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魯想道:若爺爺真的是東海釣叟,他們豈非要找爺爺決鬥?
對了,他們說天威劍法第一次配合威力最強,我何不出手逼他們施展劍法,看看劍法究竟如何厲害?
想到這裡,阿魯喝道:“你們四個,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
那四個人不理不睬,大哥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回到終山,二弟,三弟,四弟,讓我們跟師母告別。”
說着四個人一齊跪下,面南深深拜了三拜。
阿魯畢竟還小,遇到這種情景,不知該如何辦。
眼看他們拜完,起身,便欲飄然而去。
阿魯心下一狠,顧不上自己是否是對方的敵手,手中魚竿一指,身如靈燕,向那大哥後背點去。
她的一起一落,身法極其迅疾,魚竿所指,更是精湛,對方上中下九處穴道俱在這一點之中。
那大哥料不到阿魯有此身手。
一愕。
但還是輕輕飄開。
阿魯的一棒已然落空。
四個人,圍住她。
阿魯茫然。她知道自己絕非四人中任何一個的對手。
四人好像對她的偷襲並不着惱。
那大哥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東海釣叟?”
阿魯呆着,正尋思該如何回答。
一人驚道:“大哥,你看她手上的魚竿……”
又一人道:“沒錯大哥,這正是東海釣叟昔日的魚竿!”
那又長又瘦的老者仔細地凝視着阿魯的魚竿,喃喃道:“果然是它……”
接着臉一沉,道:“小姑娘,你的魚竿能否借我一看?”
阿魯道:“不能。”
那人並不勉強,只淡淡道:“不看也一樣,你只要告訴我,東海釣叟在哪裡。”
阿魯道:“告訴你你也找不到。”
那人道:“你說出地方就行。”
阿魯道:“在島上。”
那人道:“在什麼島上?”
阿魯道:“在海里的島上。”
那人道:“我知道了。”
阿魯奇道:“你知道了?”
那人點點頭。
阿魯又道:“我並沒有說在什麼島上?”
那人道:“因爲那座島本來就是一座孤島,而且也沒有名字。”
阿魯更加奇怪,道:“你們怎麼知道得這麼多,是不是經常去的?”
那人道:“只去過一次,但卻永遠不會忘記。”
那人說話極其吝嗇,不肯多說一句話,轉身,對其他人道:
“好了,咱們走吧。”
四個人,轉瞬離去。
只留下阿魯。
他們是誰?
找不找得到東海釣叟?
他們跟東海釣叟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們並不想知道她怎麼會知道東海釣叟?
他們也不問她的魚竿從哪裡來的?
爲什麼會在她手上?
阿魯呆立着,有許許多多不明之處。
可是她卻越來越相信:
她的爺爺是東海釣叟。
阿魯焦急地想道:“倘若他們真的知道那座島,爺爺可要小心應付這四個人才好。”
正想着,小丁、小當、小刀從山上來了,一個個都一副狼狽的樣子。
小丁道:“累死了。”
小當道:“總算弄好了轎子。”
小刀道:“這座鬼山,連找點藤也那麼困難。”
阿魯不禁笑了。
他們果然弄了一張像模像樣的轎子,兩根長竹子,再一些枝柯和青藤。
小丁和小刀擡着,小當在一邊跟着。
小當道:“仙女呢?”
阿魯眼睛不住的打量“轎子”,一邊笑道:“我也不知道。”
小丁,小刀放下轎子。小丁叫道:“你怎麼會不知道的。”
小刀道:“轎子都弄好了,前面一定有館子,我們肚子餓了,想吃點東西。”
阿魯道:“沒有那個醜八怪,難道就寸步難行嗎?”
小丁道:“你不知道江湖險惡,處處都會有陷阱的。”
小刀道:“只有跟小仙女在一起,纔可以逢凶化吉,平安無事。”
小當道:“小仙女武功高強,所以才能夠活得這麼長。”
阿魯心裡也驚訝,暗暗道:“這就怪了,老巫婆不是非要我跟她在一起嗎,怎麼會突然自己溜走呢?”
