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急忙一把拉住白揀,喊道:“白公子,黑蜘蛛手上的暗器有毒!”
黑蜘蛛把暗器在沈璧君面上一晃:“高總管,你一定知道,我只要將鬼門針在新娘臉上一劃,恐怕……”
高漸離道:“黑蜘蛛,白老爺的賬還未跟你算,你要再傷了小姐,我就……”
聽高漸離這麼一說,白揀忙道:“高總管,我爹怎麼啦?”
高漸離還未答話,黑蜘蛛笑道:“白公子,高總管一定沒來得及告訴你,白老爺現在已經只剩下一堆白骨了。哈哈哈!”
白揀驚道:“高總管,她說的是真的?”
高漸離慢慢點了點頭,臉上盡是愧疚和自責!
他的痛苦似乎比白揀更甚。
白揀也知道高漸離此刻的心情,他本想安慰他幾句,對手實在太強了。
他已盡了全部的力量,可他的淚水先流了下來,話也說不出。
高漸離一雙手緊緊握着公子的手,怒視着沈愁。
這時,沈愁從轎上站了起來,拍着江中舟的肩,道:“江總管,幹得好!”
沈愁接着乾笑幾聲,道:“錢公子,這位白公子的新娘,怎麼樣,漂不漂亮?不過,只要你一動手,新娘恐怕也就沒命了。”
高漸離喊道:“錢公子,黑蜘蛛的暗器,喂有劇毒,見血封喉,千萬不可……”
沒想到錢公子冷冷道:“據我所知,新娘也姓沈。”
沈愁道:“姓沈又怎樣?”
錢公子道:“我不相信你真的會殺了你女兒。”
沈愁哼道:“我從來沒生過這樣的女兒,他既然要做白府的媳婦,就是我的仇人,而我的仇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沈愁頓了頓,陰陰道:“這個賊女人,不僅要嫁到白家,還要那姓白的傳宗接代,我真後悔生了這樣一個女兒!”
沈愁傷心至極,絕望道:“而且,我還知道,我還知道……”
白揀道:“你還知道什麼?”
沈愁大聲的,同時也憤怒道:“我還知道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姓白的後代!”
白揀一陣狂喜,喜極而悲,愴然道:“璧君,你怎麼不早說!”
沈璧君欲開口說話,可已被點了穴道,說不出,動不得,早已是淚人一個!
沈愁幽幽道:“姓白的,我就只有這樣一個女兒,她若嫁給你,我們沈家門就斷了後,而你們白家卻香火不斷,沈白兩家世代爲仇,我沈愁怎麼甘心就這樣敗在你的手上!
“我要看着白家一個個都死盡,這個賤女人,她竟然會懷上你的孩子,她竟然要爲姓白的傳宗接代。”
沈愁又恨又怨,看上去極是悲痛。
他接着又冷笑道:“錢公子,你快動手吧,就算我死,我也要白家絕後。”
看他神情,絕非假話,錢公子也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白揀知道沈璧君真的懷了自己的孩子後,性情大變,心裡想道:“璧君有了我的孩子,白家有後了。然後又想:沈愁要殺了璧君,他要殺了我的孩子……”
白揀腦子裡一片混亂,癡癡地想得出神。
突然,白揀“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沈老賊,不,沈,沈……”
他本來想說:“沈岳父”
,可怎麼也說不出來,一連幾個“沈”字,接着道:
“沈白兩家有什麼恩怨,就到白揀爲止吧,你只要放了璧君,要我怎樣都行,求求你了。”
高漸離見公子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下,只是一雙眼,還怒視着沈愁。
沈愁“嘿嘿”幾聲,道:“高總管,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的面子也夠大的了,連黃鶴山莊的錢公子也幫你,怎麼樣,你還認輸不認輸?”
高漸離虎目含淚,欲奮起而搏。白揀一把按住,道:“只要你發誓放了璧君,我就在你面前咬舌自盡。”
沈愁心下暗算,口中仍遲疑道:“要我放了璧君不難,只是,我放了璧君,錢公子他……白揀聽說沈愁會放了璧君,喜極道:”今後錢公子也絕不會找你麻煩的。”
白揀什麼說完對錢公子道:“錢公子,在下與你素不相識,你肯幫我,我白揀感激不盡,只是,在我死後,你不許再找沈愁的麻煩。”
錢公子也是雙眼一熱,道:“白公子既是高大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今日我既不能幫你的忙,只有聽你的吩咐了。”
錢公子說着轉向沈愁,大聲道:“沈愁你聽着,只要你放了沈姑娘,我錢某人決不找你,要是你出爾反爾,加害沈姑娘,我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白揀道:“沈愁,你發誓吧,你發完誓,我就在你面前自盡。”
沈愁見自己性命無礙,心下放寬,正想發誓,只聽一個聲音輕輕傳來:
“像你這種人,爲什麼還要活在世上。”
聲音很輕,很無力,可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愁一驚,惱怒道:“你在說誰?”
