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歐陽少衡一步步走近,顧天瑜覺得有什麼,在一點點的走遠。她好不容易在這裡遇到了他,以爲得到了機會補償他,卻......卻還是要輪迴麼?
歐陽少衡少有的羞澀,讓他的臉頰泛紅,使得那本就俊朗的臉上多了幾分可愛。然當他望向顧天瑜的時候,被她眼底的悲傷所觸及,一時間,竟有些害怕靠近。
“花......送你。”他將花送出,帶着幾分期待的望着顧天瑜。
顧天瑜掃了一眼那紅豔豔的玫瑰,想起曾經在皇宮中,無聊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便是拈花,不由好笑,神色淺淡道:“花雖美,只可惜送錯了人,再美又有何用?”
歐陽少衡見她說出這話,有些意外,他緩緩將花捧在懷中,挪到她身邊坐下,疑惑道:“你不喜歡玫瑰?還是......不喜歡我?”
顧天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漫不經心道:“兩者都不喜歡。”
歐陽少衡微微一愣,原本神采飛揚的他,在那渾然不在意的語氣中,如一朵雲被揉碎般,頹廢的坍塌下來。而他懷中的玫瑰,一瞬間也因那張黯淡的面容而瞬間失色。
“我以爲......你會喜歡的。”歐陽少衡斂眉,側過臉,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她,淺笑道:“你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你看我時的眼神,和看別人的時候有太多的不同......”
顧天瑜抿了抿脣,她知道,當然知道,因爲她一直當他是那個時空裡的歐陽少衡,爲了她付出一切卻又註定孤單的男人,所以,望着他的時候,她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過去,想起那個總是坐在花下等她一同喝酒,和她一起喂狗,認真教她學醫識藥的青衣男子。
見顧天瑜出神,而她的眼底,悲慼之色更甚剛纔。歐陽少衡心中生起一抹希望,他呢喃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讓你不得不拒絕我?”
顧天瑜淺淺一笑,有些無奈的望着他,“對不起,少衡。”
歐陽少衡搖搖頭:“是我會錯了意,可是......我一直覺得我們兩個是命中註定的那一對......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幹淨利落的把我給拒絕了。”
顧天瑜蹙眉,“爲什麼這麼說?”
歐陽少衡摸了摸胸口,轉過臉,極爲認真的說:“或許我說這些話你不會相信,只是......既然都被你拒絕了,說出來又有什麼關係?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覺得心口悶悶的痛,我以爲是自己不舒服,可是......你看到我時,感覺也很痛苦,我就在想,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註定的愛情糾葛啊?”
說到這裡,他傻傻的笑起來,那嬌豔無比的玫瑰,此時也似被澆灌過一般,趁着那笑臉越發迷人好看。
顧天瑜在那個傻笑中失神。她斂眉,杏眸中滿是無奈和蒼涼。
歐陽少衡在那哀傷的表情中再一次鎩羽而歸,他有些難堪地說:“是不是很傻?只不過是湊巧而已,我卻一直信奉着,覺得你和我,真的就是天生一對,帶着百分百的自信來到你面前,結果......搞得自己好悽慘的樣子。”
“對不起......”顧天瑜喃喃道。她不知道原來歐陽少衡記得自己,整整記了千年,她不會否認他當初的反應是命定的聯繫,只是,他們之間不可能,千年以前是,千年以後依然如此。
歐陽少衡見她不語,有些躊躇道:“你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爲心裡有了別人?”
顧天瑜剛要否認,但想起這樣興許能讓他死心,便點點頭,“沒錯,我很喜歡那個人。”
歐陽少衡見她斬釘截鐵的模樣,垂下眼簾,眼底黯淡一片,薄脣抿了抿,才繼續道:“是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麼?”
顧天瑜無奈的笑了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爲你哭了......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哭了,你說我像你的一個朋友,你每次望着我的時候,眼神溫柔的能把我醉了,我一直以爲,那是愛慕,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因爲你把對他的思念嫁接到了我的身上。可是......”
說到這裡,他轉過臉,目光深邃,帶着幾分哀傷和乞求:“可是,爲什麼你的感情不能嫁接到我的身上?你離開他,獨自一人回來,說明他一定和你無法繼續,既然如此,選擇我有什麼不可以?”
顧天瑜搖搖頭,她不想再去解釋,就讓這誤會繼續下去好了,“感情......永遠都不好嫁接。我一直把你當親人,我們這樣......難道不可以嗎?”
歐陽少衡望着固執的顧天瑜,搖搖頭:“我不明白,你和他認識最多兩個月,難道你真的就放不下?”
顧天瑜望着歐陽少衡,此時的他因爲激動,鼻尖沁出細汗,一雙幽幽的眸子中滿是執着,她有些意外,不知道爲什麼歐陽少衡會這麼執着,同時也覺得開心,因爲他,和她記憶中的歐陽少衡一模一樣。
“在我顧天瑜的世界中,愛上一個人,便是一輩子的事情。”顧天瑜決定乾淨利落的打破歐陽少衡的想法,認真的說道,“我一輩子,也許都只愛他。你願意做別人生命中的替代品麼?”
