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墨濃從西涼回來,整個皇宮便被保護的水泄不通,莫說是這活脫脫的九個人了,就是一隻螞蟻,恐怕也難以爬進宮牆。
然而,今夜不同。今夜皇上爲證明自己龍體安康,安撫臣心,遂決定宴請衆大臣,宴會暗示衆大臣可攜帶女眷,衆大臣混跡官場多年,自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知道皇上這是爲了拉攏他們,要選妃了。
遂今夜,各家大人是忙碌的,各家大人家的女兒啊外甥女啊養女啊侄女啊都是忙碌的——她們恨不能將自己打扮成一隻蝶,能美到吸引皇上追逐,從而一躍龍門,飛躍枝頭變成金鳳凰,再不濟,在宴會上瞄上個把青年才俊也是不虧的。
早在宮中掌燈時分,各個府上的寶馬香車便已經自各個方向直奔京城,其中最豪華最強大的陣容,莫過於現任丞相李澤興的了。李澤興有一個獨生女兒,名爲慧慧,今年二八年華,正是一朵剛要開放的芙蓉花,今夜她由着府上丫鬟們盛裝打扮,眉眼雖未長開,然看得出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顧天瑜一襲人立在一坐牆頭,遠遠望着那遠處行來的兩輛轎攆,她賊兮兮的望着後面那座四邊綴着金鈴,裝扮華貴而又浪漫的馬車,清淺一笑,拍了拍身邊一人的肩膀,淡淡道:“等會兒趁亂,帶我下去。”
拍完之後,顧天瑜才發現身邊的人是公子玉簫,她斂眉轉眸,望着此時同樣蹙眉望着她的公子玉簫,忙別過臉去,冷冷道:“別讓人發現。”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轉過臉安靜等待亂時。
這時有幾個醉漢,自長街盡頭顛三倒四的往這裡走來,他們在路過丞相的轎子時,一人突然撞上轎子,肥多多的身子險些將那車撞塌,不由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那車伕是個有脾氣的,他吃力的將車穩好,立時惡狠狠道:“哪來的下.賤胚子,連丞相大人的車你也敢驚擾?”
那人似是還沒醒酒,只聽到有人罵他,便罵罵咧咧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罵老子?”說罷,他向後瞥了一眼,冷聲道:“兄弟們,給我扒了這不長眼的的皮!”
原本緩緩跟在轎子後的侍衛,立時騎馬過來,他們看得出,這撞馬車的,是個練家子的人,聯想到今夜諸位大臣都急着送自家女兒之類的人進宮,有誰找來這些人找茬,以阻攔丞相的路,使得丞相遲到,從而讓皇上對丞相不滿,那也是正常的,遂他們慌忙上前,立時與那幾人纏鬥起來。
馬車內,李澤興有些不耐煩道:“將這些雜魚快些清理了,莫要耽誤本相的行程。”
“是。”衆侍衛雖領命,然這些傢伙卻不是善善之輩,他們仗着醉意,不僅和幾個侍衛戰的不可開交,更大肆攔着路,不讓馬車經過,以至於這裡一時間顯得混亂不堪。
而就是這混亂之時,公子玉簫突然抱起顧天瑜,無聲無息飄下了城牆,他的速度極快,有明眼的,也只覺得眼前一道黑影飄過,下一瞬已經不見了人影。
公子玉簫以最快的速度,點了車伕的穴道,帶着顧天瑜來到了馬車內。馬車中,那打扮的花兒一樣嬌嫩的小姐和一旁普通模樣的丫鬟見到兩人,立時張大嘴巴,似要驚叫出聲,然顧天瑜飛快彈出兩顆藥丸,堪堪堵住了這二人的喉嚨,二人措手不及,想要吐出,卻被公子玉簫手一揚,將她們下巴一合,她們立時將那藥丸吞了下去。
顧天瑜得意洋洋的挑眉道:“我這毒藥,天下除我之外,無一人能解,想好了,你們想活,便不要大叫,不想活,便叫吧,大不了讓丞相大人陪你們一起死。”說話間,她豪氣萬丈的指了指公子玉簫,淡淡道:“他的武功,你們應該也看到了。現在,選吧。”
公子玉簫在顧天瑜說話時,也已經出去給那車伕餵了藥,車伕哪敢說什麼,知道這羣人不是想要他們的命,他便乖乖聽話了。他可不相信這羣人入了宮便能翻騰出什麼巨浪。
那生的粉雕玉琢,兔子一般可愛的李慧慧囁嚅道:“大姐姐,你想怎麼樣?”
