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等一下。”
就在兩人準備出發的時候,他們身後的門裡忽然傳來了一個有些虛弱,但是卻格外堅定的聲音。
“誒……?”
賽亞拉斯驚訝地將目光投向站在那裡的少年,雖然對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甚至還是依靠手臂將身體支撐在門框上的,不過已經不復最初那種瀕死的氣息了。
“可能是我有點任性了,但說是不甘心也好,說是責任感發作也好,這一次我必須去。”易水寒輕輕地捂着腹部,內臟還是在隱隱作痛,受傷最嚴重的胃裡甚至還能感覺到一陣陣刀割般的疼痛,他知道那是尚未完全恢復的胃壁被自己的胃液侵蝕的跡象。
然而沒有能量干擾裝置的存在,自己的魔力已經可以正常使用,再加上易水寒自己也具備比較精深的醫學知識,以及之前撒克洛喂的藥,肉體上的傷害想來很快就可以恢復了。雖然此時勉強行動的話也會因爲胃壁仍然受到侵蝕而感到疼痛,但這一切和月落蒂琪的審訊相比,簡直好太多了,更何況……
“改造人的事情,還有四號監獄裡看到的一些事聯繫起來,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易水寒靜靜地凝視着房間裡的三人,用一種與傷員完全不符的冷靜口吻說道,“我當初離開克羅納帝國的時候,他們絕對沒有如此的技術。而現在只過了很短的時間,科學之力甚至已經可以對宏觀世界直接產生巨大影響,這種變化很不尋常……別忘了刻印一族的事情,或許火之祭壇的守衛已經和帝國高層勾結起來了也不一定。”
“……有這種可能?”
賽亞拉斯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問了出來,而撒克洛和布魯斯則沉默不語,明顯已經在思考易水寒所說的問題了。
“還不能確定,所以我必須去。”易水寒覺得肚子裡稍微好了一點,於是把手鬆開,“撒克洛對刻印一族的事情還不是很瞭解,而我也是和他們交手過的了,讓我來的話,應該有更大的把我確定事情的真相。”
“可是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撒克洛的擔心被易水寒輕輕的搖頭打斷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即使什麼都不做,體內的魔力也是會自動治療傷勢的,而且之前託你的福,儘管不敢說自己已經恢復了大部分的戰鬥力,但自由行動還是沒問題的。”
說到這裡,易水寒暗藍色的眼睛裡閃爍着一絲懇求的光,“另外,我在監獄裡其實有一段不可思議的經歷,也許和這次的事件有關,所以能夠獲取更多情報的機會,我絕對不能錯過……”
賽亞拉斯看着易水寒,他的雙眼出神,彷彿依然沉浸在那種奇異的經歷裡面。賽亞拉斯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他略顯冰涼的雙手,握了握。英俊中帶了些邪氣的面孔流露出隱約的理解。
他知道的,那種感覺……每一次在深夜夢見父親的身影時,自己心裡都會升起這隱隱的渴望……然而相比於只有虛無縹緲的預感的自己,易水寒無疑要幸運太多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麼你們去吧,我在這裡保護研究所。”
撒克洛猶豫了一下,纔將身份確認裝置遞給易水寒。
鄭重地拿過那個冰涼的小東西,易水寒之前一直平靜的心裡也不由得泛起一絲漣漪。在月落蒂琪強行進入自己的食道的時候,那個將自己從暴怒中喚醒的聲音……會是他嗎……?
