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四

微微垂下眼瞼,已經……做出決定了呢。

飛揚的頭髮垂落下來,安穩地披散在少年的身後,帝波的表情已然不像方纔一樣焦躁不安,然而淡紫色的眼睛卻比方纔更加明亮,隱隱地透露出紅色的光芒來。

“帝波……”同伴們走上前來,都擔心地看向他。對視一眼,現在的帝波固然處在艱難的抉擇中,可是他們又何嘗不是同樣呢?

畢竟,都是一路走過來,積累了無數羈絆的同伴,現在卻只能有一個人陪伴着他去見證終焉的時刻,而另一個人,無法參與着命運的決斷之時,只能在此等待……

“大家?”帝波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和平時一樣的微笑來,“啊啊,大家不用擔心的。”

兩位少年看着他彷彿見不到底的幽深眼神,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好了……”帝波嘴角一揚,隨後噗地一笑,“我不過是……有些興奮罷了。”

“興奮?”

“啊,”帝波微笑,“如果這一次失敗了的話,可就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而且過來的時候這麼多的苦痛,總算是可以有一個了結了。”

艾迪魯克宛如黑暗深淵的眼睛注視了他一會,默然地鬆開了手。

轉頭看了看那越發擴大的異界之門,帝波忽然一笑。

“這一次,我自己去。”

“果然……已經做出這樣的決定了嗎?”伊亞萊斯垂下眼簾,彷彿其他人那在一瞬間提升到極致的靈壓並不存在似的。

“爲什麼!”易水寒看着驚訝地看着雖然距離自己很近,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界那麼遠的帝波,他的雙手驟然收緊,嘶啞着嗓音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不需要任何同伴,而是獨自進入那種危險至極的地方……無法理解,難道說彼此之間的羈絆都——

而帝波卻沒有回答他。

他站在異界之門前,看着那片恐怖的灰黑色漸漸充斥着整個天空,將無盡的負面能量輸入這個世界。就連天空也染上了一層血色,灰濛濛地投射下絕望的光影來。

“不用再說了,”艾迪魯克攔住了激動的少年,“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也會做出類似的選擇呢……”

“?!”

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次是帝波緩緩地開口解釋了:“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時間,剛纔老師也說過了吧,古諾隨時都有可能復活,按照我們現在的力量,即使三人全上,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戰勝哪怕是剛剛復活而實力大損的古諾……”他咬咬嘴脣,“而製作第二個結界需要更多的時間,我們沒有去賭的資本了。”

“第二個原因,”少年頓了頓,好整以暇地擡起頭來看向那個充斥着災厄的空間,眼神之中自有一種古怪的決然與欣慰,“在場的所有人,特別是我的老師,請相信我吧。”

就是這樣,不要問爲什麼,如果是我最最親近的同伴的話,如果是陪伴着我走過如此漫長的道路的你們的話,如果是教導了我這麼多知識和道理的老師的話……一定,是可以做到的。

血色天穹下,格外從容的笑從他的臉上流露出來,這一刻,宛如驚鴻一瞥。

“帝波……”

微微帶着一點顫音的聲音讓他轉過頭來,對上一雙強作鎮定的暗藍色瞳孔。易水寒笑得前所未有的艱難,像是確認什麼一般地看着他。而黑髮的少年也竭力睜大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凝視着面前的人,然後一點一點地將全身的顫抖抑制住,這讓他的語氣顯得有一點古怪。“那件事情,要記得啊。”

帝波愣了一下,隨即柔和了所有的面容。即使是亙古不化的堅冰,也是可以透入微光的……

然後,總有一天……

“我知道了,”帝波慢慢地道,“等我回來。”

摸了摸同伴們柔軟的銀髮,帝波甚至沒有回頭,給自己的老師最後一眼。

胸口升起異樣的灼熱感覺,一瞬間連四肢百骸都在燃燒。他知道,接下來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而只有自己,才擁有終結一切的能力。

所以,不把別人捲進來,就是他能夠爲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麼,我要走了!”

“請等一下!”

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定,伊亞萊斯忽然在最後一刻伸出手,用力地拉住了帝波,原本瘦削的身體中似乎突然爆發出一種奇異的力量,讓帝波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老師……?”

“既然你能夠對我們付出這樣的信任,那作爲老師,不好好回報一下的話,也說不過去呢……”伊亞萊斯用他覺醒後帶着濃重歲月積澱的語氣輕聲說着,緩慢地閉上了雙眼,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壯。周圍的氣場似乎也在他沉默的瞬間凝結了,寂靜的空氣裡詭異地飄動着此起彼伏的風吹過的他們衣服的沙沙聲。

“我送你們一起去,現在。”簡短的一句話彷彿溫柔的風一樣撫摸過去,又如巨大的鐵錘在三位少年的心中重重砸下。

這怎麼可能?伊亞萊斯剛剛明明說過,他的能力最多隻能夠送兩人進入帝路,而且三人一起的話,時間方面不就——

“等等,難道老師要……”帝波失聲道,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老師的法則……對,就是這個!

