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明好像想了一下,道:“既然你這麼相信我,就把銀子押在‘公主’身上吧。”
皮頭驚道:“賢明老弟,不會這麼巧吧,最後一把又是‘公主’?”
賢明悠悠道:“錯過翻身的機會,你可別怪我了。”
皮頭忙道:“聽你的,聽你的。”將最後五兩銀子押到“公主”身上。
只聽莊家喊了一遍:“公主五兩,皇后八兩,泥鰍三兩,仙女一兩,還有沒有要下注的,好,沒人下注了,轉!”
莊家話一歇,轉盤便飛速轉動。慢慢的。停住。是金魚。
只聽莊家又喊道:“大家看清了,箭頭正對金魚,統吃!”
接着又喊道:“誰要下注,現在可以下了,幸運輪流轉,請趕快下注,別錯過機會。”
皮頭沉着臉,對賢明道:“我說不會這麼巧的,硬叫我押公主,豬腦袋也不會這麼笨的。”
賢明並不惱,道:“你這個比豬腦袋還聰明的人,卻偏偏要聽豬腦袋的話。”
皮頭一副無奈的樣子,道:“這下你開心了。全輸光了,大家都沒得玩了。”
其時,大家都已輸光了銀子,只有司馬如血的面前還堆着一堆銀子。
可司馬如血彷彿睡着了,雙目微閉,莊家一連喊了三遍叫人下注,他都一點反應沒有。
莊家於是宣佈:“如果沒人下注,就請諸位明天再來。”
司馬如血好像醒了,道:“誰沒銀子下注,我這裡先拿去。”
衆人眼一亮,卻不相信這是真的,只呆呆望着司馬如血。
司馬如血將一錠十兩重的銀子遞給賢明道:“想好了,再下注。”
又將同樣一錠銀子遞給皮頭,道:“自己想押哪裡就押哪裡。”
賢明和皮頭接過銀子,十分欣喜,道:“這位朋友,等我們贏錢一定還你。”
司馬如血搖搖頭,笑笑,又彷彿睡去了。
旁邊十幾個人紛紛伸手來拿銀子,這個說,“借我十兩”,那個說“借我二十兩”。
沒幾下,司馬如血面前的一堆銀子,已被衆人拿得光光。
衆人有錢在手,賭場又一片喧囂,吵鬧。
司馬如血其實並沒有睡。
他哪裡睡得着。他在想小翠。
他想起昨夜的溫情,想起小翠那柔滑溼潤的手和她那起伏有致的身段。
司馬如血頭腦有些眩暈,就像置身江濤激流之中!
司馬如血的心很靜,靜得連屋外的風吹草動,他也聽得清清楚楚!
司馬如血從如流的秋風裡,聽出了淒涼和無奈。
司馬如血的心變得一片空曠和蒼茫。
突然,司馬如血的血液也不由得凝固起來。
如此重的殺氣,只有武功非常高的人才會有。
這個高手是誰呢?
