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山莊是賭錢的好地方。
凡是好賭的,沒有人不曾在黃鶴山莊賭過。
你可以在一夜間成爲暴富,也會在一夜間淪爲奴隸。
在黃鶴山莊,任何東西都可以作爲下注的賭本,包括性命也可以。
如果你運氣不好,把命也輸掉了,那麼,你就會變成黃鶴山莊的奴隸。
奴隸其實也是人。是人就應該吃東西,不然會變成死人。
黃鶴山莊的莊家其實並不笨,他們絕不會贏一個死人來的,他們既然贏了人家的命,命便是他們的財產,他們決不會讓他死去的。
黃鶴山莊的奴隸其實也並不太慘,他們只是每天干十個小時的活。
他們幹活其實也不是白乾的,黃鶴山莊每天付他們工錢,只是付錢的形式是記賬,等積累的工錢跟他們當初輸給莊家的性命相同時,他們便自由了,不再是奴隸,他們從此又可以走進賭場。
說起來這實在不是什麼很慘的事情,可是,賭徒沒得賭,就像癮君子沒煙抽一樣,他們比任何人都悲慘。
可是,任何的痛苦他們都是煎熬、忍受。
能夠把自己的性命當賭注下的人,一定是很有“骨氣”的人。
這種人也許沒有太多的好處,但卻絕不會耍賴。
在賭桌上耍懶的人是最遭人痛恨的。
人們寧願爲輸掉性命的人惋惜,也不會多看耍賴的人一眼。
因此,在黃鶴山莊,從沒有耍賴的賭徒。
你可以將大把大把的銀票帶走,也可以將性命留下,總之,黃鶴山莊絕對是一個賭錢的好去處。
在江湖上,黃鶴山莊的名聲越來越大。
甚至有人說,如果江湖上有十個知道飄香樓,就會有九個人知道黃鶴山莊。
這也許有些誇張,但,黃鶴山莊在數十年之間,將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鎮變成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山莊,而且與江湖上顯赫數百年的飄香樓相提並論,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創造這個奇蹟的人是錢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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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朋的意思就是錢的朋友。
錢朋這個名字很好叫,也很好記。
可人們總是叫他錢老闆,好像他生來就叫錢老闆,而不是錢朋。
開始,錢朋還要大聲糾正:“我不是錢老闆,我是錢朋。”後來,慢慢就習慣了,人家喊他錢老闆,他就點頭,再後來,他好像自己也忘了叫什麼,開口便是一句:
“我錢老闆說的話,你們敢不聽。”
其實,錢老闆也不是那種愛耍威風的人。
相反地,錢老闆是很受人尊敬的,大家都佩服他,把所有的錢都輸給他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就算做他的奴隸,也是無話可說的。
錢老闆很胖,長得像一口大水缸。
如果你以爲他真的像大水缸一樣笨,那你就錯了。
幾十年來,儘管錢老闆從未露過真功夫,但沒有人會懷疑,錢老闆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的大肚子裡,也決不會是水,而是銳利無比的武器!
錢老闆整天樂哈哈,活像一尊彌勒佛。
沒有人看見過錢老闆不笑的時候,所以,錢老闆不笑的時候是什麼模樣,當然也就沒人見過了。
錢老闆的老婆卻很苗條,五官也生得好,就是整天皺着眉頭,又憐又氣又苦的樣子和錢老闆走在一起,就顯得更小了。
人們都叫錢老闆的老婆小錢。
小錢今年五十歲,可是看上去,她可以做錢老闆的娘。
事實上,錢老闆比小錢還大十一歲。
錢老闆比小錢開朗,錢老闆相信:
開朗的人可以活得更長久……
那句
“我錢老闆說的話……”是錢老闆的口頭禪,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皺紋就會變少,看上去更光滑,更比小錢年輕了。
錢老闆常誇他的老婆。
“錢老闆說的話,你們難道都不相信?小錢可是世上最有良心的女兒人。”
每逢這時,衆人便笑道:“錢老闆,你可真有福氣,下輩子還娶不娶她?”
錢老闆一本正經地:“我錢老闆說的話,說話算話,下輩子一定還娶她?”
如果這時小錢在身邊,他又會這樣說:“錢老闆我說的話,雖然句句算數,可下輩子我要是變成個女的,那也沒辦法。”
衆人又道:“你變成女的,小錢就會變成男的了。”
錢老闆哈哈大笑,故意學小錢將眉頭一皺:“到那時,也許錢老闆說的話每一句都作廢。”
衆人便覺得錢老闆實在是一個很平常的人。
唯其平常,才覺得更加奇怪。
黃鶴山莊這麼大的莊園,他是如何管理的呢?
賭街三號
並非每個人都可以進入賭街三號。
賭街是黃鶴山莊最熱鬧的一條街,賭街的燈,總是通宵達旦地亮着。
賭徒們的喧譁聲和尖叫聲,此起彼伏,在這裡,沒有白天與黑夜之分。
唯一區別是輸錢與贏錢。
賭街三號只有大商賈大富豪才能進去,不是不讓別人進,而是一般人在這裡根本賭不起。在這裡,每一次下注至少得十萬。
這麼大的賭局,當然有人玩。
賭街三號其實跟其他賭場一樣,也很簡陋,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如此而已。
這天,賭街三號的椅子上坐着三個人。
莊家是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漢子,精精瘦瘦的,穿一身綠色長袍。
他見有人進來,忙命人將屋子四周的窗簾拉上。
厚重的窗簾一拉上,門也隨後關上,屋子裡便一片漆黑,不一會,十六根蠟燭點起來,屋子裡又亮如白晝。
中年漢子面無表情,望一眼對面的老頭。
老頭滿臉病容的樣子,像是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似的。
他的身邊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美得像一朵花。
面對如此美麗的女子,中年漢子依然面無表情。
等老頭從懷裡摸出一大把銀票,中年漢子纔開口道:“怎麼賭?”