“啊,什麼都瞞不過你呢……不錯,如果我將過去、現在、未來多條世界線上的我重合到這一刻的話,就能夠獲得足夠的力量完成這件事了。”伊亞萊斯淡淡地說着,彷彿一位老者在日暮中吟誦着一段古老的文字。他的目光是堅決的,冷靜的,帶着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深邃。他的眼睛就像是隔着深秋那一泓幽深的潭水,觸手可及,卻難以企及。

而一旁的易水寒和艾迪魯克卻被伊亞萊斯的這些話震驚到了,寂靜的空氣裡他們明顯加速的呼吸聲顯得格外的刺耳。

“不行!老師不是也說過了,這種法則每一次使用都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損害嗎?我不能允許——”

“我的學生,你知道嗎?當你將你的信任毫無保留地交給我的時候,我有多麼感動……”伊亞萊斯安靜地看着帝波,儘管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在寂靜的氛圍襯托下顯得有些詭異,但他的語氣彷彿陽光下的蜂蜜奶茶一般溫馨甜蜜,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一點的恐懼。而此刻他的雙眸裡也像是起了霧一樣,在他纖長的睫毛的遮掩下使他情感顯得有些神秘莫測。“我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告訴你,可你在最後一刻,還是選擇了相信我……你知道嗎,在過去佈局的時間裡,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相信,到處都是隨時能夠將人吞噬的黑暗……那種環境下,信任真的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

“所以,爲了回報你這份難得的信任,老師我再拼上一次性命又如何呢?”

安靜地注視着對面的少年,伊亞萊斯彷彿要將他所有的痛苦都刻印在自己的靈魂上。是呢,沒想到到了這一步,本該沒有資格獲得信任的我,竟然還能看到光明……

吶,你知道嗎?在我的內心裡,一直住着一個人。她一刻不停地哭泣,從她殺第一個人開始,從她撒第一個謊開始。然後,她開始嘶聲力竭地求救——

“誰來……誰來救救我!”

恍惚中,伊亞萊斯彷彿又一次聽見了這個少女的呼喚,所以他彎起脣角,極盡溫柔,“相信我,我不會死的。”

無形無聲的變化中,因果律產生了變動,紅、綠、藍三色神光漸漸地從伊亞萊斯的身上涌出,將三位少年包裹住。雖然沒有感受到一點魔力,但少年們明白,接下來……真的不會是他們自己的孤獨奮戰了。

“去吧,將這個世界的黎明帶回來。”伊亞萊斯溫柔地微笑。

【帝路】

時間終於到了,前往一切的開始與終結之地的時間。

“轟!”

在三色神光的引導之下,帝波、易水寒、艾迪魯克等人的身邊發生了驚天的變化。

原本還是充滿生機與靈氣的氣氛,一旦進入到帝路之中,幾乎是立刻地,氣氛便發生了變化。

靜謐!無窮無盡的靜謐!

帝路之中,好似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一切存在,都因爲那虛空粒子流和時空亂流的沖刷,而化作了虛無。既是虛無,當然也無一點聲息。

而籠罩住帝波等人的隔絕結界,既是凝聚了伊亞萊斯全部境界之力的究極魔法,便也擁有了在這帝路中穿梭的威能。身處隔絕結界中,少年們只覺周圍沒有一點聲息,那些時空亂流化作流光飛梭而過,不知往何處去,不知何時至,不知從何處來。

在這裡,一切都是虛無,無窮奧妙蘊含着,卻無人可以解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抵達了一處奇異之地。

周圍,那些混沌氣流等諸多雜亂物事都已消失無蹤,所見除了虛無之外,便是黑暗,好似驟然之間,穿梭到了域外星空般,空寂虛無,完全不見一絲光線與其他。

更加奇異的是,在這無邊黑暗空寂之地,好似沒了空間與時間的概念,入內的一瞬,一切都陷入了沉寂和靜止。不管是帝波還是易水寒,似乎在同時都失去了傳奇級的強大力量,血液、心臟都不再流淌、跳動,連帶着心神念頭,也都變得無比緩慢。

“這裡是?”

