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昂傾盡全力地發出一聲怒吼,極度的恐懼卻使他的聲音扭曲,如同惡魔的哭泣。而就在下一個瞬間,水晶般堅固的地面竟然開始劇烈地搖晃,無數道裂縫如同暴風雨時雲層裡的閃電,肆無忌憚地在大地上舒展。遠遠看去,彷彿正有什麼可怕的怪物準備破土而出。
與此同時,一股空前強大的能量波動從地下洶涌而出!
“怎麼回事?!”易水寒急忙縱身一躍,迅速遠離開裂的地面。
“就是現在!”
格瑞昂手中的魔導杖被生生抓碎,他的雙眼瞬間變成血紅色,隨後易水寒連同整個大廳的空間被無形的力量所凍結,一注白色的岩漿從地底突然噴射而出,直接衝向了高空中的易水寒。
沒有任何掙扎與反抗的聲音,吞噬了易水寒的岩漿靜靜地落回地面,濺起了無數星星點點的火花。
“結束了……嗎?”
格瑞昂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面上,大口地喘着粗氣,心都差點從要跳了出來,慘白的面容上寫滿了恐懼。
要知道,剛纔他基本上就是從鬼門關爬着回來的。只要他剛剛錯過了機會,就必然被實力全開的易水寒瞬間滅殺。況且幾乎同時凍結空間並召喚出來自這個位面最底層的最高溫的白色岩漿,對他來說也是超負荷的事情,如果易水寒不死,他就絕對沒有半點反抗之力了。
不過還好,在易水寒得意的時候他出其不意地發動了最強魔法,一瞬間的絕地反擊將易水寒直接葬送,真可謂精彩的兇險。
格瑞昂癱坐在地上,慘白的面容緩慢恢復着血色。
剛纔一下突然的進攻看似只是平常的岩漿攻擊,實際上格瑞昂往裡面注入了所有的殘餘魔力,按理說即使在史詩級的強者裡,除非是修行了水、火二系的法則之人,或者是史詩級巔峰的存在,應該沒有什麼人能接住剛纔的一擊。
要知道,這種程度的進攻擁有的破壞力絕對是可以毀滅天地的!
想到這裡,格瑞昂原本緊皺的雙眉漸漸地舒展開來。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他不自然地垂下左手,後背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再加上剛纔差不多用盡全力的一擊,已經使他的狀態差到了極點,雖然不至於什麼人都能幹掉,但是也差不多淪落到了七級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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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可太遺憾了……”
突然,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彷彿來自最陰森的洞穴。
“啊——!”格瑞昂心膽俱裂,尖叫着從地上跳了起來,飛快地甩動左手,試圖再次發動岩漿攻擊。隨即已經沉入地下的岩漿立刻像積蓄已久的地下泉水井噴而出,一條條兇惡的火龍舞動,隨時準備吞噬大地上的一切生靈。
但是空曠的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除了偶爾墜回地面的岩漿會濺起一些聲響,他只聽見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
寂靜的恐怖死死地壓迫着他的心臟!
格瑞昂失去了魔導杖,只能發瘋似地揮動左手來釋放魔法,但是這次並沒有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可以召喚更多的岩漿,反而自己左手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真的被甩了出去。
“這是……?!”
格瑞昂低下頭,徹骨的寒冷與劇烈的疼痛瞬間涌入了他絕望的腦海,看着自己僅剩下大拇指的半個手掌,血肉包裹着殘缺的白色手骨。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自己腳下的好大一片土地。
完了,全都完了!