身體微微有些發抖,雖然早就知道那個人因爲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無法與自己見面,但是——
那畢竟是在自己最爲無助的時候,像一位真正的神祇一樣出現在自己面前,指引着自己一路前行的導師般的人啊,儘管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但易水寒知道,憑藉那段記憶,即使還是沒有同伴,孤身一人的情況,自己也可以默默地承受百年的孤寂……
然而就在自己都以爲對方不會再出現的時候,他卻再一次於危難中救了自己一次,就算那一次還是晚了一步,可那份心意……自己確實是收到了。
原來,哥哥一直和我站在一起呢。
真好……
離開研究所的時候,這樣想着的易水寒臉上揚起一抹陽光的笑容。
【薩拉卡爾,萊克斯旅館】
紅蓮帝都薩拉卡爾號稱【永世不落之城】,這個充滿榮耀與自豪的稱呼並非是克羅納帝國的居民憑空捏造的,而是這座傳奇般的城市歷經千百年的磨難所獲得的讚譽,它甚至被加拉蒂亞龍族的世仇——挪西康龍族所認可。
在漫長的大陸戰爭中,兩族的政治中心其實都被對方進攻過,而且不止一次。然而相比於先後三次被攻破的挪西康龍族首都——納茲卡爾德來說,紅蓮帝都薩拉卡爾,可是一次也沒有被攻破,即使在最爲危急的一次戰爭中。
那次挪西康龍族幾乎是全軍出擊,不但巨龍們傾巢而出,隸屬於挪西康龍族的龍人、獸人和人類也紛紛被全體動員。直到現在,加拉蒂亞龍族還記得那一次戰爭。挪西康龍族大軍在傳奇將領拉格納的率領下勢如破竹,幾路軍隊同時突進,克羅納帝國軍聞風喪膽,紛紛潰敗,就這樣一直被敵人打到了薩拉卡爾的城牆下。
當時幾乎整個天空都被挪西康龍法師的戰場魔法的光芒所覆蓋,帝都城牆下由龍人的構裝兵器、獸人的狂戰士軍團還有人類的騎士團與步兵團組成的黑壓壓的軍隊如同潮水一般圍困在四周,半空中呼嘯而過的巨龍不時投下威力強大的戰役級魔法,就連身處皇宮——赤之穹頂裡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大地的震盪。
沒有人相信克羅納帝國能夠支撐下去,除了帝國的皇帝陛下。
就是在那種近乎絕境的情況下,克羅納帝國的皇帝印•惑身先士卒,帶着皇家親衛隊登上城牆指揮作戰,甚至在最後關頭不惜爆發出本體的形態,以禁忌之術生生逼退了敵方大軍,而作爲代價,皇帝的全身皮膚也受到了不可治癒的燒傷,再次恢復龍形態就會立刻解體而死,以至於後來只能終年穿着厚重的鎧甲,再也無法享受天空的眷顧。
正是因爲引發瞭如此的奇蹟,印•惑才被臣民們尊稱爲“神龍皇”。
而這,也是薩拉卡爾“永世不落之城”稱號的由來。
此時正值上午,高大雄偉的建築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高貴而又神聖。
顧名思義,薩拉卡爾的大多數建築以紅色爲基調,無數聳立在大地上散發着赤紅之光芒的房屋尖頂彷彿神明遺留在塵世的匕首,筆直地插向了天穹的懷抱。一個個街區、一條條街道呈輻射狀擴散開來,一直蔓延到很遠的地方。
太陽金色的光芒與屋頂紅色的光芒流轉閃爍,整個城市彷彿神界的天神之城,即使是位於帝都最外圍,專門供二等公民們居住的地區也相當於扎肯諾斯帝國中等城市裡的中高檔居民區。這至高無上的氣勢向世人宣告了克羅納帝國無可比擬的強盛與富饒。
與扎肯諾斯帝國將皇宮這一國家最高貴的象徵建立在首都特拉蘇斯的中心平原上不同,克羅納帝國的皇宮是一座完完全全的魔法建築,以一座遠古時期的遺蹟作爲基礎,高懸在紅蓮帝都的天空中,平時被魔法所屏蔽,只有通過特定的方式才能進入。
皇宮的四周種滿了【血玉玫瑰】、【赤練蓮花】這一類極其珍惜的植物。也正因此,薩拉卡爾也被人私底下稱爲【鮮花與光明之都】。這些珍貴的鮮花無論是春夏秋冬都始終綻放,儘管這與人們所知的常識不符。但在整片大陸上,無法用物理常識來解釋的事情原本就有很多。更何況,這裡是薩拉卡爾——龍族帝國克羅納的政治中心。
