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龍盯着清香,一字一頓道:“黃蜂。”
清香道:“黃蜂跟毒螞蟻有什麼關係?”
杜龍道:“只有黃蜂纔可以從塞外的沙漠中引得這種毒螞蟻。”
清香望了望杜龍,又望了望屋裡的每一個人。
孤獨兄弟仍在下棋。
大九仍站着。
無香好像睡着了,這麼長時間,她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清香點頭道:“沒錯,我是黃蜂,可是,你知不知道,這裡這麼多人,我爲什麼偏偏要陳標死?”
頓了頓,她接道:“我的三隻毒螞蟻,可以要這裡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命。”
杜龍笑道:“你殺了陳標,是因爲……”
黃蜂道:“因爲什麼?”
杜龍道:“你真的要我說?”
黃蜂道:“說。”
杜龍道:“因爲你怕他說出你是誰。”
黃蜂嘆了口氣,道:“你實在太聰明瞭,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可以活到九百歲。”
黃蜂接着又道:“不過,就算你真的說出來,我也不會殺你的。”
杜龍道:“真的?”
黃蜂道:“真的。”
杜龍嘆了口氣道:“我還是不說的好,知道的人不說也知道,不知道的人知道了也沒用。”
黃蜂這時走到孤獨巖身後,往棋盤上望去,不禁神情大異。黃蜂驚叫道:“二十年來,我從未見過這盤棋!”
從她的語氣中,可以聽出無比的欣喜與驚異。
無香也被她的叫聲驚醒了。
無香揉了揉眼睛,道:“何事這麼大驚小怪?”
黃蜂笑道:“我看到了一盤二十年來從來未見的棋。”
無香道:“或許奇蹟就要出現了。”
黃蜂激動道:“是不是要找到刀譜了?”
一提到刀譜,杜龍也興奮不已,他肥大的身軀瞬間飄到桌子邊,可是杜龍看了棋盤後,搖頭道:“我什麼也看不出來……”
黃蜂卻更加激動,喃喃道:“是的,二十年間,我從未見過這盤棋,說不定刀譜真的在這裡面。”
無香道:“刀譜在裡面也罷,不在裡面也罷,今天,一切都該弄弄清楚。”
杜龍道:“對,心裡塞着一團麻似的,真不好受。”
黃蜂死死盯着棋盤不斷道:“對……沒錯……是沒見過……”
無香突然叫了一聲:“小肌玉卿!”
小肌玉卿!
小肌玉卿是誰?
這裡誰叫小肌玉卿?
屋子裡一共只有六個人:
黃蜂、大九、孤獨兄弟、杜龍和無香。
難道,有人躲在哪裡偷聽,而偷聽的人就叫做小肌玉卿?
良久,沒有人出來。
屋子裡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六個人。
人依舊是六個,可是,人的臉色卻開始變化。
變化最大的是黃蜂。
黃蜂的臉比紙還白,這絕不是激動的緣故。
黃蜂緩緩回頭,對無香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
無香滿臉都在笑,她笑得連眉毛都彎了。
無香頓住笑,道:“你以爲,你的乳名只有一個人知道,是不是?”說完又掩不住地笑。
黃蜂的臉色已變青,道:“我只對一個人說過。”
無香道:“隔牆有耳,除非你們沒有幹過那種事。”
黃蜂道:“幹過什麼事?”
無香道:“這要問你的情夫孤獨巖。”
什麼,孤獨巖是黃蜂的情夫?
這個秘密,比清香不是清香還要讓人震驚。
杜龍彷彿呆住了。
黃蜂卻已平靜了,她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淡淡道:
“幹過的事情何須再問?”
無香道:“你承認了?”
黃蜂道:“我敢奪人之夫,難道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嗎。”
黃蜂笑了笑,又接着道:“可我還是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我們的事情的?”
無香道:“我說過,是我親耳聽到的。”
黃蜂冷冷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只有一個人可能知道,你是絕對不知道的。”
無香那嫵媚的臉笑着,道:“有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黃蜂道:“可這個人已經死了。”
無香道:“千錯萬錯,錯在你小看了陳標。”
無香說着飛起一腳,隔空將陳標的屍體踢開,屍體下面,赫然寫着四個字:
小肌玉卿。
無香笑道:“陳標臨死也沒有忘記說出你的秘密。”
黃蜂慘然道:“悔不該聽孤獨巖的話,早就應該殺了他。”
黃蜂看看孤獨巖,見他那麼聚精會神地下棋,彷彿身邊發生的一切,他一點都不知道。
黃蜂回頭,對無香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小肌玉卿?”
