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納蘭雄無聲離開,顧天瑜端坐在帷帳中,手緩緩撫上那滿是傷痕的面頰,她脣角微翹,誰會知道,這面具下還有另外一張臉?
而公子玉簫僵直了身子站在花叢後,望着納蘭雄那鬼鬼祟祟的身影,雖怒火中燒卻無可奈何。她顧天瑜怎麼可以和一個男人,在深夜與男人共處一室,還待了這麼久?越想越氣,公子玉簫緊緊握拳,眼眸微眯,顧天瑜,你當真不明白朕的心意,當真非要看着朕痛苦不可麼?
無人回答他的疑問。又站了許久,直到那房間內的燭火熄滅,公子玉簫才黯然轉身離去。
翌日清晨,顧天瑜照舊拿了銀針去樑貴妃那裡,一踏進門,卻看到許久未見的公子玉簫正端坐在那裡,而樑貴妃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輕柔靠在他的懷中,臉上掛着幸福的笑意,柔聲細語道:“皇上~您這些日子一直沒來,臣妾以爲您把臣妾忘了呢,嚶嚶嚶~”
公子玉簫瞟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顧天瑜,面上帶着幾分慵懶笑意,一邊拍着樑貴妃的背,一邊寵溺道:“朕怎麼會忘了良兒呢?這幾日有點事情要處理,遂朕就沒有過來。”他伸出手捏了捏樑貴妃的面頰,“最近讓我的良兒受苦了,今夜,朕定好好補償補償你。”
樑貴妃不甚嬌羞,面上緋紅,杏眸中似水柔情如清水緩緩流淌而出,她瞥向站在那兒的顧天瑜,眼底柔情旋即變冷,不過只是一瞬,下一刻,她楚楚可憐的望着公子玉簫,撅着嘴巴委屈道:“皇上~您是不知道,臣妾最近可要被人欺負慘了。”
公子玉簫挑眉,“哦?”
“所有人都以爲臣妾失寵,便都不把臣妾放在眼中......”樑貴妃聲音越來越低,眼眸含淚,可憐兮兮的望着公子玉簫:“皇上若再不來,臣妾真的要被人害死了。”
公子玉簫佯怒道:“大膽!誰敢欺負你?告訴朕,朕絕對饒不了她們。”
樑貴妃擦了擦淚,目光幽幽望向冷着一張臉站在那裡的顧天瑜,公子玉簫自然也將目光投向她,但見她此時安靜站在那裡,遲遲未邁入門檻,只是垂眸站在那,不卑不亢不畏懼的模樣,讓他心中怒火中燒。
他懶懶將下巴靠在樑貴妃的肩頭,鳳眸微眯,漫不經心將目光再次落向顧天瑜,脣角斜揚,悠悠道:“雲升姑娘,怎麼來了也不行禮不說話?就那麼杵在那裡作甚?”
顧天瑜望着語氣慵懶的他,再看他二人那甜蜜相擁的姿勢,忍不住悽然一笑,想要說什麼,卻終究只是垂首,恭謹躬身道:“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公子玉簫懶懶“嗯”了一聲,樑貴妃卻挑了挑眉,陰陽怪氣道:“喲,雲升姑娘,今兒怎麼對本宮這麼客氣有禮了?今兒要對本宮用什麼毒呢?”
“用毒?”公子玉簫眉頭輕蹙,望着顧天瑜的眸子多了幾分狐疑和不善。
顧天瑜清淺一笑:“娘娘說笑了,民女是神醫的徒弟,可不是毒醫的徒弟,何來用毒一說呢?”
樑貴妃柳眉倒豎,氣呼呼道:“哼,你敢說你沒有?是誰害的我捧着肚子笑了很久都聽不下來的?是誰害我一直想吃東西吃到要吐的?是誰說,我喊破喉嚨也沒有人管的?雲升姑娘,這些我可都沒冤枉你吧?”
公子玉簫斂眉,眼眸中閃過一抹寒光,冷冷道:“雲升,你當真如此膽大妄爲,不把樑貴妃放在眼中麼?還是......你以爲在朕眼中,你是特別的?”
顧天瑜怒極反笑,甩袖道:“皇上說笑了,民女什麼時候也沒覺得皇上高看民女,至於樑貴妃,她天天嚷嚷着不吃藥不鍼灸,要死要活的,皇上說要民女如何?”言至此她冷然一笑,挑眉道:“民女身上可揹負着皇上傳宗接代的使命,哪裡敢懈怠一分?”
“你!”公子玉簫咬牙切齒,很想說一句,你依然是那樣的牙尖嘴利。可是看到顧天瑜這模樣,他又有點慶幸,覺得顧天瑜興許還在乎他,還在吃別的女人的醋。
可惜,顧天瑜生怕他誤會一般,又不急不緩的加了一句:“若因爲我沒將娘娘的身子調養好,而讓我師傅也揹負罪名,爲了我遭遇不幸,那可如何是好?”
公子玉簫擡眸,目光如電的望着她,她不卑不亢的直視着他,面上掛着懶散的笑意。樑貴妃有些訝異,不知道這女子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在皇上面前也如此放肆。加之那日公子玉簫舉止反常,竟沒有怪罪她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劍,雖然是個醜女,樑貴妃依舊感到很強的危機感。
想及此,她挑了挑眉,一邊爲慍怒的公子玉簫順氣,一邊笑眯眯道:“皇上莫要與這女子一般見識。我本以爲她多大膽,如今想來,她不過是仗着歐陽先生和沈侯爺,不把皇上您看在眼中呢。說來,她爲那歐陽先生想的也多,咯咯,莫不是已經芳心暗許了?這會子在您面前這般,是不是逼着您把她趕出宮,讓她好與歐陽先生朝夕相伴呢?”
