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紅兒不願離開的意思,沈璧君故意一板臉,道:
“紅兒姑娘,你是不是不願聽我的吩咐。”
紅兒急忙站了起來,道:“紅兒不敢。”
沈璧君依舊板着臉道:“那你還不去?”
紅兒見沈璧君真的生氣的樣子,忙笑着說:“小姐,不是紅兒不聽吩咐,是高總管不讓我離開小姐的,要是小姐真的想知道公子的消息,紅兒就跑一趟。
“不過,千萬別讓高總管知道我離開過小姐。”
沈璧君這才笑道:“不會的,紅兒姑娘。”
紅兒衝沈璧君又一笑,這才轉身離去。
紅兒離去後,沈璧君在房間裡坐了很久,也不見她回來,心裡有些不安起來。
可是漸漸的,沈璧君就又開心起來。
畢竟,今天是她成親的大好日子。
沈璧君又陷入對白揀的思念中。
隱隱約約,白揀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輕輕響了起來。
沈璧君心中一喜,知是紅兒回來了,忙起身去開門。
門外,一個秀麗的女子娉婷站着,大紅的衣裳,卻不是紅兒。
“你是誰?”沈璧君心中驚訝,還未來得及問,只覺胸口一悶,肋下一麻,眼前一片漆黑,接着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沈愁真的很開心。
這是他一生中最開心的日子。
祖祖輩輩幾代人不能做到的事讓他辦成了,他能不開心嗎?
能夠看着仇家一敗塗地,沈仇的心比灌了蜜還甜!
他是坐在轎子上進來的。
現在,他還在轎子上。
四個轎伕站在沈愁的後面,江中舟站在沈愁的左邊。
沈愁那雙鷹隼般的銳目,掃視白府大院裡的酣鬥。
他雖然知道勝券在握,可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悅。
白揀像一頭豹子,他的雙掌猶如兩柄大刀,把圍攻他的三名沈家門高手逼得無法近身。
白揀看上去似是暴怒之極,可出招卻極有章法,有攻有守,攻守兼備,縱使遭三人合攻,他也是攻多守少。
這三個人,一個使刀,兩個使劍,使刀的清瘦矍鑠,身形修長,使劍的兩個人卻滿臉鬍子,顯是一對兄弟,長得一模一樣,連出招的手法也如出一轍。
只聽一聲尖嘯,使刀的中年刀法一變,刀光捲起地上的沙子,人往地上一滾,像一團凌厲的刀影,向白揀逼去!白揀前後受攻,無法退,不能退,也不想退,左手急急揮出!“叮叮叮!”
一連三響,接着一聲慘叫,沒有血飛濺出來,地上的刀影已消失。
中年的額頭,釘着一枚銀光閃閃的三角暗器。
“追風奪命釘!”使劍的兄弟倆不進反退,輕輕飄飄向後翻飛。
顯是怕極了“追風奪命釘”,更料不到白揀會使這種暗器。
可是,他們飛得再快,也沒有白揀的暗器快!
兩聲悶響,同時從空中雙雙墜地,每個人的額頭,各中一枚暗器,毫釐不差!
真的比風還快,追風奪命。
沈愁眼看着白揀一轉眼殺了沈家門三個人,他一點也不震驚!
因爲,與此同時,白府的人倒下了四個!
在沈愁的眼裡,這
就像是一齣戲,誰死誰生,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沈愁所要的,是最後的勝利!
而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他。
沒有人能從他手中搶走勝利的成果,沒有人能救白揀,就是高漸離也不行!
白揀這次是死定了。
高漸離也這麼想。
當他來到大院裡,這裡的戰鬥已經結束,地上躺滿了人,鮮血到處流淌,活生生一個屠場。
慘不忍睹。
他的那些朋友,不是死了,就是傷得不能動彈了。
高漸離的心像冰一樣冷。
高漸離的胸中卻有火在焚燒。
院子裡站着的,除了白揀,就剩下了沈愁,江中舟和四個轎伕。
稍有腦子的人都清楚,這一仗,沈家門勝了。
而且,白府敗得很慘,連作白揀的性命也將難保。
因爲這時,沈愁後面已走出兩位轎伕,以逸待勞。
白揀已是精疲力竭,他的身上沾滿了血污,不知是對手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他覺得秋天的天空特別沉重。
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又像響着混亂的噪聲。
今天是什麼日子,自己又身在何方?
他很想躺在地上靜靜地想一想。
一陣風吹,撥開淡淡的雲朵,太陽露出它少有的美麗。
白揀想起一張臉,一張比雲朵還要美麗還要動人的臉。
對了,那是沈璧君的臉,新娘的臉!
他是新郎,沈璧君是新娘,這是他們成親的日子,他怎麼會一個人站在這裡,他的手上和身上怎麼會沾滿濃腥的血?