無香道:“我是推測的。”
黃蜂道:“連這種事情你都能推測,你可以做神仙了。”
無香道:“其實,從一開始,你就已經露出了破綻。”
黃蜂不語,她在聽無香往下說。
只聽無香道:“你不該救大九,不該對自己這麼有信心。本來,不要大九相助,你也可以殺了孤獨靈燕,孤獨巖的飛刀再快,也不會傷了你。你千方百計不使自己露出破綻,偏偏弄巧成拙。”
無香接下去道:“大九一出手,我就知道大九是真的中了毒,大九、孤獨兄弟、陳標和孤獨靈燕是一家人。
“大九中毒而孤獨靈燕沒有中毒,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孤獨靈燕的身上一定有你的獨門解藥。
“孤獨靈燕的解藥不可能從你那兒得到,一定是孤獨巖給她的。
“孤獨巖的解藥從何而來,他要麼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要麼是你給他的。”
黃蜂道:“你怎麼認定是我給她的?”
無香到:“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孤獨巖很愛女兒,就是女兒有一個毛病,孤獨巖的妻子因生孤獨靈燕時難產而死,孤獨巖以後再娶老婆,孤獨靈燕死活不同意。”
頓了頓,無香道:“孤獨巖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他沒有老婆,難免要偷女人,你們兩個的私情,也許暗中被孤獨靈燕發覺了。
“你們早就想殺了她,可是誰都不忍心。你們雖然沒有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
“父親不能殺親生女兒,作爲後孃的你,爲了在你殺了孤獨靈燕之後不使孤獨巖恨你,你就用孤獨巖的獨門飛刀殺了孤獨靈燕。”
黃蜂道:“你的想象力,簡直太逼真了。”
無香道:“開始,我也覺得這不大可能,可是……”
黃蜂道:“可是什麼?”
無香道:“可是在你殺了陳標之後,我就肯定,你跟孤獨巖一定有何種關係,而男人與女人,除了私情,還會有什麼關係?”
無香笑了笑,接道:“從三隻螞蟻可以判斷你是塞外螞蟻幫幫主黃蜂,從陳標臨死之前用刀柄寫下的四個字則可以看到,小肌玉卿是你的別名。
“正如你自己所說,你的三隻毒螞蟻可以要了這裡任何一個人的性命,況且,你完全應該讓毒螞蟻咬死我或杜龍
“因爲,對你威脅最大,應該是我們而不是陳標,你舍我們而殺陳標恰恰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
“對你來說,陳標威脅比我們大,爲什麼會這樣?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陳標知道你們的秘密!”
無香接着道:“在這個世界上,最平常不過是男女之間的事,可是,最見不得人也最不願讓人知道的,也是男女之間的事。爲了不使這個秘密泄漏,你因而殺了陳標。”
黃蜂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們怎麼會認識呢?我終年在塞外,從沒有涉足過中原一步,怎麼可能認識孤獨巖?”
無香道:“你以前沒有涉足中原,可孤獨巖年輕的時候,卻經常到塞外去盜馬。”
無香看了看還在全神下棋,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的孤獨巖,然後道:“孤獨巖是盜馬賊出身,這段經歷沒有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人都被他殺了。”
黃蜂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無香道:“孤獨巖的老婆生孩子是我接生的,那時候,我是寺院裡一個打掃衛生的尼姑。
“他老婆在斷氣之際告訴了這些,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孤獨大俠原來當過盜馬賊。”
無香說着笑了笑,道:“可是,我當時怎麼也沒想到,孤獨大俠不僅盜馬,還偷女人。”
黃蜂道:“你現在知道了這麼多,是不是很高興?”
無香道:“當然高興。”
黃蜂道:“如果我說,你剛纔說的都不對,你會怎樣?
