一刻,正是斯爾維婭所隱隱期待的。
早在少女時代的夢境中,她就多次體會到自己緊緊捏住這個水晶花園,冷漠地欣賞着原本晶瑩剔透的表面上出現一道又一道裂紋,任憑碎片從手中流失時那種真摯的快感,但同時夢境破碎後,那份冰冷卻又無法迴避的清醒,卻又總是將她推進最深邃無光的海底,無盡的漆黑如同一團粘稠將自己從頭到腳密不透風的包裹。
城堡愈發變得渺小,而這個有些叛逆的念頭也隨之沉睡。因爲她知道,這種想法完全不符合一個公主應有的風範,所以絕對不能繼續存在。
說實話,她真的很想摧毀這座囚禁了自己整整十八年的華麗監獄,但當它最終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的時候,一種無法言狀的淡淡憂傷竟在斯爾維婭心中悄然興起。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隻被關在鐵籠中的鳳凰突然被藍天所接納。天地浩瀚,雙翼甫健,心中卻是一種突然失去束縛的茫然與失落。
當然很快這一切便隨同她天真的少女時代一起被塵封在她終將逝去的回憶之中。
此刻,斯爾維婭慢慢地走進了城堡。
高大雄偉的建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高貴而又神聖。無數聳立在大地上散發着白銀般光芒的宮殿尖頂彷彿天神遺留在塵世的匕首,筆直地插向了天穹的懷抱。塔頂上不知道是鑲嵌着鑽石還是什麼其他珍貴的寶物。五彩斑斕的光芒流轉閃爍,整個宮殿彷彿神界的瓊樓玉宇。至高無上的氣勢向世人宣告了扎肯諾斯帝國無可比擬的強盛與富饒。
與飛翼王國將宮殿建在高不可攀的山巔之上不同,扎肯諾斯帝國的城堡是直接建立在帝都特拉蘇斯的中心平原上,沒有任何的圍牆和守衛——因爲不需要。先不說扎肯諾斯帝國是整個馬西多西亞大陸唯一的國家,就是那些附屬的部落和城邦,也絕對不會有那個心思與能力去入侵一座住滿了巨龍的城堡。
今天,在經歷了一年的民情體察之後,斯爾維婭將要正式向最高議會的議長和她的母親,學習成爲一位合格女皇的基本知識。
“母親,還有羅伊老師,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輕輕地自言自語着,少女輕盈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城堡大門之中。
【阿里安特鎮】
1540年6月28日。
伴隨着來自小鎮裡唯一的教堂的鐘聲,這人間的一角漸漸開始了甦醒。
雖然名義上隸屬於天空教會,但是阿里安特鎮實在是太小太不起眼了,以至於駐留此處的牧師早已經被教會遺忘。不過也正是這個原因,在天空之城毀滅之後,阿里安特鎮的教堂依舊對人們開放。
這鐘聲寓意着黎明的到來,也象徵着小鎮幾乎與世隔絕的安寧氣氛。
而對幾位少年來說,同時也意味着新的戰鬥的開始。
“牧師先生,我將要去做一件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可是那也非常危險。說不定不止是我,連我的同伴們都會遇到危機……所以,現在我有些迷茫。”
紫發的少年輕輕閉着眼睛,他的面前是牧師潔白的長袍。儘管牧師不過是個普通人,但或許是因爲教堂裡那種特有的肅穆與安詳的氛圍,帝波還是忍不住在臨走前去了一次教堂。
記得小時候老師從來沒有去過鎮子裡的教堂,他曾經問過老師,那時白衣的魔法師笑了笑,眼角流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說:“人們去教堂大多是爲了祈求神明的保佑,或者是傾訴自己的苦悶。然而求神不如求己,藉助外界的力量終究不是長久的辦法,只有自身的強大才是根本。而對於我來說……我並沒有什麼需要傾訴的,牧師也並不是很好的傾訴對象,所以沒有去的必要。”
小時候帝波只是驚歎於老師內心的強大,並一心朝着老師的程度努力。可是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後,他才慢慢明白,原來有的人你真的只能看到他們外表的強大而無法體會他們爲了這份強大而付出過的努力。
直到今日帝波也不能完全理解,老師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能擁有大海般深沉的心靈,至少自己做不到……就算穿越過生命禁區,就算擊敗了神明,就算接觸過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接觸的事物,此時的自己仍然是迷茫的,充滿困惑的,想要將這些煩惱找個人全都說出來。
那麼,獨自一人消化掉所有的歡樂與苦澀,始終以從容和平靜示人的老師呢?
