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教是江湖上最隱秘最龐大的組織。
誰也不清楚,天門教到底有多少人。
也許,在一爿簡單的茶樓裡,坐在你對面的斯斯文文喝茶的人就是天門教的人。
也許,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與你擦肩而過的,是天門教的人。
也許,街上那個髒兮兮的無家可歸的青年是天門教的人。
也許,遠近聞名的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是天門教的人。
也許,那個屠夫是天門教的人,也許,駝背的老嫗是天門教的人。
也許,哪個爲了一毛錢也要爭個面紅耳赤的小販子是天門教的人。
還有,你多看了一眼的人,和你吵過架的人,還有,你敬重的人,你討厭的人,或許,你身邊的朋友也是天門教的人。
天門教無孔不入,卻又絕不虛張聲勢。
因此,儘管天門教是江湖上最隱秘的組織,但它的影響卻並不太大。
他們像一張網,又像網不住的水,可以滲透每一個角落。
他們並非刻意要藏起自己的面目,而是他們看上去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人,平常得跟周圍的人沒有絲毫兩樣。
而通常,他們是一些身懷武功心狠手辣的人。
天門教也是江湖上最恐怖的組織。
如果你的兒子突然不見了,如果你的丈夫無緣無故全身中毒死亡了,如果你出去回家,而家裡已變成一片灰燼。
天門教便會幹這樣一些讓人想不到的壞事。
可以說,這是一些下三爛的見不得人的事。
但是,天門教也有一些真正的高手。
他們做事,總是光明磊落。
他們站着的時候,腰桿挺得很直。
他們死了,還會有人爲之落淚。
在天門教裡,這樣的人絕不止一個。
但是,即使天門教裡只有一個真正的高手,這個人也不會是別人,而是高天鳳。
高天鳳今年二十八歲。
他是一個很英俊的青年。
凡是見過高天鳳的女人都會被他傾倒。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和鼻子看上去都是那樣的特別。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像磁鐵。
高天鳳能傾倒女人的,是他的武功。
高天鳳殺人的武器,是一把薄薄的刀。
薄得像一張紙,薄得連刀鋒也看不見。
其實,再薄的刀都會有刀鋒的。
有刀鋒就可以看得見,高天鳳的刀爲什麼會看不見刀鋒呢?
因爲,高天鳳在殺人的時候,對方往往只注意他的手。
因爲,高天鳳的手實在太漂亮了。
只有從一生下來便沒有幹過任何活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手。
高天鳳的手細嫩修長,白白胖胖的手上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這是一雙天下女人做夢都渴望擁有的手。
如此漂亮的一塵不染的女人的手卻長在高天鳳的身上。
高天鳳的手和高天鳳的刀是同一種顏色,當他把薄薄的刀刺進對方的胸膛裡的時候,對方還以爲他的手上是空的。
不論是他的刀殺死了敵人,還是他的手殺死了敵人,總之,只要高天鳳要殺的人,沒有一個能逃掉的。
在江湖上,他的手遠比他的刀聞名。
所有見過高天鳳的女人,都想一輩子跟着他。
因爲,能一輩子跟高天鳳在一起,他的手便成了她的手,而擁有這樣一雙手是每個女人的夢想。
還有一些女人
,她們想把高天鳳的手砍下來,據爲己有。
當然,想把高天鳳的手砍下來的女人都已經死了。
她們在臨死的時候,還以爲高天鳳的手在撫摸自己的胸脯。
事實上,高天鳳的刀此刻已經插進了她的胸膛。
薄薄的刀,是透明的。
高天鳳的手也是透明的。
高天鳳從來都不用手親自殺人。
他覺得,他的這雙手不應該粘上血腥的味道。
他每次殺人,只是藉助雙手用刀殺人。
即使他用刀殺人,他的刀上也從來不粘血滴。
把刀刺進胸膛而不粘血,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速度?
也許,只有感覺過的人才說得出。
但感覺過他的刀的速度的人都已經成了死人,死人就算會說話,活着的人也根本聽不懂。
儘管喜歡高天鳳的女人那麼多,但他的身邊,卻很少有女人陪伴。
不是他不需要女人,有時候,他會到妓院裡去尋開心。
他最喜歡的是那種既熱情又風騷的女人。
那種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女人,就是貼錢給他,他也不會有興趣的。
有那麼多的女人願意嫁給他他爲什麼還要孤孤單單一個人呢?