察覺到異狀,易水寒驚訝得低呼出聲——當然,這是靈魂層面的動作,他的身體早就不能動了。

“別擔心,我來試試……”

帝波心裡也是暗暗着急,這黑暗之地,無時間,亦無空間,若非兩人已經達到了傳奇級,只怕會立刻陷入永恆的靜止,簡直就好似虛無囚牢,無法掙脫!

盡力地鼓動起龍晶中的力量,就像是記憶裡的那樣……屬於神聖龍的力量具有足以顛覆一切的威能,絕對可以……

果然,隨着虛空輕輕的顫動,時間彷彿恢復了原本的流動,無形的束縛被解除了!

但是帝波還來不及鬆口氣,更大的變故就發生了……

這變故,好似在極遠處,又好似就近在尺咫,一道無邊無際的天幕,驀地顯現在了這虛無裡面。天幕一現,這裡的空之極、寂之極、空之極立即被打破,便也意味着,出路出現了。

天幕之後,是讓人發自心底感到震撼的景象。

只見那虛空之中,無數星辰凝聚,連綿不絕,凝聚成一條條星河,似靜止,又似在流淌着,這些星河環繞,護衛着一座無比壯闊、廣袤的陵寢。

隨後,眼前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輕輕地轉過身,緩慢而優雅地走了過來,彷彿身邊的一切混沌氣流都無法影響他一樣。漆黑鋒利的眉毛配上他完美得有些近乎虛假的五官,使他看上去永遠充滿着帝王特有的神秘,他安靜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位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深邃的雙眸彷彿是深冬即將冰封的黑色湖泊。

“你們來了?有點出乎我的預料啊……”

“我們是繼承着老師的意志來到這裡的……而且果然,身爲黑暗太陽的首領,你是不可能放棄黑之核的。”

帝波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如果不是老師不惜代價發動了法則的話,恐怕環日王爵就會利用這段時間直接找上卡利安,說不定等自己趕來,一切就都結束了——這兩個人無論誰得到了黑之核,對這個世界都不是好結果!

“你錯了,我並非首領,只是【三聖使】之一罷了。而且,打破壁障是我們最高的追求,”帕拉密迪亞的目光冷靜、理智,似乎還帶着一份讓人無法靠近的居高臨下感,“爲此,我不惜一切代價。”

“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知道,黑之核的力量太大了,況且古諾的靈魂已經與它融合,不毀掉它的話,世界就始終處於危險之中。”

“是麼……”輕輕地應了一聲,帕拉密迪亞漆黑的雙眸裡散發出一種令人無法解讀的目光,混合着天使的自信和死神的不羈,彷彿是一片靜謐夜色下的大海。他抿了抿刀片一樣薄薄的嘴脣,“那麼,來阻止我吧。”

“我們會的。”帝波微笑着道,“而且我們會成功,因爲已經答應了老師後,必須要活着回去。”

“沒錯!”易水寒和艾迪魯克也站在了帝波的身邊,目光毅然。

“【黑日降臨的太初之地】!”

隨着幾道無比強大的靈壓爆發,這片虛無之地裡面,一個廣袤無邊的原始世界驟然出現,內中生出無邊吸扯力量,瞬息便將所有的身影,都扯入了那原始世界之中。

“轟!”

一道道混沌煞雷交織在一起,凝成混亂壁障,任何生靈,觸之則隕。無邊煞雷包裹着的,是一個廣袤無邊的原始世界,無邊無際的原始荒涼大陸,混沌清氣與濁氣混合在一起,肆虐不休,天空轟隆隆地上升着,無垠大地不斷地下沉,死亡、寂滅之風不斷地吹拂……

太古之時,天地初開,原始而混亂的世界。

這是歲月之河的起點,這是一個早已消逝的世界,這也是帝波等人與帕拉密迪亞賭上一切的未來與希望,進行空前慘烈的戰鬥的戰場。

【異界之門】

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了麼……

白衣的新生聖龍看了看正在維持着帝路入口的戰友們,隨後回過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龍族執法者克勞恩。

“準備好了嗎?”

“沒有問題。”克勞恩點點頭,語氣中不再有一絲冰冷,反而顯得滿是溫柔和堅定。

“那麼……將這個世界全部的希望都帶給他們吧!”

隨着少年的話音落下,天地之間猛然爆發出一陣白光,將所有的黑暗和暴風驅散,光的中心,一個身影漸漸浮現出來。

“啊,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維德希斯大陸,席達森林】

“帝波這個傢伙……居然……”

陪伴在藍髮少年身邊的金髮少女妮娜愣愣地看着眼前魔法屏幕上的影像,用手捂住嘴,兩行淚水靜靜地流了下來。

“……哥哥他居然獨自承受了這麼多……”龍輕輕閉上眼睛,將雙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好在,他也有了自己的羈絆,有了一羣不離不棄的同伴……妮娜,我們把自己的力量送給他吧。”

“好的!”妮娜露出一個清澈的笑容,同樣閉上眼睛,將手放在心口,“希望他平安歸來……”

森林上空,兩道耀眼的金色光柱猛地打向天空。

【維德希斯大陸,農育所】

“真是的,搞什麼嘛……一個人出了這麼多風頭,簡直比我還喜歡亂來!”

