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果然是司馬如血。
小翠簡直不敢相信,向她走來的這個人就是司馬如血。
司馬如血看上去很疲倦,很累。與此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但小翠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司馬如血微笑着。只有笑起來的時候,才露出原來的神采。
他的血劍在他的腰上。
司馬如血道:“知道你還在等,我就迫不及待地趕來了。”
小翠望着司馬如血,滿臉的柔情和疼愛。她坐在司馬如血的身邊,道:
“我知道,爲了我,你一定是差點送了性命。”
這時,花姑問道:“高天鳳呢?”
司馬如血不答,卻問小翠道:
“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像花姑關心高天鳳這樣記掛我?”
小翠眼一瞪,道:“你說呢?”
司馬如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
說着,頭一轉,對花姑道:“你說什麼?”
這時,花姑已經站起來走出去了,司馬如血叫道:“花姑,到哪裡去?”
花姑頭也不回,冷冷道:“去找我願意找的人。”
司馬如血道:“不要去,你找不到高天鳳的。”
司馬如血的話還沒說完,花姑已走得看不見了。
原來,花姑也可以走得這麼快。
司馬如血嘆了口氣,搖搖頭。
小翠道:“你是留不住她的。”
屋裡只剩下司馬如血和小翠,還有死去的甜湯圓。
司馬如血道:“咱們走,天也快要亮了。”
小翠望着他,道:“到哪裡去?”
司馬如血道:“四海爲家的人,到哪裡都一樣。”
小翠道:“那麼,不要離開黃鶴山莊,好不好?”
司馬如血道:“你怕了?”
小翠指了指甜湯圓,道:“我怕……”
司馬如血伸手,牽住小翠的手,道:“我的血劍,可以保護你,讓你活到八十歲。”
小翠一呆,道:“剛纔,也有一個人對我這樣說過。”
司馬如血“哦”了一聲,接着問道:“那人是誰?”
小翠搖搖頭,道:“他走的時候,只留下一縷香,現在好像還在飄。”
“飄香?”司馬如血忽然道:“他是不是飄香樓的劍客?”
小翠緩緩點頭,道:“我想是的。”
司馬如血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變,走到甜湯圓的屍體旁邊,喃喃道:
“奇怪,奇怪……”
小翠接口道:“真的很奇怪,甜湯圓還像活着一樣。”
司馬如血道:“那她的頭?”
小翠道:“她的頭是被我們不小心碰落的,因爲,我們當初還以爲她是睡着了,想把她搖醒,原來早已被人砍斷了脖子。”
司馬如血又仔細看了看甜湯圓脖子上的斷痕道:“沒錯,只有飄香樓的劍纔有這麼快的速度。”
頓了頓,又道:“他還有沒有說什麼?”
小翠搖頭道:“他說我能夠活八十歲。”
司馬如血沉思了良久,突然,他從腰間拔出血劍,一劍刺向甜湯圓。
小翠只覺得紅光一閃,司馬如血的血劍已經入鞘,甜湯圓還是原來那樣坐在椅子上。
奇怪的是,天水湯圓的頭明明掉在地上,現在又回到了她脖子上!
只聽司馬如血嘆了口氣,道:“看來我的劍還不夠快。”
“你的劍快不快是你自己的事,何必要在死人身上逞能!”
司馬如血嚇了一跳:
這裡只有他和小翠兩個人,可是這聲音,絕對不是小翠說的。
隨着這聲音,從廚房裡走出一個人來。
小翠看了一眼,差點嚇昏過去。
這個人,赫然就是甜湯圓。
甜湯圓笑着對小翠道:“人家都說你可以活到八十歲,我看你只能活到今天太陽出來之前。”
小翠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並且整個人在抖。
司馬如血道:“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
甜湯圓道:“你就是剛纔刺了我一劍,把我的頭從地上撿起來的人。”
司馬如血道:“這樣說來,是我救了你?”
甜湯圓道:“可惜我不是一個喜歡感恩的人。”
司馬如血忽然大聲笑道:“快收起你的把戲,不然把小翠嚇壞了。”
甜湯圓道:“這個差點害你性命的賤人,你還要這樣護她?”
司馬如血冷冷道:“她並沒有害我。”
甜湯圓道:“可是,黃鶴山莊的規矩是,誰帶走小翠誰就得死。”
司馬如血笑道:“這是誰定的規矩?”
“我。”甜湯圓原來是錢
老闆裝的!
只聽錢老闆笑吟吟道:“你說,我定的規矩是不是真正的規矩?”