這個道理,誰也弄不懂。
因爲弄不懂,纔有很多人想辦法去弄懂。
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多,花姑便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最有耐心的一個。
花姑尋找高天鳳已有一年零十八天了
花姑是“花姑酒家”的主人。
花姑請了十六個夥計爲自己幹活。
花姑是從來不幹活的。
花姑的手因此很嫩,很細,很好看。
那些酒客,十有八九是來看花姑的這雙嫩手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花姑呢,每次到客人桌上去收錢,總是那麼大方,從長長的衣袖裡,露出她那白白的嫩藕般的手,等客人把銀子放在她的手心,她的手便縮回長長的衣袖裡。
如果想多看一看,只有多喝一碗酒,多付一次銀子才行。
花姑的手爲她賺了不少的錢。
至少方圓一百里,大家都知道有個花姑酒家。
大家都說花姑的手是天下第一好看的手。
那天,高天鳳喝完酒,從懷裡掏出銀子,花姑卻不敢伸手去接。
她從來未看到過這世上還有比她的手更漂亮的手。
如果花姑的手很難看倒也罷了,她不願意自己的“天下第一好看的手”在高天鳳的手下失色。
因此,她的手沒有從衣袖裡伸出來。
花姑說:“你的酒,算我請客。”
高天鳳身子未動,把銀子往她面前又遞了遞。
花姑再次說:“你的酒我請客。”
高天鳳把銀子放在酒桌上,轉身,淡淡地:
“我從來不喝別人的酒。”
說完,便走出了花姑酒家。
花姑天天盼望,希望高天鳳能第二次再到她的酒家喝酒,到時,她一定要讓高天鳳看看她的手。
可是,一直等了兩年,高天鳳也沒有再來喝酒。
兩年,七百多個日夜,七百多個早晨和黃昏。
花姑在七百多個希望與失望的煎熬中,終於無法再等待下去了。
花姑關了花姑酒家。
花姑成了流浪人。
花姑整整找了一年零十七天,終於在一年零十八天的早晨找到了高天鳳。
花
姑很想哭。
在找到高天鳳的剎那,花姑感覺很辛酸,一年來的種種辛苦全部都涌上心頭。
如果可以,花姑真想大哭一場。
高天鳳正朝她而來。
突然間,花姑有了一種親切而又久違了的感覺。
好像孤兒找到了父母。
秋天的風並不太冷,她竟微微顫抖着。
高天鳳騎着一匹白馬。
在萬木凋零的深秋,白馬很耀眼。
馬上的高天鳳也是一身白衫,馬就停在花姑的前面。
“一年前我還到你的酒店喝過酒。”
高天鳳的表情還是淡淡的,語氣平靜,道:“可惜已經關門了。”
花姑的頭有點昏眩。
她看見了高天鳳一隻手握着繮繩,一隻手自然垂着。
薄薄的刀就掛在腰間。
“下次喝酒,叫你請客。”
高天鳳道:“可惜已經關門了。”
“關門可以重新開張的。”花姑的聲音有些顫抖。
高天鳳道:“重新開張,酒的味道一定沒有先前的好。”
“那我可以炒菜給你吃。”花姑道:
“很多人喝我釀的酒,卻沒有吃過我炒的菜。”
“你的炒菜真的那麼好吃?”
“吃過我炒的菜,你一輩子也休想忘掉。”
說到這裡,花姑才笑了。
她笑着大聲道:“其實我什麼都不會炒,只會炒螺螄。”
花姑的手藝確實不錯。
她的炒螺螄還未端上來,整座酒樓的人都聞到了香味。
花姑已從廚房裡鑽出來。
高天鳳笑道:“你的手藝果然不錯。”
花姑也笑道:“你還未嘗過,怎知道不錯?”
高天鳳道:“就憑我這份想吃的慾望。”
高天鳳朝花姑又一笑,道:“螺螄炒好了,怎麼還不端上來?”
花姑故意頓了頓,道:“我在想,要是螺螄端上來,只有我們兩個人吃,其他人會不會來搶。”
“當然會!”花姑的話還未說完,已經有一個人走到她跟前,笑道:“如果你把螺螄端上來,我不僅要搶你的螺螄,還要搶你的人。”
“哦?”花姑道:“我又不是螺螄,搶我做什麼?”
“你的雙手不僅是天下最好看的手,而且還能炒天下最好吃的螺螄,把你搶回去,天天吃你炒的螺螄,豈不更好。”
“要是我不讓你搶呢?”花姑依舊在笑。她笑起來的時候,也很好看,很美。
“天下只有我不想搶的東西,沒有我搶不到的東西。”
這人道:“搶東西,誰也沒有我快。”
花姑嘆了口氣,道:“可惜,你的手快,有人的刀比你的手更快。”
高天鳳望着花姑,眉宇間盡是笑意。
這人好像才注意到高天鳳的存在,而且,才發現高天鳳正對花姑微笑。
這人道:“她說的就是你的刀?”
高天鳳好像沒聽到,雙眼還是盯着花姑笑。
“她說你的刀比我的手快,有沒有這回事?”
這人好像很有耐心,很有涵養,連問兩遍,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他非但不生氣,好像還很高興似的。
他注視着高天鳳,接着道:“我每次在搶東西的時候,總希望我搶不到東西,可惜,每次都讓我失望。”
高天鳳不再笑了:“這次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直到這時,高天鳳纔打量起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