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帝國，馬納城】
“我一直有點在意，”在城市附近找了一整天的帝波疲憊不堪地回到旅館裡，草草用了晚餐便坐在牀上休息。另一邊的牀上，賽亞拉斯同樣找了一整天，不過他顯得很精神，特別在吃過晚餐後就更精神了，現在居然還在興致勃勃地閱讀一本娛樂小說，看起來不像是來找父親的，而是出來旅遊的……
“好像從昨天開始你就在看這本書吧，寫的是什麼，你這麼喜歡？”
“喏。”賽亞拉斯揚了揚書的封面，上面赫然寫着《巨龍格羅特傳奇》幾個字。
“噗……”一看名字帝波就明白過來，肯定是史詩類的冒險文學了。倒不是他看不起這類書，以前在小鎮上的時候老師也講過類似的故事，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和科技不同，小說這種文學體裁在中世紀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只不過那時候都是以嚴肅文學、人物傳記和神話傳說爲主，寫書的人不是學者就是大魔法師，雖然行文流暢文筆簡潔，但是過於枯燥無趣，再加上當時的教育普及率不高，識字的人不多，所以沒什麼人喜歡。甚至有很多人都是把讀小說當做是學術研究一類的活動。
嚴格來說，小說的大衆化也與科技革命關係密切。如果不是生產力的發展帶動了印刷產業的繁榮和教育水平的提高，恐怕小說仍然無法走入大多數人的眼裡。
時至今日，小說文學不斷低齡化大衆化，不僅喜歡看小說的人越來越多，也有更多的人開始嘗試創作小說，伊亞萊斯曾經感概：“創造一個世界本來是隻有神才能做到的事，但是小說給了所有人一個機會。”
帝波覺得小說的魅力正是在此。
“老大難道不喜歡看小說？”狼少年不服氣地叫了起來，“我不信！”
“沒有啦……”帝波汗，連忙解釋道：“只是覺得有點幼稚，這種東西不是更適合小孩子一點嗎？”
“我也只有十六歲而已！未成年人，懂嗎？”賽亞拉斯說着揶揄地看看帝波，“老大好像才十五歲吧……”
不等帝波反駁什麼，賽亞拉斯就迫不及待地說下去：“而且真的很好看啊，這書講的是一條巨龍和一位美麗的人類少女一起冒險的故事呢！啊啊，說起來要是我能夠遇到一條像格羅特那樣帥氣強大又可靠的巨龍就好了，那樣的話就算變成少女沒什麼大不了……”
帝波好笑地看看滿臉渴望的賽亞拉斯，心想要是他知道自己面前正坐着一條龍聽他廢話，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賽亞拉斯你覺得龍族怎麼樣？”狠狠地對着狼少年的頭一敲，成功將他的神志喚回來後，帝波抓過書一邊看一邊問道。書封面上的巨龍讓他想起了老師那本大書裡的金龍，雖然沒有那麼霸氣，不過同樣令人神往。
“老大也喜歡龍？那你可要聽好了。賽亞拉斯似乎來了興致，清清喉嚨說道，“又酷又強的，哪個男孩子不喜歡啊？小爺有句話，‘龍是男人的浪漫！’這種厲害生物的美麗也只有男人才能體會得到！比如說吧，很多龍都會噴火不是，那老大知不知道龍是怎麼噴火的？”
“……？”
帝波傻眼了，雖然他也知道龍能噴火，有的還能噴冰霜、閃電、毒液什麼的，自己也是條龍，可是這種本能一樣的東西還從來沒用過。
我做龍有點失敗啊……
不過賽亞拉斯倒是顯得更興奮了，作爲一個龍愛好者他對這可是研究很深：“其實我覺得龍的消化系統非常迷人，首先他們有兩個胃，一個用來消化食物，另外一個呢就不得了了，因爲那裡是儲存血液中魔法能量的地方，當他們需要吐息的時候就把那個胃裡的能量吐出來，這樣龍息就形成啦~不同的能量屬性決定了龍息的不同，理論上來說時空幻三大上級屬性的龍息也是存在的，不過沒人見過就是了——當然啦，龍體內靈脈在哪種屬性上最發達，龍息就是什麼樣的，所以這麼講多屬性的龍息其實也是存在的。”
帝波繼續傻眼，自己活了十五年，還是第一次聽說肚子裡有兩個胃的。
“龍的消化食物的胃也很棒，可以處理各種類型的食物。別看小說裡寫着龍總是吃肉，其實植物也完全沒問題，連石頭金屬和魔法物品也不是不能吃的呢~”
帝波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了，他突然覺得或許自己也可以成爲像賽亞拉斯那樣的大胃王。
“還有，我覺得很奇妙的一點在於龍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已知的六肢動物，還是恆溫的呢！啊，這麼一想這種厲害的生物還有高等智慧，真是太帥氣了！”
不去看已經自我陶醉的狼少年，帝波正在考慮是不是找個時候對自己做個體檢會好一點。
“還有還有啊……”
“……”
一個小時後，賽亞拉斯大人的“第一次龍族知識講座”終於告一段落了，帝波暗暗感嘆這個獸人少年真是有活力，一個小時都是他在聽對方在講，可是完了以後居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疲倦的樣子。
不過也不是一點沒有收穫，至少知道了一大堆龍族的常識，比如骨骼、肌肉、鱗片、翅膀、內臟還有視覺聽覺甚至是龍蛋的情況，這些東西以前自己雖然也有問過，老師卻說等到時候就自然知道了……沒想到這個到時候就是指現在嗎？
帝波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要不是賽亞拉斯這一頓惡補，他還真不知道這具龍軀中隱藏了多少生物學的奇蹟呢。
“可惜，”賽亞拉斯總結似地說道，“目前生物學界對龍族的一切研究都是基於聖戰的結果，人們只能從龍的屍體上研究他們。沒有人研究過活龍，一個也沒有。”