接着又想:“也許她覺得我實在沒什麼用處,或是怕了爺爺真的要挖她的眼珠子。”
想想都不對:“這些話,二以前跟她講過,怎麼偏偏今天才害怕起來呢?”
接着又恨恨道:“這個老巫婆,醜八怪,功夫那麼厲害,又詭計多端,說不定她就藏在附近,在試探我會不會逃跑呢!”
想到這裡,對他們道:“你們要等自己等,我可要走了。”說着便走。
小當道:“不能走。”
阿魯喝道:“怎麼?想攔我不成。”
小當本來武功低下,小仙女又不在身旁,被阿魯一喝,愣了愣,笑道:
“不是的,姐姐,你不是說走累了,讓我們擡你走吧。”
阿魯眼一瞪:“你們也不等小仙女了?”
小當道:“不等了,不等了,咱們一起走。”
阿魯笑道:“誰相信你的鬼話,你們是害怕在這裡等,萬一來了個江湖惡人,不把你們一個個打爛腦袋纔怪呢!”
小丁道:“姐姐,咱們走,別等了,要等也到前面的館子裡去等。”
小刀道:“姐姐,上轎吧。”
阿魯見他們可憐兮兮的樣子,罵道:“沒出息!”
接着飛起一腳,把他們三個辛辛苦苦做成的轎子踢得稀爛。
“誰要坐你們的臭轎子。”說着雙手一背,大步而去。
小刀、小丁、小當叫了一聲:“姐姐,一齊走。”也跟了去。
秋天,太陽落得快。
明明還很高,一不注意,就夕陽西下,山影朦朧。
幸好走了不久,就看見一座館子。
館子前面的那面旗,斜挑着,像是在招徠客人。
這是一座空館子。
看上去有好幾天沒有人來過了。
桌上落了一層灰塵。
冷冷清清的。
小丁、小當、小刀大聲喊道:“有沒有人!”
回答他們的只是空落落的回聲。
小丁道:“倒黴,是座空館子。”
小當道:“有沒有吃的?先歇會再說。”
小刀卻到館子裡去轉了,不一會,從裡面出來,無奈道:
“看來真的找不到吃的了。”
一副懊惱的樣子,吹了吹凳上的灰塵,坐下。
阿魯也覺得驚奇,看館子的模樣,也不小,裡三間外三間的,其他的鍋、竈、炊具一應俱全,怎會沒人呢?
若是主人要走,也不會丟下這麼多東西不要啊?
她望了望快要西沉的太陽,又踮起腳望了望山路,不見有人上山。
心道:“看來今夜不會再有人來了。”
小丁道:“阿魯姐姐,這裡會不會是……”
阿魯笑道:“怎麼,害怕了?”
小當道:“有姐姐在,怕什麼怕!”
阿魯道:“真要發生什麼事,我保自己的命恐怕不難,但你們……”
小刀忙道:“姐姐,我們知道你功夫厲害,等閒之人,絕對難以欺負我們的。”
阿魯又一笑,道:“如果不是等閒之人呢?”
小當道:“不會這麼巧的,咱們只在這裡一個晚上,再說,武功比姐姐厲害的人,恐怕不多了。”
阿魯罵了聲:“馬屁精。”
又道:“天快黑了,還不把蠟燭點上。”
“是,是。”小丁一邊答應,一邊把屋角的粗大的蠟燭點亮。
屋內亮起來,外面卻暗了下去。
不說話,深深的寂靜,讓人難捱。
小丁叨道:“真見鬼,荒山野嶺,連個番薯都沒有。”
這時,每個人都餓了。
要是有一塊又硬又冷的麪包,他們都會覺得非常好吃,偏偏,館子裡什麼都沒有。
這一夜,看來得在飢餓和寒冷中度過了。
可是,一縷芳香,就在這時飄了進來。
——這時一縷烤番薯的芳香。
烤番薯的芳香來自黑暗中。
大家先是一喜,接着一驚。
小當顫聲道:“阿魯姐姐,這,這香……”
阿魯還未說話,黑暗中有人答道:“這是烤番薯的香氣。”
聲音
剛落,裡面一間屋子就亮了起來。
香氣越來越濃。
他們不敢多說一句話。
蠟燭雖然把屋內照得通明,但還是感覺陰森、可怖。
他們只看見裡面屋子的燈光,只聞到香味和聽見說話,卻看不到人。
那聲音道:“烤番薯的味道這麼好,你們也不想吃一口?”