顧天瑜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淡淡道:“只是想借你的馬車一用。”話音剛落,牆頭上等待的七人已經飄身而下,來到了馬車內。
李慧慧何嘗在這樣狹隘的地方與這麼多男人近距離接觸,她的臉立時紅了,整個人和丫鬟一同縮在角落裡,同時雙手抱胸,嬌滴滴道:“姐姐......你一定要說話算話。”
顧天瑜見她雙手抱胸,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她懶懶的靠在車壁上,淡淡道:“放心吧,他們不會不老實的。”
李慧慧微微頷首,一雙眼眸中依舊帶着幾分畏懼。
不一會兒,外面的爭吵打架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幾個大漢嚎哭求饒的聲音,顧天瑜此時微微笑道:“煩請小姐幫我兄弟求個情。”
李慧慧雖然年紀小,也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在李澤興準備下令將這二人送到官府時,突然開口道:“爹爹,放了這些人吧,別誤了去宮裡的時辰。”
李澤興思忖半響,淡淡道:“好。”
他雖嘴上說好,掀起簾子時,眼底卻帶着冷冷的殺機。幾個侍衛將人放了,而後四個侍衛回到馬上,另外兩個卻是悄悄跟在了那逃命的醉漢身後。想必,是想看看他們究竟是誰的手下,並將其痛宰之吧。只可惜,他們面臨的,卻是被宰的命運。
顧天瑜冷笑着悠悠道:“這些狂妄之徒,本姑娘有心饒他們一命,他們卻要找死。”
......
丞相的馬車很快到了宮門口,因爲是丞相,遂守門的護衛並未檢查,甚至甚是殷勤的打開宮門,送他們進去了。
顧天瑜等人知道平安入宮,悄悄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顧天瑜衝李慧慧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們若乖乖的,解藥我自然會給,懂麼。”
李慧慧忙點頭,然後逃命般的奔出了馬車。
李澤興此時下了馬車,見李慧慧慌慌張張的模樣,不由蹙眉,語氣凝重道:“慧慧,爹爹告訴過你什麼,都忘記了麼?在皇上面前,千萬莫要失禮,明白麼?”
李慧慧忙整理儀容,儀態端莊的福了福身子,乖巧道:“慧慧知道了,爹爹。”
李澤興這才滿意的頷首,領着李慧慧往大殿去了。此時周圍一陣嘈雜聲,衆大臣的寒暄聲聲聲入耳,顧天瑜等人趁着這雜亂,一個個自馬車上跳下,因爲那車伕殷勤的姿態,衆人都以爲,這下來的是誰家的小姐,而她身後的男人,不過是護衛,並未多想。
至於那幾個李家的護衛,此時也已經翻身下馬,緊緊跟着李澤興去了,根本沒有在意顧天瑜等人。
顧天瑜想都沒想過,自己再回來這座皇宮,竟是以這種方式。她眯着眼睛望着這皇宮中的一草一木,突然覺得,原來一切都沒有變過,只可惜,花草沒變,人卻變了。
“主子,現在我們要怎麼辦?”這時,一人低聲道。
顧天瑜沒有說話,而是斜睨了一眼於良,於良小心向四周看了看,淡淡道:“人有些多,姑娘你看?”
顧天瑜微微頷首,思忖片刻,淡淡道:“你們六個,裝作是官員家的護衛,與那些護衛等在一處,若有意外,及時與我接應。”
“主子,萬萬不可啊!”那六人面色焦急,卻在顧天瑜那冷冷一眼中戛然而止。
顧天瑜低聲道:“你們放心,我無妨。”她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的公子玉簫,語氣中帶着幾分篤定,安撫道:“有他在我身邊,至少可保我無憂。”
公子玉簫望着她信任的雙眸,心中有幾分難過,然面上依舊溫潤的笑着,淡淡道:“諸位放心,你們主子絕對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走吧。”於良見顧天瑜勸好了衆人,忙道。
顧天瑜微微頷首,這才與公子玉簫一同跟在於良身後離開。
於良不愧爲沈墨濃的心腹,這皇宮裡的一花一草他都十分熟悉,縱然是這皇宮中佈滿了侍衛,只要進了宮,他便能帶着顧天瑜兩人平安無虞的繞過重重陷阱,躲過無數眼線,來到沈墨濃的寢殿。
此殿已經改名爲安德殿,此時殿內燈火輝煌,卻隱隱有低低的咳嗽聲傳來。顧天瑜蹙眉蹲在一處草叢後,安靜聽着這壓抑卻又急躁的低咳聲,忍不住便蹙了眉。沈墨濃的病,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
“娘娘。”一人突然尖利着嗓子高聲道。
顧天瑜眼眸微眯,目光投向自長廊盡頭款款走來的那個婀娜多姿的女子,眼底譏誚頓生。好一個納蘭玉珠,看模樣,她活得甚是有滋有味,今夜的她濃妝豔抹,分外妖嬈,穿着依舊裸露奔放,不像是什麼貴妃娘娘,更像是一隻賣弄fengsao的舞娘。
顧天瑜冷哼一聲,有些想不明白,她那聰慧而又奸詐的表哥,怎會捨得留下這個女人的一條賤命。她卻忘記了,納蘭玉珠擁有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容。
她聽到身旁公子玉簫的抽氣聲,轉過臉,衝公子玉簫微微一笑,她低聲道:“是不是很驚訝?我們兩個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公子玉簫凝眉望着她,此時的她笑,依舊美得勾魂噬骨,卻因透着幾分無奈,而讓人忍不住傷感。
公子玉簫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他知道,他的戲演得很逼真,也知道,縱然顧天瑜聰穎非常,這一次,她也落入了他的圈套。
“你們都下去吧,本宮自會親自侍候皇上的。”納蘭玉珠的眸子往草叢出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旋即淡淡道。
衆太監護衛立時明白其中含義,立時退出多遠。
“出來吧。”沒想到,納蘭玉珠突然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