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六的名頭,在這歌城無一人沒有聽過,遂當小青話音剛落,張依依的眼神便亮了起來,這幾日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想在沈家立足是不可能的,就算她靠着小魚兒,完成了在沈府的願望,那充其量也只能是個丫鬟。
儘管小魚兒待人很好,不會對自己的下人擺架子,但丫鬟畢竟是個丫鬟,那離她飛上枝頭變鳳凰還遠着呢。而若跟了燕少……張依依一番對比之下,心中已是有了衡量。
“燕舅舅。”這時,清和清雪甜膩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她欣喜擡眸,但見一個男子一身青色長袍,質地精良,裁剪得體,將其頎長的身材襯得丰神俊朗,而那一張臉雖比不得沈墨濃那般精緻溫雅,依舊是少有的美男子,特別是他的脣邊還帶着溫和的笑意,給人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
張依依的眼前,立時盛開出大片的牡丹,奼紫嫣紅間,她彷彿看到了自己那美好的命運,此時,小魚兒已經從榻上起身,笑眯眯的迎了上去,燕小六一左一右抱着清和清雪,起身來到小魚兒面前道:“小魚兒,你怎麼下牀了?沈伯伯說你不舒服,要你好好休息呢。”
小魚兒搖搖頭,垂下眼簾,柔柔弱弱道:“爹孃還在生我的氣麼?我聽說他們身體也不是很好……”說至此,她吸了吸鼻子,眸中竟就蓄了淚,好似這幾天的委屈終於堆積到她無法承受的地步。
燕小六放下兩個孩子,忙安慰道:“你也莫要傷心,王爺就是那樣,許是他覺得自己害你傷心,正躲在某個地方自責呢,所以啊,你放寬心態便好,指不定明兒個他便自己回來了呢。”
說着,他已經扶着小魚兒來到了榻前,擡眸,他有些意外的望着站在那裡,含羞怯怯衝他笑的張依依,好奇道:“這位姑娘是?”
小魚兒讓小青給他沏茶,自己則拉着張依依的玉手,親暱道:“這位是我新認的妹妹,她叫張依依,人長得好,性子也好呢。”
張依依垂下眼簾,一副羞怯的模樣,柔聲道:“姐姐說笑了,依依乃一粗野之人,哪裡有這麼好?”
“我看小魚兒說的不錯,這位姑娘看起來的確很美,身段妖嬈,臉蛋清純,加上這羞羞怯怯的模樣,一般男人看了可真受不了。”燕小六大大方方的笑着稱讚道,說話間他已經來到桌前。
原本小青是很氣憤的,她一邊斟茶一邊罵着燕小六,心道看錯了他,誰知一擡頭,便看到背對着張依依的他擠眉弄眼的,一邊說着,一邊露出嘔吐的神情。
小青忍不住,“撲哧”一聲便笑出聲來。
張依依見小青笑,臉上有些難看,但得了燕小六的誇獎,她也懶得與一介丫鬟計較,遂她攏了攏青絲,依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羞澀道:“燕少就喜歡嘲笑人家,人家若真有這麼好,怎麼沒看到燕少您受不了?”
瞧瞧,方纔還一派矜持呢,如今竟主動出言挑逗了。燕小六心中不屑,面上卻沒有任何反應,他端了茶盅轉過臉來,清秀的面容上帶了幾分溫潤笑意,淺笑道:“如果我在見到你之前,沒有見過我姐姐那樣的絕世美人,和小魚兒這樣精緻的美人,我一定會爲你癡狂,可惜,很多東西都是有對比性的,有那兩個大美女在,看到你,我便淡然許多啦。”
小青聽着可樂呵了,因爲人燕小六在說了,和自家王妃比,她張依依就是個其貌不揚的女人,沒有哪一點能吸引的了他,偏偏他的話又沒有說的那麼滿,遂現下張依依雖然很生氣,卻根本連出言反駁的機會都沒有——當然,就算有,她也沒那個膽量。
“你姐姐?燕少的姐姐不知道是哪位?竟然比我姐姐還要美麼?”張依依眨巴眨巴眼睛問道,說話間,她刻意瞄了小魚兒幾眼,雖然知道小魚兒對這些並不在意,但她還是希望自己的話,能引起她的注意。
實在不行,引起這兩個小孩子的不滿也是好的,他們眼中,自己的孃親不是天下間最美的人物麼?那他們一定會生氣,他們素來沒大沒小,要是對着燕小六出言不遜,燕小六生氣了,她自然能夠順勢安慰安慰他。
所以說,有的人真的是“頭髮長,見識短”。她一心一意想嫁入“豪門”,卻不知道自己努力放出來的一個屁,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縷清風,除了她自己,誰也薰不到。
燕小六還未開口,清和已經仰起臉,一臉不屑道:“哼,你知道什麼,我們姑姑是這天下間最美的女人,她生出來的女兒也是這天下間最美的美人。”
燕小六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笑起來,聲音清朗,梨花酒窩更是繞的人頭昏眼花,而那一雙清亮的大眼睛裡,也因染了笑意而醉人似桃花樹下那埋了多年的桃花釀。
張依依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她捧着心臟,努力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面上越發好奇:“歌城有這樣的奇女子?”
