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吃驚的望着公子玉簫二人,但見他抱起顧天瑜,似抱着世間的珍寶般,比剛剛更加慌張的往前奔去。
反觀臉色慘白渾身無力的樑貴妃,此時真如棄狗一般,無人問津。那假納朵與納蘭雄兩人相視一眼,旋即她便提高嗓門問道:“貴妃姐姐,那醜女是誰啊?皇上怎麼這麼看重她?剛剛不是還要她做你的肉盾麼?這會兒怎麼變化這麼快?”
顧天瑜出現時,納蘭雄二人便有些懷疑她的身份,畢竟,美得禍國殃民的皇帝身邊,跟着醜的慘不忍睹的女子,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協調,所以他們想看看樑貴妃能說什麼。
誰知樑貴妃只是理了理髮,冷哼一聲,面色難看道:“什麼看重?你們也看到了,她是要爲我擋劍的人,皇上怎麼可能看重?”說罷,她眼眸微轉,眼底怒意升騰:“不過是因爲沈墨濃和歐陽少衡,才讓皇上有所顧忌罷了。”
說罷,她悠然轉身,“本宮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妹妹也回去吧,這皮膚水嫩的,被風吹乾了可就不好了。本來皇上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納朵望着她洋洋得意的面容,銀牙緊咬,冷笑道:“多謝姐姐關心。”
......
顧天瑜自昏迷中醒來時,沈墨濃依舊在昏迷當中。歐陽少衡將他和自己關在房間內,命人將無數醫書搬進來之後,便閉門謝客,明講了除了顧天瑜誰也不見。
顧天瑜試了試身下軟榻,望了一眼房間,便知道這是公子玉簫的寢殿。她有些厭惡的跳下牀,望着緊繃着一張臉站在窗前的公子玉簫,垂眸,冷冷道:“皇上,民女可否去看看護國侯?”
公子玉簫轉過臉,望着顧天瑜,良久不語。
顧天瑜有些煩躁的蹙了蹙眉,剛要說話,擡眸,卻被公子玉簫那雙款款深情的眸子望的忘記了言語,一顆心也瞬間“砰砰”跳個不停,她仔細回想着先前的事情,生怕公子玉簫察覺到她的身份。
可腦海中亂哄哄一片,無論怎麼想,也似雲海遮遠山般,尋不到一絲該在意的痕跡,而她此刻唯一擔心的,便是沈墨濃的傷情,看歐陽少衡的模樣,那柄劍上的毒絕對不簡單。
“朕可否冒昧一問,雲升姑娘爲何要起這個名字?”終於,公子玉簫沉聲道,他望着面色焦急的顧天瑜,心中滿滿都是失落。
顧天瑜微微一愣,望着公子玉簫那僵硬的面色,突然冷然一笑,目光直視入他的眼底,揚眉道:“皇上真想知道?”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他雖已經猜到,卻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雲升雲升,允生允生,民女經歷過一些痛苦往事,遂不求富貴,只求老天爺能允許我安安靜靜活下去。”顧天瑜聲音淺淡,卻在說完這話時陡然提高,目光如電般直視着公子玉簫道:“只可惜,連這點小小的要求,老天爺都沒法滿足我,我還是差一點成爲別人的肉盾。”
公子玉簫面色微白,大手撫上窗沿,他搖搖頭,垂眸道:“雲升......允生......對不起,朕日後定不會再那麼做......”
顧天瑜垂眸,“對不起?如果現在是我躺在那裡,我一定不會怪你,因爲,我不過是一條賤命罷了。可是......現在你說對不起,還有何用?”
公子玉簫無言以對。
顧天瑜已經拱手,淡淡道:“民女告退了。”她轉身,似逃命般飛奔而去,公子玉簫望着她的背影,想上前拉住她,又害怕讓她知道,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怕她再次消失,逃離到他永遠看不到的地方。
......
烏雲遮住陽光,昏暗與散漫的光融合在一起,整個皇宮中,半邊明媚,半邊昏暗,弄的人沒來由的煩躁。
花影重重中,這個季節最後一隻蝴蝶,無聲撲閃着翅膀,有幾分疲憊的四處紛飛。
沈家所有人均端坐在外室,各個面色焦急,沈母和李婉兒更是眼圈紅紅,潸然淚下。
緊閉的硃紅色雕花大門始終沒有一絲動彈,好似永久閉合的棺木一般讓人心中惶惶不安。
顧天瑜那急促的腳步聲,似踏碎落花般急促的傳入衆人的耳畔。下一刻,大門微動,歐陽少衡緩緩打開門,而顧天瑜拾級而上,堪堪站定。
歐陽少衡面如土灰,望着她時,脣動了動,旋即轉眸望着圍過來的一干人等,緩緩搖了搖頭,垂下眸道:“沈老爺子......節哀。”
天空炸開一朵金雷,陽光終於被陰霾代替,顧天瑜站在那裡,傾盆大雨未至,她的一顆心已經溼透。
沈母與李婉兒眼前一黑,旋即同時重重摔了下來。沈離與家丁慌忙上前攙扶,沈年坐在輪椅上,面色蒼白,大口喘息起來。
顧天瑜慌忙上前,一邊爲他順氣一邊道:“沈老將軍,不要太激動......您不能有事啊。”
“爹......”沈離面色沉重,歐陽少衡已經讓人將兩位夫人搬進了房間內,這二人受到的刺激太大,昏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醒來之後的反應。
沈年搖搖頭,望着那烏雲翻滾的天空,老淚縱橫,長嘆道:“老天爺啊!老夫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我女兒的命,要我孫女的命,如今......連我孫子的命也要奪走!我沈家幾代爲國效力,忠心耿耿,難道......只受到這樣的對待麼?”
