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我們現在劫掠頗豐,驅口也抓了不少,給我們放牧做工是夠了。我們那地界面又種不了地,抓再多我們也養不活啊,不如我們見好就收回去吧。”萬戶巴達西寨桑說道。
“是啊,這裡離大都又很近,明人比我們草原上的牛羊還多,殺都殺不完的。等到他們把其他地方的軍隊調遣過來,我們要死好多人的。”大蒙古國左翼大總官塔什海也附和道。
孛兒只斤林丹巴圖爾聞言說道:“我們進攻大明不是爲了劫掠,是爲了互市和大明給我們大蒙古國的進貢,現在我們的目的還沒有達成。
如果我們不是大明的對手,我自然會退去,但現在的大明已經不是兩百多年前的大明瞭。現在的大明就像一個六十歲的老頭,看着是一個成年人,實際上連還沒車輪高的小孩都打不過了。
你們害怕大明調兵遣將,但是我們前幾天不是纔打敗了太原的那甚麼總兵嗎?大明的軍陣看着唬人,事實上那些個明人軟弱得就像是剛剛從母羊肚子裡面掉出來的羊羔兒,就算數量再多也不是我們這些草原蒼狼的對手。”
“可是現在大明的那個小皇帝死活不肯鬆口,硬是要跟我們打怎麼辦啊?我們圍着大同卻沒有攻城的器械、沒有火炮,根本就攻不下來啊!
這些年的天氣越來越不好了,冬天越來越長,春天和夏天越來越短,去年、今年的白災凍死了我們好多牛羊啊!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雪化了,我們要抓緊時間放放牧啊!現在我們把漢子都帶來了明國,我們自己家裡怎麼辦?”鄂托克部落的首領康喀爾拜虎憂心忡忡地說道。
“哥哥,既然大家都勸阻,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感覺有點不對勁啊,我們與遼東的明人也是交過手的,明人不都是那麼軟弱的,除了綿羊他們也有自己的牧羊狗。
而且就算明人不能拿我們怎麼樣,那皇臺吉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帶着科爾沁的那羣畜生來突襲我們的部落了。
部落裡只有些老人、小孩和女人,可沒有辦法抵擋他們的進攻,到時候我們的女人被搶走,小孩被殺死,我們的部落也就沒有了未來了,就算搶再多的東西也是沒有用的。”鐵槊科諾特蘇木粆圖臺吉也勸說道。
“我們只要有足夠的勇士,哪裡會沒有女人?粆圖臺吉,我的弟弟,你要是想要女人了,我帳裡還有十個女人可以跟你分享,那皮膚白得就像牛奶的顏色,那聲音比婉轉比羊羔子還要動聽,這難道不比你的哈敦和伊克們好看嗎?!”林丹汗大聲說道。
“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知道草原的男兒不能一天到晚躺在女人的肚皮上,可是你什麼時候撤兵總要有個準信吧?
我們現在也只能被堵在山西行省北邊,容易搶的都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明人躲在城池裡、躲在山溝溝我們又不好對付,而且現在有好多明人的馬隊在襲擊我們,我們每天都在死人,部落的損失越來越大了,再這樣下去就獲得的就比不上我們丟失的了。”粆圖臺吉繼續說道。
“康喀爾拜虎,你拿着札魯忽赤作爲我們大蒙古國的使者再去出使一次明國,向他們討要貢金。這次我們不要一百萬兩白銀了,有五十萬兩也可以了。
“粆圖臺吉,你帶着五千鐵槊科諾特去宣府城下奔跑嚇唬一下明國的那個小皇帝。虎魯克寨桑,你守着大同城,不要讓他們的人出來。塔什海,你跟着我去雁門關。二十天,再有二十天事情沒有變化我們就撤回草原。”林丹巴圖爾承諾道。
他心中也甚是憋屈,他要做的是說一不二的蒙古大汗,但凡有敢於違抗他意志的,就將其殺死然後強姦他的女人和女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點事情還要跟別人商量。
都怪該死的皇太極,折了他的臉面,草原上的人只服從於強者,他發誓等大明屈服以後,他就帶兵剿滅科爾沁和那幫女真人!大同城高十四米,上寬十二米、下寬十八米,是天下有數的雄城。城上有大小火炮四百多門,不少還是嶄新的紅夷大炮。大同鐵礦、煤炭都不缺,整個大明仿製的紅夷大炮,有一大半都是這裡產的。
九邊長期欠餉,大同人都難活,更何況戰馬。缺乏優良戰馬的大同鎮,在野戰面對北虜的時候很無力,但守城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失去騎兵優勢的蒙古人費拉不堪,圍困大同時都不敢靠近城牆,也只有被建奴用刀槍逼迫着,蒙古人纔有可能願意攻城。
在經歷了戰爭初期的惶然後,大同城內的守軍也慢慢穩了下來,至少他們都不覺得大同會被北虜攻下,除非有叛徒偷開城門獻城。
此時大同城內,巡撫張翼明和總兵渠家楨正在吵架。
張翼明指責渠家楨畏戰不出,渠家楨則反駁道:“山西便是打得稀爛也不妨事,守住大同纔是頭等緊要的。想當初遼陽未失之時,遼東縱是殘破不堪,卻仍在我大明手中;自遼陽失陷後,遼東便再難光復。似你這等不通兵事的腐儒,只知日日攛掇出兵,全不曉得何爲輕重緩急!”
“渠家楨!我亦曾熟讀兵書戰策,你竟言我不知兵事?!‘上兵伐謀,下兵伐戰’之理,你可知曉?朝廷之險,較那戰場之上,直逾百倍!
守住大同非是功績!目下邊牆遭破,北虜鐵蹄肆虐,致使北直隸直面兵鋒之危。試思朝廷諸公見狀作何想,陛下又當如何論斷?便是等到北虜飽掠而去,你我被拿捕至朝堂論罪時,豈有活路可尋?!”張翼明大聲道。
聞言,渠家楨面色變了,但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今上素來仁厚,從未聞其有誅殺大臣之舉。若我手中握有足夠精銳之師,自當聽你調遣出兵征戰。然大同鎮現下情形,你亦非不知不詳,這般兵卒,豈堪野戰?你這分明是要讓我白白領着弟兄們去送死!”
“大人!北虜退兵了,北虜退兵了!”傳令的士兵興奮地喊道。
“什麼?!”渠家楨、張翼明兩人對視一眼,面上露出喜色,“走,我們上城頭!”
說完,渠家楨飛身上馬,躥了出去。張翼明穿着二品文官袍不便,在戰馬面前蹦躂了兩下都沒有上去,不由得老臉一紅。他的隨從小廝連忙跪下,諂媚地說道:“老爺,您且踩着奴的後背上馬罷。”
“讓開!”張翼明一腳將僕從踹開,將官袍往上提了提,而後折進腰間,讓腰帶與身上的胖肉將官袍夾住。他再次踩上馬鐙,終於成功爬了上去。
城牆下,張翼明跳下戰馬,沿着樓梯走了上去。等他氣喘吁吁上到城頭,卻看見渠家楨正牽着馬,神色有些嚴肅地看着城下。
只見大同城下二里開外,原本密密麻麻的營帳陸陸續續被拆了一大半,塵煙瀰漫,大隊的北虜開始撤離。但仍有靠近大同城的一片營地沒有拆除,了無生息,並沒有想要撤離的樣子,看帳篷的數量,估計大概還有幾千人馬。
“張巡撫,明日我欲引兵出城與賊虜野戰!”渠家楨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