“那你就孤陋寡聞了。”燕小六笑着品了一口茶,坐下來接着道,“我姐姐她可是整個歌城的風雲人物,你竟然不知道?堂堂鎮國長公主,在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一身醫術妙手回春,師承扁鶴後人,那可是響噹噹的傳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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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依依萬萬沒想到,燕小六說的便是那位傳說中與沈家,與皇上都關係甚好的鎮國長公主,只是她曾去過那家萬春堂,見到的神醫卻是相貌平平,並不多麼出彩,今日聽燕小六這麼一說,她才知道,原來那人從不以真容示人。
知道了燕小六說的是誰,張依依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次,遂忙笑着說:“原來燕少說的是那位,只是我們平明百姓哪裡有機會見到那人,平日裡,就是提都不敢提的。”
燕小六含笑宴宴,單手叩着桌面,驕傲道:“那是,我姐姐是誰都比不得的,不過若你想見,我可以說說,讓你目睹一下她的芳顏,畢竟你可是小魚兒的妹妹,姐姐可是最喜歡小魚兒了。”
小魚兒有些無措道:“姐姐好幾日都沒有過來,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氣?”
燕小六收起笑容,一雙眸子有幾分好奇的打量着小魚兒,佯裝奇怪道:“你不說我便忘了,你一說,我不得不問一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姐姐的氣可是不小呀。平日裡我要過來,她定要我代她問候你,還要給你帶些她研製的那個什麼什麼‘護膚品’,今日卻一字未提,甚至冷冷哼了一聲。”
小魚兒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巴,囁嚅道:“姐姐果然是生我的氣了。”
“你究竟做了什麼?”燕小六不由好奇起來,好似他真的對這一切無從所知一般。
小魚兒面色一紅,卻是什麼也不敢說,生怕說出來後,燕小六也會生她的氣,小青在一旁冷冷的“哼”了一聲,剛要開口,那廂張依依卻突然啜泣起來。
燕小六微微斂眉道:“喲,這怎麼就突然哭起來了?方纔不是還笑的花枝招顫的?”
張依依搖搖頭,一臉悲慼道:“都怨我,姐姐爲了我,如今衆叛親離,就連沈老爺都不願過來多看一眼,這都是因爲我呀。”
燕小六輕輕“咦”了一聲,起身走上前,從袖囊中拿出一塊錦帕,遞到張依依手上,柔聲道:“別哭了,我一看到女孩子哭,這顆心就堵得慌,快說說,究竟怎麼啦?”
張依依拿着那錦帕,感受到燕小六的關切,心中頓時暖暖的,她擡眸望着面前這可愛的男子,他看起來比沈墨濃要小很多,卻已經是幾十家店鋪的老闆,加之他還未成家,人又這般體貼爽朗,她那顆心立時便傾向了他。
不等張依依說話,清和便抓準機會,甜甜糯糯道:“她想當我二孃。”
張依依的眼淚,一瞬間便止住了,因爲她被清和的話給活活嚇得忘了演戲,而小魚兒也是秀眉輕蹙,一臉不悅道:“清和,休要胡說。”
燕小六的面色立時變得很難看,他冷着臉望着張依依,那面色再沒有方纔的一分柔和,而是冷漠非常道:“原來是想着嫁入這沈府,小魚兒,難怪我姐姐和王爺都生氣,你這不是胡鬧麼?”
張依依羞憤難當,害怕燕小六就此便要討厭自己,悲憤之下竟真的嗚咽起來,她背過身去,將臉埋在袖子中,一時間哭的也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小魚兒自然十分心疼,忙爲她辯解道:“你誤會依依了,她並沒有說要嫁給墨濃,是我擅自做的決定,她真的很善良,也很癡傻,她和我一樣,深愛着我表哥,可是卻只想做一個丫鬟,只求能與他見上幾面。”
說着,她輕輕拍着張依依的背,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悽悽切切道:“你們爲什麼就是不明白呢?”
燕小六隻覺得額角青筋直跳,比起如今這般演戲,他更想將小魚兒暴打一頓,讓她脫胎換骨,看清這個女人的嘴臉。雖然他心中恨得牙癢癢,面上卻露出一分同情,恍然大悟般沉聲道:“原來也是個癡情人兒,是我說錯了話,誤解了姑娘,姑娘,燕小六這廂給你賠禮了,你便莫要哭了吧。”
張依依此時哪裡有臉面對燕小六,雖說小魚兒替她解釋了,可他知道了她心有所屬,她還有機會勾引他,爬上他的牀麼?想至此,她便痛恨起小魚兒來,心道,這傻子就是傻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竟是一點都不懂的!
“姑娘,莫要哭了。”燕小六的聲音有些急躁,他跺着腳,忍不住拉了拉張依依的袖子,柔聲道:“不如,我帶你去遊湖散心吧。想你這幾日在沈家的日子,定也不好過。”
張依依一聽,心中立時樂開了花,她擡起臉來,燕小六險些噴笑出聲,因爲此時她臉上的妝早已經花的不成樣子,他努力憋着笑,讓小青攙扶着小魚兒過去,自己則奪了方纔給她的錦帕,一點一點細細爲她擦去眼淚,那模樣,要多溫柔有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