“爹......”
“老將軍......”
所有人都潸然淚下。
顧天瑜泣不成聲,她從未想過,沈墨濃會因自己而死,他分明......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做,他還沒有孩子,還沒有接受一個女子對他的情誼,他可是這天下最年輕的侯爺,是文武雙全,才貌無雙的沈墨濃,他......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
“老天爺啊!我沈家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非要我沈家白髮人送黑髮人,要我沈家上下不得好死?”沈年聲嘶力竭道,手不斷拍打在輪椅上。
而得知消息的公子玉簫狂奔而來,聽到的便是沈年那一句句深沉的控訴。他握緊拳頭站在那裡,心中滿滿都是悲傷和內疚。當年,沈墨濃雖怨怪他,卻從未因此而做過一分對不起他,對不起璃國的事。相反,沒有沈墨濃,他公子玉簫又如何能如此迅速而安穩的坐穩這天下?
天啊,他都做了些什麼?
“咳咳咳......咳咳咳......”突然,沈年開始劇烈的咳嗽,公子玉簫慌忙拾級而上,而那些乾等在外面的御醫此時也慌忙奔了過來,歐陽少衡率先爲沈年把脈,他斂眉,面色沉重,忙道:“沈大人,快些將老爺子搬回房間內。”
顧天瑜神色驚惶,見沈離將沈年抱走,緊張的抓着歐陽少衡的手,激動道:“少衡,外公他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
歐陽少衡握着她冰涼的小手,安慰道:“你彆着急,我這就去看......這就去看......”
鬆開顧天瑜的手,歐陽少衡轉身疾步踏入房門之中,而顧天瑜依舊呆呆傻傻的站在那裡,神情恍惚,喃喃自語道:“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然而,事情往往都是天不遂人願,一個時辰之後,沈年因不堪其孫沈墨濃突然離世的消息,太過悲慟,猝死。
......
得知沈墨濃消息的滿朝文武,此時均已經憂心忡忡的往皇宮中趕來,誰知,入宮之後卻聽到沈侯爺與天策上將軍一同溘然長逝的消息。一時間,朝野轟動。
急雨在一聲高過一聲的雷鳴中紛至沓來。顧天瑜頹然站在雨中,身後,是一片燦爛花海與蒼翠樹叢。房間內,慟哭聲如魔咒一般層層傳來,她卻只是張着眼睛,不言不語。淚水和着雨水,在她的臉上無數次沖刷下來。
公子玉簫疾步上前,望着站在雨中的顧天瑜,焦急道:“天......雲升姑娘,你怎麼站在這裡淋雨?”
顧天瑜緩緩擡眸,隔着雨幕,公子玉簫那焦急的面容看不清晰。
“皇上!您怎麼連把傘都不打啊?”不遠處,樑貴妃打着一把粉色油紙傘,淋着裙襬,面色焦急的望着公子玉簫。
公子玉簫的長眉微蹙,望着她在雨中穿梭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心疼,但也只是那一剎那的心疼,讓顧天瑜捕捉到,顧天瑜緩緩摸向腰間,銀牙緊咬道:“我哥死了,他死了,你們爲什麼還能這樣假惺惺的活着?”
歐陽少衡此時開好給沈家老少兩位夫人的藥方,環顧一圈,發現房間內沒有顧天瑜,當下焦急奔出,看到的便是這對峙的兩人。
他快步走下臺階,穿花拂葉,匆忙而來,卻看到顧天瑜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公子玉簫的前胸,脣邊銀牙咬出鮮血,她那一雙眸子狠厲的瞪着公子玉簫道:“爲什麼死的不是你們這些可惡的人?爲什麼?”
匕首並未完全沒入,雖只是插入一點點,但公子玉簫依舊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望着發瘋一般的顧天瑜,眼底溼潤。
究竟怎樣,才能讓你不恨我?我的天瑜?
“啊!”樑貴妃立在不遠處,手中油紙傘掉落在地,她不敢相信的望着顧天瑜,大聲喊道:“來人啊!行刺了!”
於忠垂眸站在那裡,淡淡道:“娘娘還是莫要上前了。”
樑貴妃不可置信的望着於忠,而四周,果然沒有任何人動。
歐陽少衡疾步走來,望着那匕首,斂眉道:“雲升,你瘋了麼?”
顧天瑜轉過臉來,淒厲道:“我是瘋了......我瘋了!”說罷,她拔出匕首,鮮血噴射而出,下一刻,顧天瑜已經將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臟。
“不要!”公子玉簫一把握住顧天瑜的手,臉上滿是慍怒。他不顧自己胸口的血,用一雙憤怒的鳳眸望着顧天瑜:“傷害我可以,你爲何還要傷害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