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逢與希望

【洛恩帝國,馬納城】

吃過早餐後,賽利贊亞就以要與同伴匯合爲名,先一步離開了旅館,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繼續傳播浪漫與正義的史詩”去了。

“我看他是想去撫慰寂寞少女的心靈。”賽亞拉斯一邊吐槽一邊將桌子上的食物掃蕩一空。

“話說你平時在城市裡每頓飯都吃這麼多嗎?”雖然已經看過好幾次對方吃飯時驚人的表現,不過帝波還是難以釋懷,“這已經是五倍的飯量了吧,就算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啊?”

“這叫及時行樂!”賽亞拉斯解決掉最後一份菜餚,開始享受起作爲甜點的糯米糰來,也只有吃甜點的時候他進食的速度纔會慢下來。“其實我挺羨慕老大的,因爲會這麼問的人絕對不知道飢餓的痛苦。”

說着,狼少年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似地說道:“唉,往事不堪回首啊,想當年有了吃的如果不吃飽一點,可能下一頓飯就要等到來世再吃了……”

“這個……”帝波一時啞然,他說的有道理,遇到老師之前雖然貧窮,但雷伊哥哥心疼自己和龍,弄到食物一般都是先讓他們吃,所以很少有捱餓的時候。遇到老師後更不用說了,老師明顯不是缺錢的人。

這樣一想,賽亞拉斯真的很不容易呢……

“哈哈,老大不用這麼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吃完最後一口東西,賽亞拉斯開心地摸着肚子躺在牀上,“不管怎麼說吃飯和睡覺都是人生最大的樂趣啊!”

“那個,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打算呢。”帝波覺得還是不要繼續這個話題了,不然對方那套享樂主義的思想該把自己徹底腐蝕了。

“還能怎麼辦?”狼少年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笑容有所收斂,“繼續和老大一起唄。反正父親離開後我也沒有家了,能走到哪算哪,說不定哪一天就見到父親了呢。”

帝波看着賽亞拉斯微微失落的樣子,心裡不禁難過起來。賽亞拉斯表面上確實總給人一種近乎盲目的樂觀和缺少心計,但這些天的接觸加上本身的預感,都在告訴自己這個少年完全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賽亞拉斯十歲的時候就在沒有強大實力的情況下闖蕩大陸,不僅活到了現在,似乎還活的比較自在。通過老師的講述,帝波很清楚目前的維德希斯大陸是什麼情況,雖然沒有中世紀那樣走路都可能喪命,但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強盜數量多如牛毛,各種黑暗組織層出不窮,很多地方也是強大魔獸的領域,再加上除了少數大城市外大部分城市的治安不算很好,可以想象一個幾乎沒有任何背景和力量的孩子想要活下來有多困難——然而賽亞拉斯做到了。

最讓帝波在意的還是那句“消息來源”,他無法想象除了與三教九流的那些人接觸,賽亞拉斯到底還有什麼樣的消息來源。

而爲了與這些人接觸,換取父親的情報,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帝波不敢想象,狼少年這副陽光開朗的外表下隱藏着多麼巨大的黑暗和艱苦。或許換成一直依靠龍族力量的自己,早就無法承受了吧……

這也是帝波至今沒有主動開口詢問過去的原因。自己還不夠強大,不足以讓別人像自己依靠老師那樣依靠自己。

或許老師和賽亞拉斯都是類似的人吧,外表彷彿一直生活在光明下,其實暗中付出了超出別人不知多少倍的努力,卻完全看不出曾經的辛酸。

賽亞拉斯敏銳地感覺到了帝波此時複雜的情緒,不由得也沉默起來。正如對方猜測的,他內心的確不是表面上那樣熱血單純。不過很多時候,他都幻想着自己如果真的和表面上那樣簡單該多好,但是不能,很早以前自己就主動放棄了那種權利。

無聲地嘆息,雖然確實是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決定跟隨老大,誰知道其中是不是有着……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已經永遠無法得到的那種東西呢?

“怎麼了,兩位?這樣滄桑的樣子可是不符合你們現在的年齡呢。”

一個有些陰冷的聲音傳入兩位少年的耳中。

帝波的臉色頓時微不可查地一變,瞬間又恢復了平靜。可他的心裡此時卻充滿了疑惑:雖然自己剛纔因爲在想心事而沒有集中注意力,但對方居然可以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進屋,這種程度就證明對方一定是深不可測的存在,即使對於現在的自己也是一樣!

一種無力感瞬間擴散開來。本來以爲昨天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可是一早起來就遭遇了挫折,這對一個希望奮力拼搏的少年來說,無疑是很大的打擊。

“什麼人?!”

賽亞拉斯也警覺地站起來,肌肉微微緊繃,做好了應對一切可能的準備。

“不用擔心……我只是隱藏了自己,這樣能明白嗎?”

一陣溫和的氣息傳來,將兩人籠罩其中。

賽亞拉斯輕輕鬆了口氣,他沒感覺到任何敵意。而帝波則直接愣在了當場。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能夠給他這樣的安全感的,恐怕整個世界上也只有一人。

“雖然說我做了一些措施,不過我本以爲你可以早點發覺的呢,帝波。”

身穿白色長袍的魔法師自虛空中步出,微微一笑:“早上好,我的學生。這些天辛苦你了。”

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良久,帝波忽然撲了上去:“老師……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還好嗎?”魔法師隨手設下結界,聲音恢復了本來的溫潤。他輕輕地抱住少年日漸成熟的軀體,摸了摸他的頭。

“太好了,我還怕老師……”帝波像一隻小獸一樣縮在魔法師的懷裡,捂着嘴開心地流出眼淚。

“好了好了,不會有事的。而且還有人看着呢。”魔法師看了看偷笑不已的賽亞拉斯,安慰似地拍拍帝波的後背。

帝波這才猛然醒悟過來,急忙擦掉眼淚坐回牀上,用力地點了點頭。

“魔法師先生,你好啊,我叫賽亞拉斯•卡特,你叫我賽亞拉斯或者小狼崽子都沒問題哦~”狼少年笑嘻嘻地朝伊亞萊斯揮揮手,做了個自我介紹,“現在呢我是帝波老大的小弟,所以他的老師也算是我的老師吧,請多指教!”

