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鬆氣喘吁吁,彷彿隨時都會接不上氣來。
孤獨巖一張死人的臉看不出有多少時間沒見過太陽了。
清香將黑白棋子分開,正要轉身,杜龍道:“剛纔大九對你說了什麼?”
清香一驚,她想不到大九用傳音入密跟她說話他也知道,呆了一呆,道:
“他叫我解開他的毒。”
杜龍道:“還說了什麼?”
清香道:“還說我是清香閣的主人。”
杜龍道:“是主人又怎樣?”
清香閣道:“是主人就應該是主角,而不應是配角。”
杜龍“哦”了一聲,道:“那你準備怎樣當你的主角?”
清香這時冷笑道:“你最好給我滾開!”
杜龍默默注視着清香一會,出人意料地說:“好,我滾開。”
這一下,不僅連清香覺得意外,大九也驚訝不已。
杜龍轉身,往門口走去。
突然,清香大叫了一聲,聲音極其恐怖。
杜龍聽到了這聲驚呼,腳步頓了頓,卻並不停下,仍往門口走去。
清香又叫了一聲。
杜龍站住,回頭去看。
看到的是一張笑臉。一張燦若桃花的臉。
孤獨靈燕!
孤獨靈燕在笑!
孤獨靈燕笑起來比桃花還要好看,還要溫暖。
杜龍回頭看:“你笑什麼?”
孤獨靈燕笑道:“難道我笑得不好?”
杜龍道:“你的笑臉比桃花還好看。”
孤獨靈燕道:“已經有好多人這樣對我說過了。”
杜龍道:“我是第幾個?”
孤獨靈燕想了想,道:“第一個。”
杜龍也笑了,道:“我知道了。”
孤獨靈燕一愣道:“你知道什麼?”
杜龍道:“那些說過你的笑臉比桃花還好的人都已經死了,對不對?”
孤獨靈燕笑道:“你是第一個說了這句話以後還能活着的人。”
杜龍道:“因此我是第一個?”
孤獨靈燕道:“你是不是覺得奇怪,我在中了清香的毒之後,還能笑得這麼好看?”
杜龍點頭道:“這確實有些奇怪。”
孤獨靈燕道:“你想不想知道?”
杜龍很乾脆地:“不想。”
孤獨靈燕道:“爲什麼?”
杜龍道:“因爲你馬上就要笑不起來了。”
果然,孤獨靈燕的笑容馬上凝固在臉上。
她的比桃花還好看的臉,頓時變得比樹皮還難看。
杜龍笑道:“清香早已說過,這裡除了我,你們都比她笨,笨的人是鬥不過聰明人的。”
孤獨靈燕的咽喉,插着一支短刀。
血,從她的潔白的肌膚上滲出來,很是鮮豔。
孤獨靈燕沒有倒下,她仍是坐在凳子上,她不相信地盯着清香。
也許,孤獨靈燕在死前的一瞬還在想:
清香的飛刀是從哪裡飛出來的?
因爲,清香不可能有這麼快的速度,也不可能有這種飛刀,因爲這種飛刀,只有孤獨巖有。
而孤獨巖是她的父親,父親會殺自己的女兒嗎?
這許許多多的問題,孤獨靈燕沒來得及想,便死了。
殺死孤獨靈燕的,果真是孤獨巖。
孤獨巖就是自己死,也不會殺孤獨靈燕的。
可是,孤獨巖做夢也想不到,清香的武功,竟然會如此深不可測。
他那支射向清香的飛刀,不僅被清香接住,而且順勢刺進了自己的女兒的咽喉。
孤獨靈燕的血把孤獨巖的眼睛映紅了。
突然,他發現了大九的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神情。
孤獨巖頓時醒悟了什麼,厲聲道:“大九!”
大九一驚,道:“師伯……”
孤獨巖喝道:“大九,你好大的膽!”
大九驚恐道:“師伯,我……”
孤獨巖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孤獨巖才平靜道:“是的,我是不能怪你,只怪自己瞎了眼……”
孤獨巖接着道:“你用無風刀暗中相助清香,殺了師妹,以報答清香解毒之恩,是不是?”