憤憤地一拳打在牆壁上,虎人青年雷伊發泄似地搖着頭,“這小子真是長大了,不但敢消除他哥哥的記憶,還弄出這麼多事,真是……”

“太任性了……”

不知道爲什麼,原本略帶怒意的話說到最後,反而流露出一絲哽咽的意味。

“知道他還好,這不就已經很棒了嗎?”女學者小桃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帝波他現在承載着這個世界的未來,所以一定很需要我們的幫助吧……”

“嗯,這也是我們能爲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雷伊咬咬牙,“這小子,如果敢不回來,我就親自去把你找回來,哪怕用一輩子!”

“噗嘰!”一旁的植物魔獸培克洛也贊同地叫了起來。

偏僻的農育基地上空,三道光柱驟然升起。

【馬西多西亞大陸,皇室城堡】

“女王陛下,這就是最後的文件了。”

“嗯,辛苦了,放在那裡吧。”銀髮的少女應了一聲,頭也不擡地道,燈光將她的影子投射在桌案上,顯得有些單薄。

捏了捏眉心,這位扎肯諾斯帝國新一代的女王看着還剩下一大堆的文件,不由得苦笑道,“母親大人倒好,把這些麻煩事全丟給我了。”

雖然是這麼說,她卻不由得想到那羣近來聲名鵲起的少年們,斯爾維婭無奈地笑了笑,又伸手去拿下一份文件。

只是,他摸到的卻是一隻手——那是她的母親的手。她的身後,還跟着議長羅伊與賢者米歇爾。

“或許你需要看一看這個?”

老去的女王微笑着打開一份魔法投影。

來不及說什麼,斯爾維婭的視線就被投影的內容吸引了,她聚精會神地看着,忽然,眼淚奪眶而出。

“母親,我們——”

“嗯,一起來吧!”

特拉蘇斯城的上空,四道光柱緩緩擴大。

【加拉蒂亞大陸,納茲卡爾德】

眉目俊美的青年走在人羣中,雖然裝扮簡單之極,卻還是輕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街頭的陽光正好,花朵無聲盛開,他的腳步微微一頓,隨意一笑,拂去落在肩上的花瓣。如果此刻有高級的挪西康龍族在的話,他們一定會萬分驚訝。此刻這個站在樹下無聲微笑的人,不正是那個制止了兩族戰爭,並不斷領導者他們走向和平的新任首領撒克洛麼?

這個時候的撒克洛似乎長大了一些,不再是一副當初的少年的模樣,同時,他的神情竟然也變得無比平和。淺淺的溫柔從他的眼眸中流瀉出來,不時有人駐足癡望。

終於到了目的地,撒克洛舉目四望,幾個土包孤獨地立在荒草叢生的地面上。他輕輕地跪下來,笑容中竟然流露出一絲溫柔,“希望我和哥哥的祝福,能夠幫助你們一點吧……”

恍惚升起的光柱中,有一個緩緩浮現的靈魂朝他微微一笑,紅髮黑眸,俊美無雙。

【薩塔洛斯世界上空】

黑暗逐漸逼近的天穹之下,忽然有幾道光柱猛地射出,儘管微弱,儘管轉瞬即逝,但彷彿被這些光柱所帶動,慢慢地,更多的光柱從世界各地升起,不斷地融合交匯,最終形成了無邊無際的光之海洋!

天空黑暗得如同大地,大地光明得宛如天空。

這個世界的黎明,就要來了!

【帝路】

最終還是差了一步,擊敗了環日王爵之後,身穿華貴長袍的魔法師卡利安終於出現了,只是他並沒有發動攻擊,而是……

將垂死的王爵與自己的全部生命力,一同獻祭了出去!

“哼哼……這樣一來就不費一點功夫,順利地讓古諾大人最終的形態降臨了!”

隨後,一道前所未有的邪惡、恐怖的笑聲,突兀地傳出來,繼而響徹整個帝路空間。這笑聲,比任何誕生於最扭曲夢境中的夢魘都要恐怖。

這笑聲,好似一切邪惡、恐怖的起源,一切膏肓的起源,一切災厄的起源。

那莫名而無窮邪惡的氣息,涌至帝波等人身前,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樣,居然要試着侵入他們的心神靈魂之中。

“古諾!”