無香道:“孤獨靈燕和陳標都死了,你想怎麼說便怎麼說,我只關心刀譜。”
這時,已是下午,太陽懸掛西邊,像一面銅鏡。
黃蜂冷冷道:“你不該關心刀譜的。”
無香道:“擁有刀譜,就可以天下無敵,難道你不覺得,這種誘惑,實在太大了。”
黃蜂道:“爲了刀譜,我等了二十年,而你,纔不到一天。”
無香道:“事有湊巧,這並不能怪我。”
黃蜂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無香道:“如果現在走,我就不來了。”
黃蜂冷笑道:“你是決定留下來搶刀譜了。”
無香點點頭。
黃蜂嘆氣道:“七個人搶刀譜,不知誰死誰活……”
還不知道刀譜在哪裡,屋子裡瀰漫着殺機……
突然孤獨兄弟同時大叫一聲,各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杜龍、無香和黃蜂急急圍過去。六個人,十二隻眼睛,一齊盯着桌上的棋盤。
黑子嵌在棋盤裡,白子浮在棋盤上,黑白相間,交錯縱橫,令人眼花繚亂。
孤獨巖和孤獨鬆面前的盒子裡空空如已,不剩一顆子。
三百六十一日,全部被填滿。
黃蜂失望地搖搖頭,道:“這是一盤臭棋,還是一場空。”
無香看孤獨兄弟,見他們已經精疲力竭,雙手撐住桌子,站都站不穩。
他們的眼裡佈滿了血絲,一盤棋,使得他們拼盡了心力。
杜龍從孤獨鬆手中一把奪過棋譜,把它撕得粉碎,一邊撕,一邊罵道:“什麼棋譜,什麼刀譜,全是騙人的鬼話!”
杜龍撕完了棋譜,好似還不解恨,一揮手,將桌上的棋盤掀翻了。
“嘩啦啦”一陣亂響,棋子滿地,衆皆失色。
刀!棋盤上竟留下一個刀字。
這個刀字,是黑子嵌在棋盤裡的。
白子落盡,只剩黑子。
一百八十一顆黑子。
組成一個大大的刀字。
是奇怪?還是巧合?
每個人都愣住!
杜龍雙手捧住棋盤,喃喃道:“刀……刀……刀譜……刀譜在哪裡呢?”
猛地,杜龍神情大異,脫口叫道:“刀譜在刀中!”
刀譜在刀中!一語破玄機。
剎那時,五雙手,同時伸向棋盤,好像棋盤就是刀譜。
只聽一聲脆響,棋盤四分五裂,每個人手中,都抓着一塊棋盤。
黑子譁然灑地。
刀字不見。
衆人又是一驚,杜龍還在叫:“刀譜在刀中。”
看他的神情,彷彿刀譜已被他擁有。
無香“拍”的一聲,將手中半塊棋盤摔到地上,淡淡道:
“刀譜在刀中,刀譜在刀中,在你的刀中,還是我的刀中?”
杜龍忽地頓住,道:“你說什麼?”
無香冷冷道:“我說刀譜在你的刀中,還是我的刀中?”
杜龍剛纔還是一副狂喜的樣子,現在一下子變得沉重異常,絕望道:“對呀,在我的刀中,還是你的刀中……”
杜龍說着將手中的那塊棋盤掰開,看了看道:
“沒有,什麼也沒有!”說着,也將棋盤丟到地上。
六個人,呆若木雞。
棋譜已撕,棋盤已毀,留下的,仍是一個謎。
刀。
刀譜。
刀譜在刀中。
誰的刀?
你的刀?
他的刀?
天下所有的人的刀?
“刀譜在刀中”,這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無香轉身,緩緩地向門口走去。
可是門口,已經被一個龐大的身軀堵住了。
這身軀像一扇門,把光線都擋在門外,屋子裡頓時暗了下來,暗得連無香驚訝的臉色也幾乎看不出來……
無香道:“杜龍,進來的時候你堵住我,出去時爲何還要堵?”
杜龍笑道:“你知道刀譜的秘密,就想走?”
無香道:“是的。”
杜龍道:“可我不知道。”
無香道:“這不關我的事。”
杜龍冷冷道:“如果你不說,就休想離開這裡。”
無香想了想,到:“好,我說,刀譜在刀中,就是在李無憂的彎刀中。”
杜龍道:“李無憂的彎刀在哪裡?”
無香道:“在飄香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