“真是厲害呢,差一點就中招了。”
伴隨着一聲尖銳的裂空聲,易水寒在空氣中顯影,俊秀的面孔上掠過一絲陰雲,黃金的瞳孔璀璨生輝。
其實易水寒也是後怕不已,剛剛真的只差一點自己就會被那白色的岩漿擊中了,他甚至都能感覺到令人瞬間失去知覺的恐怖高溫和死神只差零點一微亞就可以抓住自己的手的可怕,然而最後一刻自己當機立斷,配合空間之力使出了極爲高深的暗屬性魔法“影之幻身”,將自己的位置瞬間切換到了時空縫隙裡,再借助空間定位的能力回到主位面,這才勉強避過一劫。
不過在沒有保護的情況下貿然進入時空縫隙,對於易水寒的傷害也不輕,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他體內的魔力就消耗了大半,而且身上也被時空亂流切割開無數細小的傷口。
如果不是身爲龍族,這種傷害足以讓他失血而死。
“這,不可能!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我嗎?一個普通的加拉蒂亞龍族罷了。”易水寒露出了一個有些天真的笑容。
【鏡之第五塔】
小時候,洛伊卡覺得天空總是晴朗的,大塊大塊的白雲飄在蔚藍的天上,她經常幻想過,如果能躺在雲朵上,一定是軟綿綿,香噴噴,猶如曬過的被子一樣散發着舒服的味道。
這種想法是如此的可愛,以至於她那總是喜歡喝酒的父親知道了也只能無奈地看着她,而母親則微笑着摸摸她的頭。
長大一點後,洛伊卡和很多人一樣進入了魔法學院讀書。學院裡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們放學後總聚集在食堂或者宿舍,三三兩兩地談論着在街上哪家服裝店的商品價格比較便宜,或是討論哪位學長演講的時候有優雅的氣質。
洛伊卡從不在這個集體之中,每當中午食堂開飯時,她總是能衝在第一位,她會給自己買最喜歡吃的雞肉麪包,再如孩童一般跑去學院後面的小樹林。那兒有一個小土坡,長着青草,偶爾會開幾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洛伊卡覺得,最愜意的時候,無非就是躺在小土坡上曬秋天的太陽了,陽光灑落在她潔白的皮膚上,猶如精雕細琢的粉嫩豆腐一般,無比水嫩。
“洛伊卡,我追你好不好?”
“不好。”
說不清多少個男孩曾站在小土坡旁,向正在賣力與食物奮戰的洛伊卡說出情話,她統一採取拒絕態度,認真的模樣猶如在打一場不能輸的戰役,也猶如誓死要守衛自己的第一場戀愛,不肯讓人進入到半點心扉之內。
吃過午餐,在不漂亮的小土坡上睡一覺,暖洋洋的感覺遍佈全身,哪怕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當週末來臨,她依然是最早衝出校園的那一個。洛伊卡很少在晚上走路,她喜歡貼近陽光,或者說喜歡光明,黑暗會給她帶來莫名的恐懼感。
“洛伊卡,最近老師說你的成績不太穩定,是不是不認真了?”
回到家裡便是一星期飯菜最豐盛的時候,洛伊卡專心對付面前的紅燒魚,如同沒聽見母親的話一般。
洛伊卡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每當這時她捨不得發火,只是將放下餐具不吃飯,對洛伊卡採取直視態度。
這時候洛伊卡就會乖巧地夾一塊魚肉放在母親碗裡,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接着自己吃一口飯菜,再夾一塊魚肉放入母親的碗中。
等洛伊卡吃完自己的那份時,她覺得意猶未盡,便小心翼翼地看着母親碗裡那成堆的魚肉。母親微笑着不說話,見她的態度好像很是溫柔,洛伊卡便慢慢湊過去,輕輕地張開嘴,小心翼翼地在母親碗裡咬了塊魚肉,像條小狗一般。
“你這丫頭……”
母親抓住洛伊卡的耳朵正想發火,可看洛伊卡露出一臉委屈的神情,便心裡一疼,只好奪過自己的碗,讓她看着自己吃飯當做懲罰。
“你們啊……”每到這個時候,父親就會悠閒地喝一口酒,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笑着看着母女倆。
這種生活如此溫暖,讓洛伊卡以爲永遠不會有結束的時候。
那天洛伊卡依然是第一個,她發瘋般地衝出校園,被潤溼的視線差點讓她分不清家的方向。
周圍鄰居們的聲音聽着很冰冷,猶如宣判罪人一般。
“真不知道那個男人怎麼想的,墮落到了這個地步……”
“對哦,除了酗酒好像還沾染上了賭博和毒品,所以才把家都賣了的。”
“聽說他因爲沒有錢可以還,實在瞞不住了,就留下一封信出走了,連重病的妻子都不要了!”