老者道:“比大小。”
桌子上,一隻瓷瓶,碗裡放着兩粒骰子。
老頭從銀票中抽出一張,道:“五十萬,你大我小。”
中年漢子抄起骰子,隨便往碗中一丟。
骰子懶洋洋旋了幾下,停住——五點。
老頭也依樣畫葫蘆,居然是六點。比中年漢子大了一點。
老頭輸了五十萬。
老頭再那出兩張銀票,道:“一百萬,還是你大我小。”
第一次中年漢子不點,老頭卻是十點,又輸了。
第三次,老頭輸了一百五十萬。
第四次,老頭輸了二百萬。
一盞茶功夫,老頭所帶的銀票全都輸光了。
老頭站起來,道:“我女兒值多少錢?”
中年漢子頭也不擡,道:“一百兩銀子。”
老頭道:“我女兒叫孤獨靈燕。”
中年漢子道:“你女兒的名字比別人多一個字,加一百兩。”
老頭道:“孤獨靈燕是孤獨巖的女兒。”
中年漢子道:“二百五十兩,到底了。”
老頭拉住孤獨靈燕的手,道:“那麼,我不賭了。”
中年漢子道:“隨便。”
中年漢子低頭收拾桌上的銀票。
這些銀票,剛纔還是老頭的,現在已經屬於他了。
中年漢子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此刻出現一絲難得的笑意。
也許,這是他花時間最少而又贏錢最多的一次。
在亮如白晝的光影裡,他的笑容像天空一樣澄淨。
突然,他的雙手抖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刺中似的。
他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人慢慢地萎了下去。
中年漢子莫名其妙地死了。
孤獨靈燕拉開窗簾,秋光從窗外照在她的臉上,美麗、潔白,像一朵怒放的花。
湯圓街一百零五號
湯圓街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湯圓賣。
要吃湯圓,得到湯圓街一百零五號。
賣湯圓的老闆就叫甜湯圓。
甜湯圓當然只賣甜的湯圓。
甜湯圓長得跟湯圓一般模樣:
圓圓的,如果誰踹上一腳,甜湯圓一定會從街的這頭滾到街的那頭。
甜湯圓是一個老婦女,沒六十歲,也有五十九歲了。
她有兩個兒子,一個是扁湯圓,一個是長湯圓。
兄弟倆是甜湯圓的保護神,不要說踹甜湯圓一腳,就是你多看甜湯圓幾眼,兄弟倆也會將你從街的這頭打到街的那頭。
這是一對不講理的兄弟。
在湯圓街一百零五號吃湯圓的人幾乎都捱過他們的揍,只是甜湯圓的湯圓實在太好吃了,今天捱揍的人,明天照樣會來吃。
這種現象連甜湯圓也弄糊塗了,她心裡嘀咕着,世上的湯圓不都一樣圓,怎麼就愛吃我的?
有時,她會用匙子舀一點嚐嚐,又嘀咕道:“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啊。”
扁湯圓和長湯圓打人的時候,從沒有敢還手的。
不知是不敢還手,還是無法還手。
可是今天,扁湯圓笑嘻嘻問道:“這位客官,甜湯圓是不是吃完了?”
長湯圓接着問道:“味道怎麼樣?”
扁湯圓道:“客官是否身上沒銀子?”
長湯圓道:“沒銀子也敢來吃湯圓?”
扁湯圓道:“你有沒有打聽過這裡是什麼地方?”
長湯圓道:“湯圓街一百零五號難道也沒聽說過?”
客官最後一隻湯圓還沒有吞進肚子裡,就聽他們兄弟倆羅裡囉嗦說了這麼多話。
客官道:“湯圓好吃。”
扁湯圓道:“湯圓當然好吃。”
長湯圓道:“湯圓好吃纔會有人吃。”
接着,扁湯圓、長湯圓齊聲道:“你這個人,太囉嗦了。”
客官才說了四個字,他們已每人說了兩句話,還說他囉嗦,真是奇怪。
客官道:“我怎麼囉嗦了?”
扁湯圓道:“囉嗦就是說話太多了。”
長湯圓道:“說話太多就是囉嗦。”
接着又齊聲道:“拿銀子來!”
客官似乎有氣故意擡槓道:“沒銀子怎麼辦?”
“打!”這下兄弟倆不再囉嗦了,四隻拳頭一起朝胸口揍過去。
如果被四隻拳頭打中,這位客官恐怕不僅僅會把剛吃下去的湯圓全部吐出來,而且會被打飛到大街上,再從大街的這頭一直滾到那頭。
這樣的話,客官可就慘了。
可是偏偏,兄弟倆的拳頭打出一半,就硬生生收了回來。
扁湯圓道:“我這一拳怎麼樣?”
長湯圓道:“我這一拳又怎麼樣?”
接着齊聲道:“這一拳若打在你的臉上,情形會怎樣?”
客官眨了眨眼睛,說:“如果打在臉上,臉會開花。”
扁湯圓道:“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