司馬如血凝神細聽,屋外瑟瑟的秋風裡,儘管樹葉就在窗外響,但他還是聽到更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這聲音很快,如風如飄,開始還覺得很遠,一會工夫,便已往東南方向飄去,速度之快,當真是匪夷所思。
司馬如血心念如電:如此好的身手,當今天下,屈指可數。
心念未已,司馬如血身形已動,亦如風飄一般,從屋內飄了出去。
賭徒們依舊大呼小叫,渾然不知司馬如血人已不在。
司馬如血掠出屋外,略一思索,馬上施展絕頂輕功,往剛纔那人遠去的方向追去。
秋涼如水,秋風割在他的臉上,一絲一絲疼痛。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憑着那一點點自然的天光,司馬如血疾步如飛。
追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司馬如血才聽到前面那人的疾步聲。
但終於看不見那人的身影。
司馬如血再怎麼奮力,總不能縮小彼此的距離。
司馬如血暗暗一算,以此速度,現在離黃鶴山莊至少有三十多裡。
追着,追着,忽然之間,前面的腳步聲消失了,司馬如血只聽是一片浩大的松濤聲。
司馬如血啞然,尋思前面要是有一片森林。
本來天就暗,僅憑微弱的天光尚可觀察到周身四五米之內的動靜,可一走進森林,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眼前漆黑
一團,只有憑着身體靈敏的感覺聽風辨器,纔不至於撞到樹上去。
這樣一來,前行的速度便慢得多。
在這種情形之下,只要是輕功稍好的人,如此慢行,要使腳下不發生絲毫聲音是很容易做到的事。
司馬如血全身戒備,以防遭到突然襲擊。
黑暗中走了很久,仍沒有走出森林。
“是不是中了圈套?”司馬如血尋思道:“只要他躲在哪棵樹上不出聲,我便難以找到。”
接着又想到:“或許,那人已在我身後。”
司馬如血一邊想一邊走。
他想朝一個方向行走,總會走到森林邊緣的。
他又想,他不可能中圈套的,這麼黑的夜裡,又冷又蒼茫的原野,若不是他心境平靜,他也絕難發現有人在引誘他。
想到這裡,司馬如血輕輕籲出一口氣。
氣還未籲出,司馬如血只覺一絲冷風向他面門拂來。
這絕不是秋夜的涼風,這是刀劍捲起的殺氣!
司馬如血連呼喚也頓住了。
他想不到真的有人身在暗處朝他襲來。
如果這個人原先就埋伏在這裡,那他定是中了圈套。
如果這個人就是他追的那個人,那這個人的武功,當真是不可思議。
司馬如血心念閃過,身子也本能地斜斜地往左挪了半步!
雖然只半步,卻避得恰到好處,那迎面拂過的冷風,貼着他的右頰滑過。
司馬如血只覺面頰一片沁涼,又火辣辣似的疼痛,來人這一招,勁勢之強,可想而知,若被擊中,命早休矣!
想到這裡,司馬如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司馬如血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襲來之招,聽得偷襲者輕輕“噫”了一聲,似也吃驚非小。
這一聲“噫”彷彿就在他耳邊,司馬如血出招如電,一劍刺了出去。
如果在白天,這一劍,一定是非常燦爛,而且會伴着一片鮮紅的血光,豔麗無比。不知多少一流高手,被司馬如血這一劍飲乾鮮血。
可是,司馬如血這一劍卻刺空了。
司馬如血一片茫然,他也感到有些可怕。這個人的武功,實在太強了。
他全身每一個細胞瞬間凝固,準備迎接來人再次襲擊。
可是過了很久,也沒有動靜。
司馬如血只聽松濤一陣陣遠去又一陣陣響起。
司馬如血凝神傾聽,卻連那人的呼喚也聽不到。
這樣過了很久。
司馬如血僵立着,一動也不敢動。
他清楚,那個人就在他附近,誰先動誰就會暴露行跡與方位,就會成爲襲擊的目標。
突然,司馬如血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話:“這位朋友,是不是司馬如血大俠。”聲音很細,就像從地底傳來的。
司馬如血知道,這是對方用上乘“傳音入密”的內功跟他說話,他一沉思,同樣用“傳音入密”答道:“我司馬如血坐不更名,立不改姓,大俠二字不敢當,你把我引到這裡來,究竟是何用意?”
那人道:“司馬大俠誤會了,我也是跟蹤前面的人才進入這片森林的。”
聽聲音,那人好像鬆了一口氣。
司馬如血心道:“原來在我之前,已有人在追蹤。”
那人接着道:“我聽追蹤之人,就在前面不遠處消失的,咱們徑直往前走,如何?”
司馬如血平時很難輕易相信他人的話,這時卻毫不猶豫地道:
“好,這位朋友,咱們一齊往前走。”
夜色漆黑如墨。
兩個人施展絕頂輕功,往前行走。
不多時,前面出現一盞燈。
燈光如豆,在黑漆漆的夜色裡,這燈火,有如黑色天幕一隻昏暗的眼。
司馬如血用“傳音入密”道:“你往左,我從右,咱們一起過去,如何?”