少年忽然有些發抖,以他十多年的生命還無法理解,在魔法師的微笑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少黑暗的東西。
況且即使是帝波自己,也已經不是可以肆意發泄情緒的年紀了。他還有兩個同伴,他不能不考慮他們的感受。亞伯罕因爲是龍人,不方便見人所以留在屋子裡,而賽亞拉斯則有些不放心似地跟着自己一起來到教堂,此刻就等在門外。
雖然一直以沒心沒肺的形象示人,可是帝波很清楚,狼少年在很多時候比自己看得都要透徹,在僞裝的程度上比亞伯罕做的更好。
所以在牧師的面前,自己也不能釋放出所有的負面情緒,最終只能輕輕地問一句罷了。
白袍的牧師神情悲憫,沉默片刻,臉上浮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像極了老師經常做的那樣。
“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神會保佑勇敢與堅強的人的。”
牧師的手輕輕拂過頭頂,這是祝福的意思。
“……我明白了,謝謝你。”
一瞬間,心裡有些一直堵塞着的東西彷彿突然被衝開了,帝波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打開門,對着門外迅速收起眼底擔憂的狼少年笑道:“我們……走吧!”
【阿里安特鎮外,冰晶湖】
“應該沒有錯了,水屬性魔法靈子的密度在這裡達到了峰值。我可以感覺到很強的靈壓。”
年輕的龍人站在湖邊,神色嚴肅地對帝波說道。
不同於鏡華之森的湖水,冰晶湖雖然沒有前者那種平滑如鏡的靜美,卻有着一份獨特的清幽之美。
湖水清可見底,就像一塊最純粹的鑽石,湖水幾乎不存在一般,湖底的泥沙和碎石清晰可見,偶爾有細小的魚類遊動其間,又增添了一分生趣。湖畔時常有清涼的風吹拂而過,即使在盛夏之時也能夠爲遊人們送上一絲愉悅的心情。
而在冬天的時候,冰晶湖纔會展現出它極致的美。帝波記得,那個時候湖面整體結冰,宛如一塊被完美凍結的冰藍之水晶,紋理極其清晰,讓人捨不得破壞一絲一毫。
或許,這就是冰晶湖的名字的由來吧!
“真沒想到刻印一族也會選地方,在這麼漂亮的地方建立祭壇,守衛在這裡的話心情也很好吧~”
賽亞拉斯一點也沒有緊張感地坐在湖邊,用胳膊支撐着身體,雙腳浸在水裡,悠閒地嚼着一片草葉,任憑湖畔清爽的風吹過自己的胸膛,看起來就像是出來郊遊一樣。
“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帝波有些無奈,雖然知道賽亞拉斯還是很靠得住的,可是他平時的表現真的很難讓人信服……
“嘛,安啦安啦。”賽亞拉斯擺擺手,“老大放心就好,我剛剛已經探查過附近的環境了,水之祭壇被結界守護着呢,估計是因爲要聚集整個世界的水屬性魔法靈子,所以與外界的隔絕程度很高,我們不主動出擊的話裡面的人是不會知道的~所以大戰前的放鬆還是很有必要的啊。”
“!”
亞伯罕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地對上帝波淡紫色的眼眸。他還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賽亞拉斯的實力,這對一直以爲賽亞拉斯是個有點奇遇的熱血笨蛋的他是個不小的打擊。而後者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過狼少年的手段,可還是驚歎不已。
在他們還在對冰晶湖進行探查的時候,賽亞拉斯居然已經把情況分析到了這個程度!
“那……我們怎麼打破結界呢?”
似乎有些不甘心被簡單地超過,亞伯罕追問了一句,“剛剛我試了一下,結界很堅固,物理方式影響不到,魔法的話也會因爲水屬性魔法靈子過於密集而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啊!”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賽亞拉斯得意的笑容。
“誰說沒辦法了?小爺我可是唯一的魔導鍊金戰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