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愁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沈愁個子雖然很矮,可天生一副威嚴的模樣,讓人望而生畏。
沈愁一生下來便註定是白府的仇人。
他的父親生怕他忘記世代相傳的仇恨,所以取名“愁”,提醒他不忘報仇,也提醒他不要讓白府的人暗算。
儘管深愁不知道自己與白府有什麼怨仇,但沈愁還是繼承了祖傳下來的仇恨。
在沈愁的眼裡,白府是最大的敵人,他要千方百計打敗它,消滅它。
沈愁不斷地培養沈家門的勢力,他要使沈家門變成江湖的大幫派,至少,一定要在聲名上蓋過白府,他要向白府顯示,沈家門就是比你白府強。
沈愁覺得,用這種方法向自己的仇家炫耀,不要動刀槍,不要損兵折將,便可達到報復的目的。
而且,讓仇人像狗一樣仰視自己,這是一種最痛快的感覺。
看着仇家狗一樣生活,比一刀殺了仇人更滿足!
沈愁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鷹。
沒有人可以從他的臉上發現心中的秘密,沈愁是一條老狐狸,又比狐狸更使人害怕。
沈愁坐在椅子上了。
他的面前是一杯冒着熱氣的早茶,縷縷清香。
隨着他的呼吸進入他的心肺。
這時,門開了。
沈愁動也不動,道:“安排得怎樣了?”
江中舟道:“一切已妥,請老爺示下。”
江中舟是沈家門除沈愁之外權力最大的人。
可是,在沈愁面前,他就像一條聽話的狗。
沈愁滿意地點點頭。
江中舟望了一眼沈愁,已知主人對自己辦事效果還滿意,接着道:
“該請的朋友,都請了。”
沈愁不經心道:“哦。”
江中舟不作聲,他在揣摸沈愁叫他來究竟是什麼事。
江中舟並不認爲自己天生是奴才,可是,他一站在沈愁面前,江中舟就覺得自己是奴才。
而一個好的奴才,主人的意思是不必說能夠猜得出的。
此刻,他竭力想扮好一個奴才的角色。
沈愁輕輕“哦”了一聲之後,又問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江中舟慌了,他實在想不出沈愁爲什麼問第二遍,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江中舟道:“老爺你放心,一切都已弄妥,該請的朋友,也都已請了。”
沈愁慢慢道:“那麼,不該請的呢。”
江中舟道:“對付白揀,已經足夠。”
沈愁吹了一口熱茶,清香飄散,滿屋子都瀰漫着芳香。
沈愁道:“江總管,白府請了多少人?”
江中舟道:“小人都已經查清楚了。”
沈愁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場遊戲,你有幾成把握?”
江中舟道:“十成。”
沈愁又點點頭,然後望着江中舟,道:“不過……”
江中舟道:“不過什麼?”
沈愁緩緩道:“黃鶴山莊的……”
江中舟急道:“黃鶴山莊的錢公子是小人的朋友,小人也已邀請了。”
沈愁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踱了兩步,道:“可錢公子也是高漸離的朋友。”
江中舟道:“是的。”
沈愁道:“高漸離也一定去邀請過錢公子。”
江中舟道:“是的。”
沈愁道:“如果錢公子不幫我們,取勝的機會有幾成?”
江中舟道:“還是十成。”
沈愁又道:“如果錢公子幫他們呢?”
江中舟略一遲疑,緩緩道:“如果錢公子幫白府,那我們取勝的機會恐怕連一成也沒有。”
沈愁道:“這是不是很糟?”
江中舟微微道:“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局面當然會不堪收拾,不過老爺放心,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消息說錢公子會幫他們。”
沈愁重新坐回椅子,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江中舟道:“萬一錢公子幫他們,我們也不怕。”
沈愁道:“哦?”
江中舟走前幾步,附在沈愁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愁揮手道:“江總管一切勞你費神了。”
江中舟躬身道:“老爺放心,小的先走了。”
沈愁望着江中舟退出去的背影,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這笑是舒心的,從容的。也是殘忍的。
沈家門終於要行動了,沈家門經過數十年的積蓄,終於要在九月十五這一天剷除白府,拔掉眼中釘。
儘管他也知道,白揀年紀雖小卻有一身驚人的武功,而高漸離更是一個深不可測,誰也不知他的真面目的神秘人物!