司馬如血道:“是。”
錢老闆又笑道:“人人都說司馬如血是個聰明人,果然沒錯。”
錢老闆說完,一招手,不知從哪裡閃出兩個黑衣人,將甜湯圓的屍體搬走了。
彷彿轉瞬間,黑衣人的行動如風飄,來去無蹤。
司馬如血看呆了。
錢老闆道:“你是不是沒料到?”
司馬如血道:“是。”
錢老闆道:“你料不到的事情還很多,其實,在黃鶴山莊,哪裡都有秘密,哪裡都會有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
頓了頓,又說:“我隨時都可以殺死想殺的人,你信不信?”
司馬如血立即道:“我信。”
錢老闆往前走了兩步,在甜湯圓剛纔的椅子上坐下,道:“你的命真大。”
司馬如血面無表情,道:“是。”
錢老闆道:“你是第一個中了‘消屍還魂’而不死的人。”
司馬如血依舊道:“是。”
錢老闆道:“可是,我決定不想讓你再活下去了。”
這下,司馬如血沒有說“是”,而是問道:“爲什麼?”
錢老闆道:“因爲你活着太麻煩了。”
司馬如血道:“是不是因爲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錢老闆道:“是。”
司馬如血道:“可是你殺了我也沒用。”
錢老闆道:“先殺你,再殺唐瀟瀟,最後殺高天鳳。”
錢老闆說着一陣大笑,接着道:“直到我的秘密沒有人知道爲止。”
司馬如血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你心裡十分清楚,你現在根本殺不唐瀟瀟。”
司馬如血頓了頓,又道:“因爲現在的唐瀟瀟並非當初的唐瀟瀟!”
錢老闆並不否認,道:“我承認我很後悔當初沒有殺唐瀟瀟,以致惹下今日之禍,可是,我卻非殺你不可。”
這時,司馬如血笑了,道:“如果你有把握殺我,還用得着跟我這麼多話嗎?”
錢老闆望着司馬如血,突然爆發一陣大笑:“哈哈哈!”
司馬如血冷冷道:“你若能殺我,根本等不到現在。”
錢老闆頓住笑,道:“因爲現在纔是非殺不可的時候。”
司馬如血忽道:“你是誰?”
錢老闆道:“我是殺你的人。”
司馬如血笑着道:“你用什麼殺我?”
錢老闆除了一個大肚子,身上、手上什麼也沒有,難道他空手也能殺司馬如血?
都說錢老闆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測,可是司馬如血不相信,錢老闆真的可以空手對他的血劍!
司馬如血接着不信道:“你就這麼自信?”
錢老闆不語,手一招,背後忽然閃出一個黑衣人,手上捧着一把短刀。
這是一把非常普通的短刀,看上去連刀鋒都很鈍了。
錢老闆從黑衣人手上接過刀,黑衣人轉瞬不見了。
錢老闆收回目光,注視着手上的短刀,緩緩道:
“這把刀,我已經二十年沒有用它了。”
司馬如血道:“最好不要把什麼都押在一把生鏽的刀上。”
錢老闆道:“你在提醒我?”
司馬如血道:“我是奉勸你。”
錢老闆用手輕撫刀背,臉上閃現異樣的神采,喃喃道:“我一直不敢拿刀,一直以爲我拖着一個大肚子,什麼事也幹不成了。想不到感覺竟然還是這樣好。”
司馬如血冷聲道:“那你好出手了。”
錢老闆仍注視着手上的刀,淡淡道:“我一定會讓你相信,我不是在騙你。”
“你”字剛落,一片刀影,如燈光跳躍,十分清楚地逼向司馬如血。這麼慢的速度,司馬如血連拔劍也懶得拔了。
司馬如血確實沒有拔劍,因爲錢老闆的刀這時已經飛回他的手中。
司馬如血面色鐵青,他的手正按在血劍的劍柄上,他還沒來得及抽出血劍。
錢老闆道:“我沒有騙你。”
司馬如血黯然道:“沒有。”說着轉身,只見小翠的脖子上,留着一道痕跡。
小翠的脖子是潔白無瑕的,這一點,司馬如血可以肯定。
現在,他潔白的脖子上卻留着這樣一道痕跡,看上去是如此醒目和不協調
這道痕跡,是錢老闆的短刀留在上面的。
司馬如血吃驚地望着小翠,叫道:“小翠,小翠!”