那人道:“司馬大俠,那人武功甚高,咱們見機行事,且勿妄動。”
司馬如血應了一聲“好”,便朝那燈火處急速而去。
這是一間小木屋。
暗暗的燈光便是從小木屋的窗戶裡射出來的。
這燈光很暗,沒多遠便被無邊的黑夜吞沒。
離
小木屋還有一箭之遙,司馬如血站住,仰頭,疏疏密密的松林間,此刻漏下幾許慘淡的天光。
司馬如血借這點天光,選準一棵最高的大樹,一騰身,飄到樹上。凝神注目着小木屋。
司馬如血側耳,聽到有人在小木屋裡說話。
一人道:“阿五怎樣了?”
另一人道:“估計不礙事的。”
又一人道:“阿五到了沒有?”
一人道:“還沒有。”
另一人道:“決鬥的時間將至,教主有何指令?”
又一人道:“教主正在練一套絕世武功,到時老人家自會有安排的。”
一人道:“江湖多事,孤獨巖原來並沒有死。”
又一人道:“都是阿六,做事總留後患。”
一人又道:“孤獨巖可難應付得很。”
司馬如血聽了很久,知道屋裡的人似在商量什麼,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司馬如血也還能勉強聽到。
司馬如血根本聽不出他們在商量什麼,他們的話也牛頭不對馬嘴。
只聽一人道:“那個賊女人,竟然會在快刀王的庇護之下。”
另一人道:“不如合力殺了她。”
又一人道:“還不到時候。”
先前那人道:“這樣也好,讓她和快刀王一塊死。”
司馬如血正聽得迷惘,猛聽到“快刀王”三個字,心情一震。
再聽下去,又聽不懂了。
一人道:“阿五怎麼還不來?”
又一人道:“也許來不了了。”
剛纔那人道:“再過半個月就是十月初十了。”
女的聲音道:“司馬如血到黃鶴山莊已半年了。”
一人接道:“他等到了沒有。”
又一人道:“當然沒有,我的車很慢的。”
那人說着輕輕笑了笑,似是做了一樁十分得意的事。
司馬如血聽到他們講到自己,還知道自己是在等人,十分驚奇,真想過去探個究竟。
心道,這些人武功如此高強,聚在一起不知搞什麼陰謀。
正想着,又聽一人道:“高天鳳最近幹些什麼?”
一人笑道:“他好像對炒螺螄十分感興趣。”
一人問道:“快刀王什麼時候到黃鶴山莊?”
一人道:“快了。”
司馬如血想知道快刀王什麼時候到,可那人只說“快了”,便不再接下去說。
一人道:“教主有沒有下令阻止快刀王?”
另一人道:“快刀王與飄香樓決鬥,我們正可以坐收漁利,教主絕不會下令阻止的。”
先前那人又道:“那也不見得。教主花費那麼大的苦心,爲的就是讓快刀王加入本教,若是他在決鬥中死了,豈不可惜。”
一人道:“飄香劍未必能打敗快刀王。”
又一人道:“如果快刀王贏了,天下再沒有人能戰勝他,那他不就成了武林至尊?”
一人道:“教主纔是武林至尊。”
司馬如血聽得不知所以,正想再靠近小木屋,不料腳下枯樹枝發出一聲輕微的折斷聲。
“誰?”
“外面有人!”
兩聲驚呼,兩條人影如飛一般從小木屋射了出來,緊接着,燈光也熄滅了。
一片寂靜。
除了秋風吹動森林,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司馬如血屏住呼吸,見那兩個人身輕如燕,站在樹尖,不知他們看到什麼沒有。
無星無月,秋寒如水。
司馬如血寂寞的心依舊。
他本是任何事情都不聞不問,他只想看看李棄兒的刀究竟有多快。
他不知道他們說的“本教”是什麼教,他們的武林至尊的教主又是誰。
就這樣,熄滅的燈火再也沒有點起。
直到東方即將吐曙。
司馬如血按原路返回,司馬如血回到黃鶴山莊,天還沒有亮,賭場還沒有收場。賭徒們大喊大叫,一點也沒有疲倦。
司馬如血坐回原來的位置。
這個位置在他離去的時間裡就一直空着。
司馬如血微微閉上雙眼,想道:“那是一些什麼人?一起追蹤的人又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