可沈愁還是確信無疑,這一次,白揀是死定了。
白府有幾百間房子。
要是將一個人藏這麼多的房子裡面,肯定沒有人能找得到。
可是,沈璧君不願這樣做。
今天是她成親的好日子,她不想偷偷摸摸跟白揀在一起,既然喜歡他,就應光明正大地像模像樣地嫁給他。
沈愁知道她喜歡白揀,說的第一句話:“你喜歡他,我就殺了他。”
沈愁知道她執意要嫁給白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你要嫁給他,連你也一起殺。”
沈璧君很悲傷:喜歡一個人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得到父親的同意也是非常重要的。
她從小就沒有娘,沈愁既是她的父親,也是她的母親,其實沈愁是她全部的愛和依靠。
沈璧君真的很悲傷,她要忠於自己的愛,就得背叛父親,背叛沈家門。
最後,沈璧君還是選擇了白揀。
他們的年紀都還小,才二十歲,但他們卻要成親了。
因爲,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白揀的骨肉。
白府是沈家門的世仇,白揀是白府唯一的繼承人,因此,白揀是沈家門唯一的仇人,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仇人,沈愁是決不會答應的。
沈璧君知道,沈家門決不會放過她,哪怕她是沈愁的唯一的女兒。
沈璧君特意吩咐丫頭,在門楣上掛兩盞鮮豔的大紅燈籠。
這樣,任何人都可以從幾百間房子裡,輕易找到沈璧君的新房。
沈璧君從不擔心,今天是她成親的好日子,沈愁再無情,也不該在女兒成親的日子來殺她。
沈璧君望着佈置得精緻而溫馨的洞房,臉上溢滿了幸福。
雖是白天,紅色的窗簾還是拉上了。
燭臺上的蠟燭爆了一下,燭光搖動着,在她的臉上,映出嬌羞的神態。
她想起了與白揀第一次相會的情景,想起了白揀溫柔的擁抱和動情的呢喃,沈璧君此時也不禁激動萬分!
那種顫慄的感覺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沈璧君心旌搖動,她多麼渴望能重溫那份甜蜜,那份愉悅。
她多麼渴望白揀擁她入懷,共同享受美妙的時光。
沈璧君呆呆地想着,似是癡了。
房門被推開,她也不知道。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丫頭。
沈璧君一驚,見是丫頭,道:“這裡沒事,你出去吧。”
丫頭卻站在那裡,沒有動。
沈璧君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丫頭還是沒動。
沈璧君心下有氣,想道:高總管也真是的,怎麼給我安排了這麼一個又聾又啞的丫頭。
正想着,只聽丫頭說道:“恭喜新娘,吉祥如意。”
沈璧君不禁啞然,搞了半天,原來丫頭是進來向她賀喜的。
沈璧君笑了一笑,依然道:“你到外面去吃點東西吧,這裡沒事了。”
丫頭也一笑,固執地道:“高總管吩咐過丫頭,叫丫頭不離新娘左右的。”
沈璧君道:“也好,你就坐下吧。”
待丫頭坐下,沈璧君又笑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丫頭忙站了起來,道:“小的叫紅兒。”
沈璧君笑道:“坐下吧,紅兒姑娘。”
紅兒道:“小姐別叫我紅兒姑娘,叫丫頭就得了。”
沈璧君拉紅兒坐下,撫着她的肩膀,道:“什麼丫頭不丫頭的,爹孃給你取了名字,是讓人家叫的,怎麼,你不想讓我叫你呀!”
紅兒忙道:“紅兒不敢。”
沈璧君關心着外面的情形,問道:“紅兒姑娘,白公子他……”
想想又覺得不必問,話講一半便住口了,一張臉紅得甚是動人。
紅兒笑道:“我家公子呀,他正在大院裡招呼客人呢。”
沈璧君道:“外面人多嗎?”
紅兒道:“外面人可多了,所有到白馬鎮趕廟會的人都來向公子道喜哩,人山人海的,場面可熱鬧。”
沈璧君道:“哦,那麼多的人,是不是什麼人都有啊?”
紅兒道:“那當然啦,有老的少的,有男的女的,有當官的,也有做生意的,還有啊,連瘋子也……”
沈璧君道:“怎麼連瘋子也來了?”
紅兒一愣,隨即笑道:“不對呀,瘋子怎麼懂得向公子道喜呢,如果懂,那一定不是瘋子了。”
紅兒接着道:“我也是剛纔聽別人說的,至於究竟怎樣,我也不太清楚。”
沈璧君道:“紅兒姑娘,你去大院裡看看,怎樣?”
紅兒道:“不行的,小姐,高總管吩咐過,叫我千萬不可離開你的。”
沈璧君實在牽掛白揀,想知道他現在的情形,便道:“紅兒姑娘,高總管有沒有吩咐過你,叫你聽我的吩咐?”
紅兒道:“有啊。”
沈璧君道:“那麼,就麻煩你跑一趟,好不好。”
紅兒道:“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