小翠好像睡着了,沒有聽到司馬如血在叫她。
小翠其實是死了。
錢老闆的刀真的好快。
快得有些不可思議。
司馬如血
不知道,這一刀,若換成他,能不能躲開。
司馬如血苦笑道:“你說得沒錯,小翠真的只能活到太陽出來之前。”
這時,一縷淡白的曙光,從湯圓街的那邊照過來。
好久好久,兩個人都不說話。
司馬如血在等,等錢老闆再次出手。
可是,錢老闆始終沒有出手。
一個黑衣人默默地走過來,從錢老闆的手中接過短刀,然後不聲不響走了。
司馬如血發現,這個接刀的人和遞刀的並非同一個黑衣人,他也不是擡走甜湯圓屍體的那兩個黑衣人。
看這些人的身手,絕對可以稱得上江湖一流高手。
司馬如血暗暗心驚:
錢老闆手下究竟有多少黑衣人!
這時,錢老闆一招手,又出來兩個黑衣人。
這兩個黑衣人也是陌生的。
他們悄無聲息地將小翠也擡走了,這麼快的速度,司馬如血想多看一眼也看不見!
錢老闆手上沒有刀,司馬如血若要出手,這時是最好的機會。
可司馬如血沒有出手,他的手始終按在血劍的劍柄上,一動不動。
錢老闆道:“剛纔爲什麼不出劍?”
司馬如血不語。
錢老闆又道:“這可是你唯一的機會。”
司馬如血仍舊不語,他在想,如果他剛纔出手,他的血劍,能不能插進錢老闆的肚子裡。
接着,他便否定了自己,他現在才相信江湖傳言:
錢老闆的武功確實深不可測。
司馬如血道:“你爲何改變注意?”
錢老闆道:“因爲非殺不可的時候已經過去。”
司馬如血道:“你留下我,難道還要利用我?”
錢老闆道:“你願不願意做我的黑衣人?”
司馬如血道:“不願!”
錢老闆道:“這麼幹脆?”
司馬如血道:“我這個人,做事向來乾脆。”
錢老闆沉默了一會笑道:“好!等你想做我的黑衣人的時候,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司馬如血還想說什麼,錢老闆已經站起來走了,那句“你永遠也別想等到我的通知”,話到嘴邊,只有生生嚥了回去。
天已大亮,湯圓街上已經有人在走動。
司馬如血看不清錢老闆是如何走動的,往哪裡走的。
錢老闆的離去,就像他的刀,好像很慢,緩緩地走出店門,又好像很快,快得無法形容。
彷彿眨眼之間的事情,這種速度,司馬如血沒有見過。
司馬如血的手鬆開劍柄,掌心溼溼的,滿是汗。
他也走了出去。雖然他走在陽光裡,但他感覺自己在一張迷惘的網裡。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令他迷惑不解,黃鶴山莊實在太可怕了。
司馬如血想起九十九和九十八老人。
他知道,他的命是他們救的,但他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從洞裡出來。
如果出來了,他們不知何時能再見面,如果沒出來,那他們是帶着遺憾死的。
在沒有遇到司馬如血之前,他們是沒有遺憾的,可當他們知道江湖中有一個快刀王的時候,他們就有了一個願望,那就是與快刀王較量!
想到快刀王,司馬如血的心情便激動起來。
他無數次地幻想他的血劍與快刀王的彎刀相交的那一瞬!
如果死在快刀王的刀下,他是不會遺憾的。
爲了與快刀王一戰,他在黃鶴山莊等了一年多了。
離十月初十隻剩五天了,黃鶴山莊是快刀王到飄香樓的必經之地,他的血劍,何時才能出鞘?
黃鶴山莊有一座樓叫黃鶴樓。
黃鶴樓不在湖中,也不在僻靜清幽的山間綠樹叢中,黃鶴樓就在大路旁邊,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可以到裡面去休息。
其實,黃鶴樓本來就是爲行人休息而建造的。
從黃鶴山莊出來或者到黃鶴山莊去的人都必須經過這條路,從這條路上經過的人都必須到黃鶴樓去休息。
因此,黃鶴樓每天都擠滿了人。
從這裡經過的人每天都有成千上百,如果黃鶴樓太小,進去休息的人連張凳子都沒得坐,那他下次一定不會來了。
而每一個到黃鶴山莊的人都是帶着大把大把的銀票去的,出來的時候往往都是兩手空空。
若他們都沒有了下次,黃鶴山莊豈不是沒了收入?
這一點,黃鶴山莊的主人懂,黃鶴樓的主人更懂。
黃鶴樓的主人不懂不行。如果到黃鶴樓休息的人有一個凳子坐,或者凳子上有鐵絲,勾破了客人的褲子,那他的腦袋可能隨時會拿去喂狗。
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可是老黃卻做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