歐陽少衡愣在那裡,他望着一臉認真的顧天瑜,想說“願意”,卻根本沒有勇氣,然而,他還是想和她在一起,“你很特別,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現在很多女孩子不拿愛情當回事,你卻覺得它值得用一輩子守護。我喜歡這樣的你。”
顧天瑜無奈的長舒一口氣,還想說什麼,歐陽少衡卻突然將花塞入她的懷中。她抱着花,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他笑了笑,有些靦腆,又有些堅定:“我不願意做別人的替代品,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讓別人成爲我的影子,我希望能夠擁有你。”
顧天瑜知道再勸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她頗有些無奈,想解釋,但又怕透露自己的秘密。所以,她乾脆破罐子破摔的說道:“好吧,我不攔你,但如果受傷了,千萬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
歐陽少衡有些意外的望着她,下一瞬,他的眼底堆滿笑意,比之剛剛更加明亮幾分,“這麼說,你允許我追你了?我有機會了?我沒有被徹底的拒絕?”
他這樣笑着,似個考試得了第一名的小孩子,望着她時,眼底流光溢彩,光芒萬丈。
顧天瑜被那樣的眼神晃了神,垂眸,努力掩下內心的波動情緒,她搖搖頭,漫不經心道:“如果只有挫敗能讓好你放棄的話,我不介意在你的心上戳幾個窟窿。”
歐陽少衡神采飛揚道:“不會的,你那麼善良。”說完,他起身,望了一眼那玫瑰花,又望了一眼好看的她,滿意的摸着下巴道:“爲什麼不喜歡玫瑰?它真的和你很配。”
顧天瑜垂眸淺笑不語。
“對了,我今晚給你做披薩吧?我最拿手的絕活哦。”歐陽少衡得了顧天瑜的準信,此時算是一掃剛剛的頹敗,整個人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顧天瑜忙搖頭,但擡眸時,歐陽少衡已經興奮的轉身出門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恍惚出神,柳眉輕蹙,想到,爲什麼......爲什麼對自己這樣好,這樣有耐心的人不是公子玉簫?而他,此時在璃國皇宮中,又在做什麼呢?是否真的有了新歡,真的準備生個可愛的孩子?
現下,那裡應該已經過了半年了吧?他會不會,偶爾想起她呢?
......
此時,璃國皇宮。
不同於21世紀的白天,這裡,儼然是清寂的冬夜。
原本熱鬧祥和的東娥宮的院落裡,此時一派冷清,雖依然是乾乾淨淨,但所有人都似沒了靈魂的木偶一般毫無生氣。
玫瑰圈椅上,紫藤寂寥的隨風搖擺。圈椅旁的那棵碩大的梧桐樹上,今年的葉子竟全部落了。公子玉簫坐在藤椅上,每隔一會兒,總有一片葉子悠悠然飄落,似是在提醒他,顧天瑜已經離開多久了。
此時他雖依然丰神俊朗,五官完美無可挑剔,然那原本飄逸的黑髮,此時已經有一束似染了白霜一般,在這黑寂寂的夜裡格外兩眼。他身着淺藍寬袖長袍,周身飄着幾片黃葉,身前大片炫紫鋪開一片花海,趁得如謫仙一般的他,恍如坐在了九重天上的花林中。
修長的手捏着一隻精緻的酒盅,他就那麼端着,不喝也不動,似是在等待有誰來與他同飲。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公子玉簫眼眸微動,喃喃道:“天瑜,是你麼?”
於忠安靜停在幾步之外,躬身道:“皇上,天色晚了,您還是早點歇着吧。”
公子玉簫有些煩躁的蹙了蹙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旋即將杯子丟入花海中,端坐在那裡,模樣蒼涼而疲憊,他聲音沉沉道:“於忠,你說......她爲什麼要離開朕?”
於忠立於黑暗中,眼底波瀾不驚,淡淡道:“興許,娘娘只是無法面對失子之痛。”
公子玉簫苦笑幾聲,搖搖頭道:“不,她更恨朕,因爲恨,所以想要朕痛苦,想用這種方式讓朕後悔......朕後悔了......朕想告訴她,可是......她人呢?”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冷風呼嘯,將他的袍子吹得獵獵作響,更增添了一分寂寥。
於忠安靜的聽着,觀望着這風華絕代的皇帝,是如何因爲一個女子而傷心欲絕,青絲成雪的,他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公子玉簫卻已經不再說話。他沉默着,安靜的望着這座偌大的院子,沒了,什麼都沒了。他等了半年,等她回來,等到最後,卻不得不承認,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顧天瑜,你當真放得下我們之間的愛麼?你可知,那日你問的問題,我已經有了答案。沒有你在身邊,我要這天下作甚?不是你的孩子,我同樣不會要。
他款款起身,衣袍擺動間,幾片落葉無聲飄落地面,被他踩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音,似是一顆心被碾碎一般。他依舊穿着那雙華貴的長靴,靴上筆走龍鳳般繡着瀟灑的紋樣,然,此時,再不會有誰,目光閃閃的盯着這雙靴子看了。
再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