此刻,在城市中環的一座旅館裡,獸人族與龍族的兩位少年正站在紫輝的面前。
真是一個精彩的傢伙啊……
賽亞拉斯和易水寒不約而同地想着,在他們眼前,這位紫發金瞳的龍族有着三分帝波那種沉穩而堅強的氣質,然而與帝波不同的是,他的嘴角始終掛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彷彿無論什麼困難都不會被放在眼裡一樣。除此之外,他身上那種幾乎不會引人注目的時空之力形成隱隱的力場,牽動着他們的注意力。
即使不在角鬥場上,這傢伙也依然強大啊。
而在紫輝看來,對面的兩人也是不簡單的存在。
那位狼人少年全身釋放着隱隱的熱力,似乎生命力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極致的體現,從窗戶外面照射進來的柔和光線流淌在他緊實的肌肉上,胸膛和小腹的肌肉,被柔光塗抹出誘人的陰影,皮膚上淡淡的絨毛在光線下泛出鑽石粉末般的光芒來。少年健康的肌膚上,擴散出草木般自然而若隱若現的香味。他幽綠色的眼睛像是深邃的井,讓人一看就陷進去。他的笑容依然充滿了少年的頑劣,但眉宇間那股淡淡的成熟氣息,卻又讓他看起來有了更深沉的吸引力。
而加拉蒂亞龍族的少年身材修長而挺拔,儘管眼中流露出一絲掩蓋不住的虛弱,但是這絲毫沒有減少他那種深沉的氣魄,宛如一個年輕的神衹,目光掠過的時候,隱約能夠感覺到他帶着淡淡傲然的特質。他有着深淵一般的暗藍色眼眸,眼簾低垂着,睫毛下是一汪融冰後的瀲灩池水,美得令人心驚。
“是賽亞拉斯和易水寒吧,我有印象。”
看了看兩人遞來的身份識別裝置,紫輝微微點點頭,將他們讓進了自己的房間。
紫輝並沒有着急說話,而是先緩慢地沿着房間的邊緣走了一圈,一邊走,他身上一邊源源不斷地翻涌出很多精純的魔力,走完一圈之後,賽亞拉斯猛然發現,此刻,整個房間都被他的魔力包裹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我剛剛將這個房間完全封印了起來,這樣,無論我們在這裡面說的什麼話,做的什麼事,外面的人都無法竊取到任何的信息,除非他突破我的空間結界。而且,只要稍微有任何魔力企圖滲透,我都能迅速地知曉。”紫輝走回到兩人面前,“我們開始吧。”
“真的很厲害啊,”賽亞拉斯發自內心地讚歎道,“不但是實力高強,心思也非常縝密,難怪布魯斯和撒克洛這麼相信你呢。”
紫輝抿嘴一笑:“哪裡,你們也很強大,角鬥場裡的比試我至今還歷歷在目。之前是我太魯莽了,真是抱歉。”
“好了,還是不要說客套話的好,之前一直有在提的改造人事件……究竟是什麼?”
易水寒注意到房間裡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壺茶,於是用熟練的動作給三人都沏了一杯,示意紫輝開始。
“我明白了。”紫輝做了個感謝的動作,微微抿了一口,“在我開始告訴你們所有的來龍去脈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易水寒你,對幻葬之角鬥場有多少了解?”
“不是很清楚。”易水寒回答道。回答完,他自己也愣了一愣。說實話,自從記事開始,自己雖然知道加拉蒂亞龍族和挪西康龍族是世仇,也在很多領域進行着競爭,但是看紫輝的意思……莫非這個角鬥場,也是他們競爭的一部分?
而且,這個幻葬之角鬥場,爲什麼之前的自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呢?
簡直就像是……自己剛剛離開加拉蒂亞大陸,這個角鬥場就出現了一樣。
“簡單來說,幻葬之角鬥場,是一座幾個月前新興的,以決鬥者的勝負作爲賭注的地下場所。”
幾個月前嗎……
對龍族來說,真的就像是片刻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