聖戰……
儘管自己已經從那場滅族的黑暗歷史中走了出來，不過聽到這個對於人類和獸人來說無比光榮的詞語，帝波還是覺得心裡一陣絞痛。
“賽亞拉斯，天空教會不是說龍族都是邪惡的嗎，那怎麼你還這麼喜歡龍？”
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於是帝波連忙問了出來。
“邪惡？”
狼少年吃了一驚：“誰見到了？巨龍辱罵你了？搶了你的錢？吃了你的家人？還是把你的女朋友拐走了？”
“……沒有。”他每說一個帝波都要搖一次頭，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帝波有點想抓狂，要拐也是自己去拐別人的女朋友吧……啊不對，怎麼和賽亞拉斯在一起時間長了自己都變得不對了！
“所以嘛。”賽亞拉斯一屁股坐到牀上，悠閒地晃悠着小腿，綠色的眼睛顯得很活潑，“連人類和獸人的國家成立過程中都包含着數不清的黑暗面，天空教會難道就可以避免了？”
“？！”
“有句話說成王敗寇，我覺得很有道理。可能天空教會想要鞏固統治根基或者什麼別的目的，當時的人們也想殺幾條龍證明自己很厲害，於是就不謀而合了~最後龍族輸了，所以消失了，就這樣。後來的人不會去管所謂的真相，因爲歷史一直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賽亞拉斯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然後懶散地倒在牀上。
成王敗寇……
歷史一直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
雖然狼少年的話音已經消失，但是唯獨這兩句話卻始終在帝波心裡徘徊着，怎麼都忘不掉。
心裡鈍燉地痛，雖然理智告訴自己對方說的都是真的，那些人類與獸人的歷史老師早就給自己讀過，但是真當這血淋漓的事實輪到了自己的頭上，才發現想要看淡有多難。
不是這樣……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啊……
帝波慢慢地擡起頭，狼少年俊逸的輪廓在夕陽下閃爍着微光，隱約覺得其實他和老師之間有某種東西是相同的，那種神韻，逆着光也能讓人感覺到溫暖的東西。
站起身，一步一步挪過去，腳裡像是灌了鉛，喉嚨疼得幾乎無法出聲。帝波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他講，他的難過和不甘，可到了他的身邊還是隻能像當初那條無助的幼龍一樣，在夜色裡傻傻地看着對面悲憫的男人卻什麼都做不了。
就像老師曾經做過的那樣，狼少年堅決地握住紫發少年的手，什麼也沒多說，可是他所有要說的都蘊涵在這用力的一握當中了。
這樣一握，又感到微微的鼻酸了。
“我說，老大居然這麼喜歡龍？”
情緒稍微收斂了一下後，賽亞拉斯誇張地叫了起來，他用力拍了拍帝波的後背：“行啊老大，看不出來對龍族愛到這個程度！啊啊，我自愧不如……”
“什麼啦！”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越界了，幸好對方看起來誤解了。於是帝波也就順坡下了，猛地一捶狼少年的肚子，帶着些氣惱爭辯起來，“我只是突然覺得世界比我想的還黑暗而已！”
“嗷！老大你謀殺啊！”
賽亞拉斯身體素質是不錯，但這不代表他的肚子就不脆弱了，何況帝波剛纔一拳用了點真正的力量，再加上晚餐吃的很多，這下打得他腸胃裡一陣翻滾，差點把晚上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活該。而且我很輕了好不好。”
雖然心裡也有點後悔用了龍之力，不過看着狼少年煞有其事地叫苦，帝波還是覺得心情放鬆了一點。
“不是吧老大這麼狠，那下次我對你肚子來一拳試試看？”
“還是不說這些了，”帝波趕緊打斷他，不然讓這小子廢話起來能拖一晚上，“明天我們去城裡轉轉怎麼樣？既然城外沒什麼線索，或許那個遺蹟的入口其實在城裡也說不定呢？”
賽亞拉斯笑嘻嘻地鼓掌：“老大果然睿智！這個辦法不錯，不過城外也不能忽視，我們分頭行動吧，這樣速度快一些。”
“那就這麼定了，早點休息吧。”
說着帝波就準備往被窩裡鑽，今天跑了一整天，雖然有龍的身體素質但畢竟還是幼龍，所以還是累的夠嗆，而且也不是人人都和賽亞拉斯一樣精力超常的。
然而賽亞拉斯卻沒有迴應他。
風中夾雜了一點奇異的氣息，狼少年抽了抽鼻子，仔細辨別着，不過沒有結果。想了一下還是覺得不甘心，於是他打開窗戶，探身到外面查看。
結果這一查看他的臉色就變了。
“快快老大快起來，好像有譜了！”
賽亞拉斯拽着還沒明白過來的帝波就往樓下跑，甚至都顧不上解釋一句，直接朝剛纔注意到的方向狂奔。
“到底怎麼了？是……遺蹟嗎？”
帝波也不傻，看到賽亞拉斯如此地失態他也反應了過來。
賽亞拉斯沒有說話，夜色中緊跟在他身後的帝波並沒有看到他此時冷然的表情，綠色的眼睛沒有了往日的活潑，反而像真正的魔獸一樣隨時都可能吞噬掉目標。然而他的內心也不是像表面那麼平靜，甚至可以說是翻江倒海都不爲過。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此強烈的空、幻靈子反應……還夾雜着規模驚人的水、風、暗三屬性靈子反應……
最令他感到震驚的是，空氣中竟然還有隱藏極深的那種……噩夢一般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