“可憐這對母女啊,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
當洛伊卡拼命從她能想到的地方借來最後一筆錢後,這才發現無論如何也只夠湊到父親欠下的債務的十分之一,她只覺得天昏地暗,整個房間都好像在旋轉。
……
“只要有錢,任何事情都願意做?”
“都願意,只要能儘快拿到錢就好……”
“行,這裡正好有個空缺,看你長得不錯,又年輕機靈,到那邊去工作的話應該會比較受歡迎。”
“我……我還沒做過……”
“放心,那邊不會有危險的。看你也是急用錢,我姑且告訴你一句吧,想要在短時間裡拿到很多錢,不多付出一點是不行的。你也只是臨時工作,稍微忍耐一下也就過去了。”
十七歲的生日很快就到了,然而和十六歲的時候不同,沒有人來給洛伊卡過生日,甚至連她自己都忘記了生日這件事。
那天,平日喜好奔跑的女孩緩緩地走出了那座豪華的大門,手裡是一整疊厚厚的塔納紙幣。還完所有的債務後,她第一時間就趕回了母親所在的醫院。
在醫院裡,她只見到雪白的牆壁,雪白的牀位,而雪白的被子——蓋住了平日裡溫柔的臉龐。
“抱歉,你來晚了。”
她昏倒在地,四周的一切雪白都被黑暗所籠罩。
天空是灰色的,大塊大塊的烏雲連在一起,並沒有一絲陽光照下來。
躺在牀上,卻看不到熟悉的身影。她躲在被子裡,依然還是香香的味道,卻沒有溫暖的懷抱。
她爲母親辦了喪事,那天她跪在骨灰盒前,認認真真地與母親說話。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媽媽,爲了我……在天國快快樂樂的好不好?我會自己做魚吃,我會自己睡覺,我不會再怕黑了……媽媽也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對不對……”
從漫長而痛苦的回憶裡收回思緒,洛伊卡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從口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是……你……”
男人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洛伊卡再度沉默了,那天之後聽說了當年父親的離開似乎還有隱情,她就踏上了尋找父親的道路。實際上之前的經歷和找到父親之後的相比,真的算不上什麼。
她永遠都記得,在國境邊緣找到父親的那一刻。
“所以……父親是嚮往戰爭與鮮血的機械毒品製造者,一直在利用母親和我作爲試驗品?”
洛伊卡舉着手裡收集到的情報,一字一頓地問道。
男人閉上了眼睛,像今天這樣地沒有說話。良久,一句“是”傳了過來。
他的聲音殘酷得令人心碎,洛伊卡的心瞬間碎成一瓣一瓣的,痛得只想立刻死去。
“不……這不是真的,我的爸爸不可能是這種人!”
“我還有自己的目標要實現,我只是想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這樣也有錯嗎?”
男人殘酷地轉過身,絕情殘忍的話成爲了洛伊卡深度昏迷之前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洛伊卡•格蘭特,將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生生世世都是陌路人!”
體內積攢的毒素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失去意識之前,洛伊卡以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冰冷語氣這樣說道。
她以爲自己會就此被那個男人利用、犧牲,成爲他前進路上的墊腳石,但直到很久以後,她發現了自己在學習魔法時表現出的恐怖天賦,這才明白父親終究是愛她的,決裂時所給她注射的最後一支針劑是唯一的解毒成品。
而她和父親的最終相見是在審判庭上,那時已經成爲加菲爾德商會會長的她與身負叛國罪的父親無言相對,而她選擇了結父親的悲哀。
“我不後悔曾經做的事情,”洛伊卡再度擡頭的時候,終於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平靜,幽綠色的眼睛像一塊珍貴的貓眼石,“然而我們之間的仇恨已經了結了……所以今天,我會幫助你解脫。”
“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