血!血!血!他一陣狂燥。冥冥中彷彿看見一把猙獰的刀!
刀砍向他的脖子,砍向他的雙手,他的雙足。
他在尋找抵擋的武器。
他的雙手已經疲勞,他的雙足連移動也異常困難。
可是,鋒利的刀正逼向他的脖子,雙手和雙足。
他無力抵擋,他沒有刀,沒有劍,沒有武器,他只能死嗎?
轎伕一步步走進他。
他們野獸般的目光閃射殘忍的惡意。
突然間,他們出手了。
他們已經看準,白揀就算是有十條命,也要在他們雙刀下喪身。
對於這一擊,他們有絕對的把握。
在他們看來,這一仗,他們是最後一次出手了。
出手之後,他們就可以全勝而歸了。
最後出手的,往往是最厲害的高手。
他們的身手,沈愁也相當欣賞。
他們就像他的左右手,出擊的時機,速度、力量,就像他的兩個拳頭,威猛而無懈可擊。
沈愁看見他們閃電般向白揀出擊的時候,他就已閉上眼睛,他要仔細聽一聽白揀被擊中後發出的狗一樣的嚎叫。
接着傳來了慘叫聲——
不是一聲,而是兩聲。
沈愁慢慢睜開眼,就看見了高漸離。
高漸離的手中,只一把短刀,短刀只有五寸長。
五寸長的短刀卻砍了轎伕的兩隻手。
沈愁慢慢說道:“你刀真快。”
誰也看不出沈愁的心裡是害怕,恐懼還是蔑視?
是佩服、譏笑還是真心稱讚!
沈愁就這樣望着高漸離。高漸離一刀砍了兩個轎伕的手,同時,他的胸口各被轎伕擊中一掌,一口血,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高大哥!”白揀驚呼一聲,忙搶前扶住高漸離。
高漸離渾然不覺傷痛,戚然道:“白公子,真對不起……”
白揀握着高漸離的手,道:“高大哥,天意如此,不必自責,況且,我們都已盡力了。”
高漸離想說什麼,卻欲說無語。
望着倒在地上的他那些朋友,高漸離的眼中空空落落,不知是愧疚還是悔恨,只是沒有淚。
英雄無淚!
雲開日出。秋天的陽光雖然無力,但照在沈愁的臉上,顯得十分燦爛。
沈愁現在終於笑了。
因爲他知道,他現在笑得絕不會太早。
因爲他已經完全勝利了。
那兩個傷了高漸離的轎伕,儘管少了一隻手,但還是面無表情地站回原來的位置。
他們站在沈愁的後面,彷彿只要沈愁一聲令下,他們仍然將再次出擊。
沈愁輕輕笑了一陣,道:“白公子,恭喜了。”
白揀臉上一陣抽搐,厲聲道:“沈老賊,你不是人!”
沈愁道:“怎麼,你還不服輸?”
白揀大聲道:“沈老賊,白家與你有何冤仇,你要這般暗算我!”
沈愁哈哈一笑,道:“有何冤仇?難道你老爹沒告訴你,深家門是你們白府的世仇?”
白揀道:“前世的仇應該前世就算清,與我們又有何干!”
沈愁道:“父債子還,此乃天理,既然你姓白,既然你繼承了白家的財產,白家的怨債也要從你身上取回。”
沈愁一頓,接着道:“我們一生下來就是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可惜,白公子,你不能活得我這麼長了……”
沈愁說着又大笑起來。
高漸離喝道:“沈愁,你別太張狂,只要我高漸離有一口氣在,你休想傷公子一根毫毛!”
高漸離氣極說完這句話,嘴角又滲出鮮血。
沈愁不理會高漸離,一指地上的人,道:“白公子,這些人又和你有何冤仇,你竟殺了他們。”
白揀恨恨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沈愁道:“可是,他們卻死在白府大院裡。”
沈愁擡頭注望高遠的天空,緩緩道:“他們的朋友、親人、師父或弟子門只知道他們死在白府,他們要報仇,只會找你,而不會找我。”
沈愁微笑着點點頭,道:“白公子,你也聽到了,就算我今日不殺你,你也會被他們碎屍萬段的。”
高漸離道:“沈愁,你太陰毒了。”
“哈哈哈!”沈愁頭一偏,斜視着高漸離和白揀,冷冷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高漸離突然也大笑起來,他笑着道:
“我說你不能得逞就不能得逞,沈愁,你的死期到了!”
沈愁這時也臉色一變。
沈愁說着把臉轉向江中舟。
江中舟朗聲道:“我已派人通知死者的所有朋友,叫他們到白府來領取屍體。”
一輛馬車“吱吱咯咯”駛進院子裡。
車是破車,馬是瘦馬。
趕車的,卻是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