黴變的糧食可以曬乾做魚餌,或者用來製作線香,但這些都消耗不了太多的量。
滯留的那一批糧食,有發黴的、有發芽的、有好多年的陳米,甚至有變成砂石的。最終二百萬石裡面,只有五十萬石陳米可以食用。
在這個百姓普遍餓肚子、動不動就青黃不接的時代,會有陳米這種東西出現,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
黴變的糧食只能用來漚肥,因爲用來吃,人會被毒死;喂牲畜,牲畜會生病肚子脹。在抗毒性這件事上,人類比動物強,其中又以大明道君皇帝爲翹楚。
發芽的糧食,一部分被曹化淳討了去給戰馬加餐,剩下的朱由檢讓人做成了麥芽糖和米飴。
“南糧北運、北貨南返”,漕運項目做得好的話是可以賺錢的,可惜朝廷每年花費在漕運上的費用高達二百萬兩,卻只能在臨清鈔關收回來八萬兩商稅。
漕運糧食每石的成本爲零點三兩銀子,海運的成本則可以降低到漕運的三分之一。在大明,漕運與海運之爭由來已久,出於安全穩定的需求,最終朝廷選擇了成本更高的漕運。
麥芽糖更甜,容易析出晶體,常溫下爲固態,古代常被製作成叮叮糖直接售賣;米飴沒那麼甜,常溫下爲液態,多用作糕點餡料。
五萬石糧食做出了十萬斤飴糖,朱由檢弄那麼多糖,當然不是因爲他喜歡吃甜的,也不是爲了賣錢。
從七月開始到八月,紫禁城內煙霧繚繞,宛若仙境,蒸米麥的香氣都飄到皇極殿來了。
大臣們好奇,甚至懷疑皇帝是不是又學了壞毛病,在宮裡煉丹了,不過皇帝貌似不喜歡僧道之流啊,徵稅的時候不見手軟,道士和尚怨聲載道。終於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天,謎底被揭開了。
八月十五中秋節,皇帝沒有設宴,早朝流程迅速過了一遍,主要是關於各地秋收情況的彙報。農耕社會一年到頭少有農閒時候,朝廷也是,除了年末年初事少一點,從四五月夏收直到年底秋稅入庫都不得閒。
登基一年多,吵吵鬧鬧,雖然朱由檢至今也還是記不全這幾百朝臣的名字,不過也都混成了熟面孔。忠臣也好,小人也罷,待久了多多少少都是有點感情的,大家都是同事嘛,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今天中秋佳節,合當與家人團聚,朕就不留你等了。宮裡做了些月餅,回去的時候你們每人領上一份。”朱由檢溫聲道。
羣臣聞言,先是一陣短暫的靜默,隨即袍服窸窣,衆人齊齊躬身行禮。
畢自嚴上前半步,高聲道:“謝陛下賞賜,臣等敢不肝腦塗地,以報聖眷!”
羣臣附和:“臣等領旨,謝陛下!”
官員們拎着草繩捆綁的紙包走出宮門,陽光斜照硃紅宮牆上,將人影拉得瘦長。
有人低聲與同僚議論:“今日陛下語氣和緩,倒是難得。”另一人則輕嘆:“不過這月餅,怕是食之難甘啊。” 皇帝收買朝臣是很常有的事,不過往往效果不怎麼好,有道是“小惠未遍,民弗從也”。
朱由檢給大臣們發月餅都是順帶的,他們也不差這點吃的。實際上宮裡做了一百多萬個小月餅,這些月餅主要是發給京營、北直隸衛所以及邊軍的士兵的。
朱由檢也不指望着一個月餅就讓人把命賣給他,但時不時給戰士們一點關懷,總還是可以加強他們的國家認同感的嘛?總好過天天罵人家賊配軍吧?
人心都是肉長的,高低也花不了幾個錢,一個小月餅幾文錢的成本,一百萬個加起來也就幾千兩銀子,惠而不費。
鴨綠江口,一支大明舟師用船側面對抗着水流航行,八月的東南海風從船後側吹來,將橫放的硬式斜桁帆吹得變形。“舟師識地理,夜則觀星”船隊從登萊出發,經過兩天一夜的航行,也是終於看到皮島的輪廓。
年近七旬的遼東經略袁可立站在船頭,海風吹起他灰白色鬢髮。老頭手裡捏着一個孩童掌心大小的月餅,咬一口,眼睛眯起,一臉地享受。
這種月餅出自陛下的奇思妙想,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竟然是流心飴糖餡的,個頭小,皮薄餡厚,一口一個,也可以像他一樣一點點蠶食、細細品味。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毛文龍給椵島改了個名,這就是皮島的由來。
皮島瞭望崗哨發現高掛大明旗幟的船隻到來以後,例行出港覈驗身份、伴行引導入港。雖然建奴那邊沒有什麼像樣的水師,但不排除是投降建奴的朝鮮水師假扮的可能,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聽說補給船到了,毛文龍很是高興,跳上馬背就趕了過來。然而當他看到袁可立之後,臉都垮下來了。他哭喪着臉吩咐左右:“今夜增派崗哨,加強巡邏。”
袁可立有些好笑地說道:“這次我來是臨時起意,沒有提前告知其他人,從登萊跨海而來,日行二百里,沒人快得過我,故而消息不可能走漏到建奴那邊去的。”
“你又來幹什麼?!”毛文龍懶得聽他解釋,非常不客氣地說道。
上次被袁可立坑了一回,他江東鎮兵力折損過半,元氣大傷,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這要是再來幾次,他怎麼受得了?
“老夫當然是押運錢糧而來,敦促你這廝將錢糧發下去,看你有沒有貪墨軍餉的啊。”袁可立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