大九點頭道:“是的。
”
孤獨巖不再說話。
屋子裡一片寂靜,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人,誰都沒有發出聲響。
這一切變得太快,太突然:原以爲這些人全部都已經中毒,卻都是假的,清香的慘叫,孤獨靈燕的笑,孤獨巖的刀,大九的無風刀暗中相助,以及孤獨靈燕突然死去。
沒有人會想到事情原是這樣。
但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事情已經發生,由不得人不相信。
現在,只有孤獨鬆和陳標沒有變,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真的中毒還是在孕育更大的陰謀……
孤獨巖和孤獨靈燕爲什麼沒有中毒?
大九爲什麼要背叛孤獨巖?
清香是不是真的爲大九解了毒?
是不是大九根本就沒有中毒?
他沒有中毒,爲什麼要承認暗中相助清香是爲了報答解毒之恩?
大九有沒有暗中相助?
這許許多多的問題,使空氣也要窒息。
杜龍走到門口,又轉身走了回來,走到桌子邊,嘆了口氣,對孤獨兄弟道:“這本棋譜把你們害成這樣,還是將它還給我吧。”
孤獨鬆把棋譜握在手上。
孤獨巖則拿着一顆棋子。
杜龍的話,他們好像沒有聽到。
杜龍又嘆了口氣,道:“我要走了。”
孤獨兄弟好像還是聽不到。
孤獨鬆翻開棋譜,正在看被杜龍撕破的地方。
孤獨巖將手中的棋子點在棋盤上,由於使力太大的緣故,棋子被嵌進了棋盤中。孤獨兄弟又開始下棋。
杜龍只看了一會,轉身欲走。
陳標道:“一切都還是個謎,你就要走了?”
杜龍沒有回答,而是道:“你沒有中毒?”
陳標道:“難道我一定要中毒嗎”
杜龍笑了笑,他的笑,有些勉強。
陳標道:“在沒有弄清真相之前,你是不該走的。”
杜龍道:“可真相不知掌握在誰的手裡。”
陳標道:“既然有真相,我們就不能失去信心。”
杜龍道:“可我現在亂得像一團麻。”
陳標道:“你亂得像麻,別人比麻還要亂。”
杜龍道:“你這樣一說,我真的不想走了。”
陳標道:“我不說,你也不會走的。”
接着又道:“你一下子要棋譜,一下子要走,其實是演給一個人看的。”
杜龍道:“我演得像不像?”
陳標道:“不像。”
杜龍道:“哦?”
陳標道:“至少演得比我糟。”
杜龍道:“因爲我年紀比你大,所以沒你演得好,不過……”
陳標道:“不過我也演得不好,是不是?”
杜龍道:“以你的聰明,你還可以演得更好的。”
陳標笑道:“真的嗎?”
杜龍道:“難道你是故意露出破綻的……
陳標點頭道:“演戲是一門藝術,半真半假,半假半真,只有把自己弄糊塗了,纔有可能使別人迷惑。”
杜龍道:“有時候,自己還弄不清東南西北,人就得意得飄起來。”
陳標道:“這個人決不會是你。”
杜龍道:“你肯定?”
陳標道:“我敢用性命擔保。”
杜龍注視着陳標良久,道:“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究竟說了什麼?”
陳標道:“我也是。”
杜龍哈哈笑道:“那我們講的豈不是廢話?”
陳標到:“有時候,廢話纔是真正有用的話。”
杜龍道:“那現在呢?”
陳標沒有回答,望着孤獨巖,道:“師父,什麼話纔是有用的話?”
孤獨巖下了一顆子,他下的每一顆子,都嵌進棋盤。
孤獨巖道:“我在下棋。”
他絕不像在開玩笑,從他的神情看,他也是在全神貫注的下棋,無心他顧。
陳標笑道:“只有等一下了。”
杜龍皺了皺眉。
陳標道:“你等不及了?”