“當然是說你,像你這種人,早就應該到地獄裡去呆着了。”
隨着輕輕的說話聲,從破舊的馬車裡走出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的神情落寞,沒有一點生機。
女的豔麗俊俏,依在他身旁。
說話的竟是車上的兩位乘客!
錢公子還以爲他們等得不耐煩了,忙道:“兩位客官,馬上就可以趕路了。”
男人冷冷道:“是誰耽誤了我趕路,我就找誰算賬。”
冷冷的話語,冷冷的表情,決不像在開玩笑。
他的沒有光彩的目光望定沈愁!
白揀急道:“這位朋友,別……”
男人道:“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要是你祖先知道你如此窩囊,不知會怎麼想。”
白揀含淚道:“這位朋友,你別管,我只要璧君能活着就夠了。”
男人不理,轉向沈愁,道:“放了沈姑娘。”
白揀又急道:“他還沒發誓!”
男人道:“他用不着發誓,你也不用自盡,沈愁,快放了沈姑娘。”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無力,就像久病未愈之人,輕輕緩緩,又像是用盡全身之力才說出的。
可是他的話卻像刀子。冷冷的刀,尖銳、鋒利而無情。
黑蜘蛛喝道:“只要你再走一步,鬼門針就會刺進她的咽喉。”
沈璧君的臉,蒼白、茫然,望着黑蜘蛛手中的暗器,牙齒都在打顫。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試試,是你的針快,還是我
的刀快。”
衆人這才發現,他的腰上,果真掛着一把彎刀,不像弓,也不像七,就像農夫的鐮刀,經久未用,暗淡無光,卻又不生鏽。
這把彎刀,掛在他的腰上,一點也不引人注目,就像一片枯萎的,將要從樹上掉下去的樹葉。
他說:“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把你的脖子割下來給你看看。”
快刀王!
人人的心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這個人是天下第一快刀李棄兒。
黑蜘蛛笑道:“江湖上都說李棄兒的刀是天下最快的刀,今天我要親眼見識見識。”
話猶未了,一擡手,鬼門針已向沈璧君抹去。
高漸離“啊”了一聲。
白揀渾身一片冰冷。
他們都以爲,沈璧君性命休矣。
可是他們忘了,快刀王的刀是天下最快的刀。
這是真理,並非謠傳。
這是真實的神話,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人能打破這個神話。
當然,黑蜘蛛也不能。
黑蜘蛛的手才擡起一寸,她的眼前閃過一道光。
這是一道非常耀眼的光芒,就像秋花一樣散淡而實在,她還感覺到了那光的比血稍冷的溫度,就像秋天的陽光照在她的脖子上,就像秋風無意地,不設防地吹在她的脖子上。
其實,她的脖子已經掉在地上了。
她的脖子掉在地上,她還在想這些關於秋的感覺。
她的身子還沒有倒下。
她的手還握着她引以爲豪的獨門暗器鬼門針。
好快的刀!
刀飛出去又飛回來,誰也沒有看清刀是怎麼飛出去,又是怎麼飛回來的。
好一把割脖子的彎刀!
黑蜘蛛的頭掉在地上,割脖子的彎刀已掛在李棄兒的腰上。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所有的人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
過了很久,黑蜘蛛的身子才倒地。
沈璧君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拔腿如飛,奔投進白揀的懷裡。
沈愁呆立着,眼神慘淡,突然間表情大異,轉身一把抱住江中舟,口中大聲喊道:
“璧君,璧君別走,你不要走,你是沈家門唯一的後代,你還要報仇。”
江中舟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開始還拼命叫道:“老爺,我不是小姐,我是江中舟。”
後來,聲音越叫越小,最後什麼也聽不到了,也不掙扎了。
沈愁放開雙手,江中舟頹然倒地,已死去多時。
沈愁望着一動不動的江中舟,喃喃道:“璧君,其實爹是很疼你的,爹只你一個女兒,你不要離開爹了,好不好?”
沈愁說着從地上抱起江中舟的屍體,一邊走一邊說:“璧君,聽爹的話,咱們回家,咱們不報仇了。”
經此變故,沈愁已是瘋了。
李棄兒轉身,回到車上,童飛飛也跟着。
緩緩的,馬車又啓動了。
那麼舊的車那麼瘦的馬,慢慢駛出白府大院。
走出很遠,衣冠楚楚的錢公子還在馬上聽到沈姑娘的一陣哭聲。
這哭聲,很快被蕭索的秋意收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