咬着牙吐出這個名字,少年擡起頭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團無比巨大的黑影。

差了一點,只差一點就能阻止古諾的復活了!

而現在,吞噬了兩位傳奇巔峰的生命力,從而以最終形態降臨的古諾,所帶來的鋪天蓋地的黑暗靈壓,絕對不是他們可以抵抗的,哪怕有着老師不惜生命製造的三色神光也是一樣!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易水寒雙目赤紅,緊盯着那越發逼近的黑暗,他的聲音甚至沒有傳入同伴的耳中,就被實質化的黑暗所湮滅!

“明明已經走到最後了,絕對不能倒在這裡啊!”

艾迪魯克也嘶吼着,一雙眼中滿是不甘、憤怒,毫無屈服認命之意。

“老師……”

感受着身心的逐漸淪陷,帝波努力地回過頭,想要再看一眼老師的方向……對不起,還是讓你失望了啊……

“現在絕望還早了點,老大!”

突然,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快速地衝向戰場,似乎一路上的混沌氣流都對他沒有一點影響似的。

睜大了眼睛,帝波忽然明白了,並不是對方能夠無視氣流,而是……在他的身後,一片光的海洋在保護着他!

“賽亞拉斯!!!”

“嗯,我來了!”

這一刻,身處黑暗中的紫發少年,與身處光明中的狼族少年,目光彷彿穿越過無盡時空的阻隔,彼此交融。

“接好了,這個世界全部的祈願!”

伴隨着賽亞拉斯的咆哮,光的海洋一瞬間擴散開來,幾乎徹底淹沒了所有的黑暗!

“我們會……全身全靈地接受的……”

耳邊是古諾陰冷的嘶吼,然而這些對少年們已經不重要了。無邊無際的光芒裡,紅、綠、藍三道神光突然擴散開來,呈三角狀將那團最後的黑暗死死封住。

“這就是最後了——【白晝之龍的獻祭】!”

“不——我不會輸的,不可能——”

陰冷而恐怖的嘶鳴聲中,古諾巨大的身軀越發虛無,這就是毀滅的前兆了。

只是……

“別以爲你們這樣就贏了……既然無法吞噬這個世界,你們就全部給我陪葬吧!”

白光下一刻被灰色的死寂之光取代,三角煉成陣隨後粉碎——更大的恐怖,降臨了。

“時空大崩壞……”

呆呆地看着整個帝路的崩潰,艾迪魯克從嘴裡迸出一句話來。

不錯,誰都沒有想到,古諾居然會瘋狂至此,在自己即將消亡的前夕,以自爆爲代價引發了這個世界真正的終焉!

不同於古諾本身,時空大崩壞是世界上所有毀滅的可能性的聚合,也是由混亂的時空流所導致的無可挽回的結果——即使再多的光,也無法修復時空的創傷!

除非——

“帝波你要做什麼?!”

易水寒驚恐的話音未落,一條巨大到極點的龍形虛影便突然浮現在紫發少年的身後。

那是一條古老之極的神聖龍,無比的巨大,龍尾、龍爪深入虛空深處,每一片龍鱗,似都蘊含着一個世界,烙印着一種大道法則,簡直玄奧到了極點,而一雙龍目裡面,竟有着如“始源”、“元祖”一樣的氣息。

“啊,看樣子沒辦法遵守約定了呢。”在彷彿被減緩了無數倍的時間中,帝波安靜地看過每個同伴的面孔,似乎要將他們深深地刻入自己的靈魂一樣,忽然,他輕輕一笑,“告訴老師,能做他的學生,我很高興。”

“拜託了。”

“一定要……這樣嗎?”空寂的時空中,忽然響起了賽亞拉斯的聲音,帶着一點不甘和倔強。

帝波沒有說話,只是無盡溫柔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沒有悲傷。沒有什麼是恆久存在的,力量是這樣,羈絆也總有一天會消散。這一段故事,就到此爲止吧。

用自身彌補時空,付出的是生命,保留的卻是記憶。僅僅是簡單地回想,便可以讓他從心底裡溫暖起來。

帝波在這崩毀的世界中擡頭仰望,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看到了值得微笑的東西。

熟悉的小鎮,熟悉的初夏時光。

夏日的晴空,釋放出光與熱驅散陰影的太陽之下,一位有着柔軟笑容的少年表情安詳地爲面前的同伴誦讀着手裡的書卷。一切如此美好而不起波瀾,他們年輕的生命裡,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終於回家。

【恭喜,Good Ending水與日光的交響,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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