杜龍道:“就是等到太陽下山,我也不會不耐煩的,只是我始終不懂,你現在還能笑得起來?”
陳標道:“我本是一個愛笑的
人。”
杜龍道:“可是孤獨靈燕已經死了。”
陳標道:“師妹死了,我當然傷心。”
杜龍道:“你僅僅只是傷心?”
陳標道:“你以爲我會怎樣?”
杜龍道:“聽說你很喜歡師妹,師妹也喜歡你。”
陳標笑道:“我喜歡師妹是真的,但師妹喜歡我是假的。”
杜龍沉默了一會,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陳標道:“千真萬確。”
杜龍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
陳標道:“師妹已經死了,就什麼委屈也沒有了。”
杜龍道:“那你是希望師妹死了?”
陳標道:“沒錯。”
杜龍道:“你的想法你師父知不知道?”
陳標道:“知道。”
杜龍走了兩步,眼睛盯着陳標。
陳標道:“我臉上有花嗎?”
杜龍道:“如果你臉上真的有花,就不會這樣看你了。”
陳標道:“沒有花,難道有螞蟻不成?”
杜龍眯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從這條縫裡漏出來的目光,像一道刀光。
陳標變色道:“難道真的是螞蟻?”
杜龍嘆了口氣,道:“誰讓你的臉這麼秀氣,螞蟻也嫉妒。”
陳標的臉上,果然有三隻螞蟻在爬。
就算是普通的人,臉上爬上三隻螞蟻,也不會大驚小怪,更何況是金刀陳標?
可是,當陳標聽說自己的臉上真有螞蟻,臉色頓時嚇得慘白,渾身顫抖了起來。
連金刀陳標都害怕的螞蟻是什麼螞蟻?
陳標的臉因了害怕而抽搐着。
這時,清香走了過來,對陳標道:“現在你演得像極了。”
陳標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口中只是道:“你……你……”
清香笑道:“我什麼?”
陳標忍着極度的痛苦,脖子脹得老粗,筋脈突出,張嘴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的手握住腰上的金刀,竭力想拔刀的樣子,可他哪有力氣拔刀。
清香望着陳標,道:“你拔呀,快拔出金刀來殺我呀!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快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清香的臉上,一副得意的神色。
陳標的臉已經變了紫色。
原來,這是三隻毒螞蟻。
能夠使金刀陳標在感覺到螞蟻的叮咬之前便喪失功力,這是一種何等劇毒的螞蟻。
普天之下,有可能擁有這種螞蟻的人,只有一個,可是現在,陳標連這個人的名字也沒有力氣說了。
陳標的臉,瞬息間又從紫黑變成通紅,他的眼珠幾乎要焚燒起來,這麼秀氣的一個人,眼看就要死了。
清香手中,忽然多了把短刀,而且這把短刀,以極快的速度向陳標砍去。
最毒不過婦人心。
一個將死的人,清香也不肯讓他多活一分鐘。
極快的刀,就要砍在陳標的腦袋上。
突然,陳標的手動了動,誰也想不到,陳標的手竟然會動了動,而且在一動之際,閃出一片金光。
陳標的金刀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鞘!
神奇的一刀。
意外的一刀。
金刀陳標果然名不虛傳。
金刀比短刀更快、更凌厲,而且無聲無息。
清香已被驚呆,她比看見魔鬼還要恐怖。
她知道,陳標的金刀,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
而她的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兩刀相觸。
只聽一片斷金碎玉聲。
清香的短刀砍在陳標的胸口。
陳標的金刀斷成了數截掉在地上,手中只剩一段刀柄。
陳標慘然道:“大九,你換了我的刀。”話落人倒。
更有許多遺憾,留在他驚詫的心上。
清香喃喃道:“他演得太像了,他差點騙了我……差點……”
清香的驚詫程度,絕不亞於死去的陳標。
“他是不是差點說出了你是誰?”
說這話的是杜龍。
杜龍斜望着清香,道:“其實,陳標不說,我們也已經知道了。”
清香道:“我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