說至此,樑貴妃自己都“咯咯”笑了起來,她始終認爲,能收這樣醜陋的女子做徒弟的男人,肯定也有一張醜陋不堪的面容。
顧天瑜攥緊拳頭,狠狠瞪着她道:“娘娘說話注意一點,師徒本就有違常倫,雲升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玷污了我師傅的名聲。”
樑貴妃掩面而笑:“還說不是,看看你,我不過開個玩笑,你就一副我要逼你師傅上戰場的模樣。好了好了,本宮也不怪你了,就像你說的,本宮就認爲你是爲了我能懷上皇上的孩子才那麼對我,我一定老老實實聽話,早些懷上,你也能早些與你師傅團圓。”
顧天瑜蹙眉,她望着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子,真的很想上去狠狠抽她一巴掌。
“既如此,娘娘,請吧。”顧天瑜決定不與樑貴妃糾纏,她現在只想公子玉簫趕快離開,那樣她的心情也能舒暢一些。
誰知,當樑貴妃要起身離開時,公子玉簫卻一把拉住她,將她圈在懷中。樑貴妃好奇回眸,卻發現公子玉簫臉色難看的很,當下她心中一緊,伏在公子玉簫的胸口,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怎麼了?”
公子玉簫望着依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樣的顧天瑜,冷哼一聲,緩緩開口道:“雲升姑娘,朕再縱容你下去,怕是你都要忘了這世上誰纔是主子,這宮裡頭是誰供你吃喝的。今日,你對樑貴妃不敬,對朕不敬,明日,怕是你連什麼都不放在眼中了!”
顧天瑜斂眉望着公子玉簫,從那慍怒的眸子中,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至於爲什麼生氣,不知道已經被認出來的她,自然不會知道那是因爲吃醋,和昨夜那件事的衝擊,她只以爲,是因爲自己冒犯了樑貴妃,纔對她這般生氣。
兩人一內一外對視着,空氣又凝固了幾分。樑貴妃觀察着公子玉簫的神色,剛剛她只是想要試探一下,纔會說顧天瑜喜歡歐陽少衡,卻萬萬想不到公子玉簫真的會吃醋。
可是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公子玉簫會對這樣一個女子感興趣。要說顧天瑜現在的模樣,絕對可以媲美天下第一醜了,東施見到她,肯定也會笑掉大牙。再看公子玉簫,長眉,鳳眸,高鼻,薄脣,這天下怕是沒有比他再美的男人了,這樣的男人竟然會......
樑貴妃甚至覺得,定是自己長得太漂亮了,才讓公子玉簫有了這重口味。唉......她撫上臉頰,一時間有些感嘆自己長得這般標緻。
沉默良久,顧天瑜終是不願再望着那雙熟悉的鳳眸,她垂下眼簾,無聲無息跪倒在地,語氣波瀾不驚道:“民女不識擡舉,目無規矩,還望皇上責罰。”
公子玉簫那隻掩在袖中的大手微微捏緊袖口,他冷眼望着顧天瑜,這是默認了麼?顧天瑜,歐陽少衡不離不棄的陪伴,終究打動了你那顆鐵石心腸麼?好,責罰便責罰!
“來人啊!將這沒有規矩的丫頭拖出去,重賞二十大板,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屁股硬,還是你的嘴硬。”公子玉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氣呼呼道。
立刻有人上來拖顧天瑜。
不遠處,提着藥箱走來的歐陽少衡望着幾人將顧天瑜拖走,藥箱落地,他狂奔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質問道:“你們這是作甚?”
顧天瑜蹙眉,忙道:“少衡,你怎麼來了?”
那兩個侍衛見是歐陽少衡,一時間有些無措,公子玉簫從房間內走出來,一身白衣的他今日顯得越發慵懶,然那張面容比平時要冷上許多。他站在臺階之上,望着面色焦急的歐陽少衡,冷聲道:“少衡,你徒弟太不懂規矩,既如此,朕今日便教教她,你莫要管!”
歐陽少衡氣急敗壞的望着面有怒色的公子玉簫,冷聲道:“不知劣徒做了何事,惹得皇上龍顏大怒?”
樑貴妃優哉遊哉從房間內走出來,見到歐陽少衡,眼睛往顧天瑜身上瞄了瞄,“哎喲,說曹操曹操到,歐陽先生,雲升姑娘這板子,可是爲你挨的。”
歐陽少衡訝異的望向公子玉簫,公子玉簫目光陰冷的望着他,旋即,淡淡開口道:“你們還站在這裡作甚?!朕的話都是耳旁風麼?”
兩個侍衛忙拉着顧天瑜離開。
歐陽少衡點點頭,慍怒道:“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沒錯,朕是要被你們給逼瘋了!”公子玉簫咬緊牙關,冷冷道。
而另一邊,重重的板子聲聲聲入耳,顧天瑜萬萬沒想到,古代板子揍人竟是這般痛。但她緊緊咬着牙,只低低的悶哼着,額上冷汗涔涔,身子亦在顫抖,她卻依舊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