“這段時間,多虧你的照顧了。”魔法師蒼青色的瞳孔與狼少年明亮的綠色瞳孔略一相對,隨後稍微移開,用一種一般人不會覺得突兀的方式打量着對方的身體。

“嘿嘿,也不能這麼說啦,帝波老大很強的,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經被魔獸殺了。”

賽亞拉斯摸了摸後腦勺,有點不好意思。

“老師,賽亞拉斯他也幫了我很多呢。”帝波也幫着介紹起來,“賽亞拉斯,這是我的老師,伊亞萊斯•巴哈姆特,是個很可靠的大魔法師。”

此時正是清晨,明媚的陽光從窗外毫無保留地投射進來,屋子裡顯得暖洋洋的。夏季特有的涼風吹拂過人們的心田,帶來一份舒適的愜意。紫發的少年動了動鼻子,有清新的草木香氣。

他忽然覺得,現在的生活真好。

又是一次夕陽西下,太陽被銀色的晨月所取代。城市披上了黑色的薄紗,星星點點的燈火像是黑色晚禮服上璀璨的寶石。

“老大你太厲害了!打死我也想不到你居然還會這一手!啊啊,以後哪個女孩子能嫁給你一定是她的福氣!”

不大的旅館房間裡,賽亞拉斯正對着一大盤新鮮出爐的海鮮通心粉使勁,嘴裡塞的東西太多幾乎說不出話來。

“慢點吃,還有很多呢……”帝波有點擔心地看着對方狼吞虎嚥的樣子,又給他端上一盤。

“不過我也吃了一驚,帝波什麼學會做飯的?”魔法師的吃相就優雅得多了,像個真正的貴族一樣小口地咀嚼着,儘管是平民的食物,卻硬是吃出了宮廷大餐的感覺。

爲了稍微慶祝一下帝波的努力和這次重逢,伊亞萊斯今天帶着兩個男孩子在城市裡盡情地玩了一天。雖然不是什麼旅遊城市,不過馬納城確實要比阿里安特小鎮大得多,即使是單純地逛街都足夠他們花一天了。說來也奇怪,帝波爲了表達自己高興的心情決定親自下廚,結果第一次做就超越了旅館裡的廚師,讓一向以食爲天的賽亞拉斯差點把舌頭都吞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昨天吃了一次覺得很好吃,就特別留意了一下,哈哈,沒想到第一次做就大成功了。”帝波自己也盛了一盤開始品嚐,結果不出意外地被自己的廚藝折服了。

“帝波以前在家的時候可是不做飯的,要不是我來做要不乾脆去買着吃,真不知道這廚藝是什麼時候練出來的。”魔法師笑着看看臉紅的少年,完全不吝表揚。

“是啊是啊,老大這一手簡直絕了,不說女孩子,就連我這樣的男孩子都快愛上老大了~”賽亞拉斯唯恐天下不亂似地叫道。

“喂喂,哪有這麼好。”帝波抗議,“別取笑我了!我只是本能地覺得每種原料該放多少,火候把握到什麼程度而已!”

“所以說老大很厲害啊!這種能力絕對是廚師夢寐以求的~”

任憑兩個少年笑鬧,魔法師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龍族特有的強大味覺能夠使一條龍在吞嚥下一大口飯菜後準確地說出每一種原料的名字,而這種味覺再稍微強大一點,就可以發展到只是隨便吃一口,在原料充足的情況下就能立刻做出同樣美味的食物的地步了。

身爲龍族後裔,加之傳承儀式中激活了龍族軀體的全部能力,如果做不到這樣那纔是奇怪呢。

這麼一想,究竟要不要讓帝波把大陸所有的美食都嘗一遍呢?那樣的話自己想吃什麼都可以讓他做了……

搖頭把這個奇怪的想法趕出大腦,魔法師擦擦嘴,放下了餐具。

意識到這是老師有重要事情要宣佈,帝波示意賽亞拉斯停下來聽魔法師說話,於是原本熱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事實上這次我回來,一是檢驗帝波你有沒有成長,這一點我已經看到了,非常不錯。”魔法師微微一笑,“賽亞拉斯是個值得信賴的夥伴,既然他是根據自己的意願和你結伴的,我覺得多個幫手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怎麼樣怎麼樣,老師都這麼說了,所以老大,這次我是跟定你了!”狼少年瞬間像是得到鼓勵一般順杆爬了。看着對方滿是期待的綠色眼眸,帝波知道自己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還有一件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想來應該對你很重要。”魔法師讚許地看着兩個少年默契的樣子,開口繼續道,“從南邊的飛翼王國傳來消息,說是那裡的達納礦山裡不久前出現了一條危害工人安全的惡龍。”

“咣噹!”

賽亞拉斯被嚇了一跳,全身的毛幾乎立了起來。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發現坐在身邊的帝波傻了一樣地盯着魔法師,連自己的叉子掉在地上都沒管。

這個狼人少年其實蠻可靠的,說不定……應該讓他知道一些事了。魔法師下定決心,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希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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