他們依舊不動。
讓香氣鑽進鼻孔,與口水一起嚥到肚子裡去。
那聲音又道:“凡是走到這裡的人,都已經餓了,難道你們不是人,不會飢餓,聞到烤番薯的香味竟然一點食慾都沒有?”
這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渾厚、輕緩而有力。
可以想象,這定是一個老者。
過了一會,蒼老的聲音又自言自語道:“我在這裡烤了幾十年的番薯,今天是第一次碰到不想吃我的烤番薯的人。”
寒冷的時候,篝火是最大的誘惑。
飢餓的時候,食物卻是唯一的誘惑。
小丁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可是他卻沒有勇氣走過去。
那聲音道:“我又不是鬼,你怕什麼,過來吃就是了。”
他不說倒罷了,這樣一說,小丁真的疑心是鬼,越發不敢過去了。
那人大笑道:“哈哈哈,如此膽小,怎配做男人。”
笑聲一頓,道:“好!男人不敢來,小姑娘先過來吃。”
阿魯暗暗吃了一驚,心道:“此人果真厲害,憑各人的呼吸便可斷定出我是女子,倘若要難爲我們,可要小心應付了。”
便道:“小姑娘確實餓了。”說畢,嬌軀飄飄,朝說話的房間掠去。
阿魯一動,小丁、小當、小刀也一齊跟着。
那人好像看見似的,輕輕說了聲:“沒出息。”
小丁、小當、小刀臉上俱是一紅。
心中罵道:“裝神弄鬼的老傢伙。”
這是一間小房子。
房裡坐着一個高大的老人。
老人前面的桌子上,擺着一個大火爐,火爐上橫着四根小指粗細的鐵棒。
鐵棒上擺着七八個拳頭般的番薯。
芳香的烤番薯的香味就來自這裡。
高大的老人正襟危坐,紅紅的燭光在他臉上一閃一閃。
老人道:“請坐,這裡剛好還有四張凳子。”
等他們坐下,老人又道:“吃吧,別客氣,吃飽了好上路。”
小丁道:“上路,什麼上路?”
老人道:“連上路都不懂,你們是從何處來到這裡的?上路就是離開這裡再到別的地方去。”
小當道:“可我們不想走了。”
老人道:“不走不行!”
接着又道:“雖然我是個瞎子,看不見你們的模樣,可我相信你們並非邪惡之徒,不應該在這裡送命。”
阿魯等一齊道:“你是瞎子?”
老人道:“我是瞎子。”
四個人本來已在吃番薯,聽了這話不覺呆住了。
阿魯道:“前輩你……”
老人燦然一笑,道:“我不是什麼前輩,我只是一個瞎子,從小就沒有看見過河流,白雲和森林,大家自小叫我瞎子。”
瞎子接着道:“其實瞎子也沒什麼不好,雖然看不見流水的樣子,卻可以聽得到流雲的聲音。
“可以感覺到沒有生命的東西里面哪份細膩的跳躍,可以知道風往哪個方向吹……這些,是明眼的人難以感覺的。”
大家都愣住了,聽他說。
瞎子道:“你們不要覺得奇怪,連灰塵的飄動我都能感覺,這就是瞎子的優勢。”
他說着又燦然微笑。
從他的微笑裡,他們好像看到了一股強大的無法戰勝的力量。
這力量,不僅是他自己擁有的,同時也感染了別人。
只聽他又道:“在瞎子眼裡,沒有光明,也就沒有了黑暗,只有希望,活着的希望。
其實,人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接着道:“你們都還年輕,都應該好好活着。”
最後他堅定地道:“因此,你們得離開這裡。”
阿魯輕聲道:“在這裡就不能活嗎?”
瞎子點點頭,又搖搖頭,道:
“可是這次,來人實在是不好對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