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藍明望着此時面含笑意的顧天瑜,知道她定來者不善,一怒之下便想大叫,燕小六如一陣風般飄上前,瞬間點了她的穴道,她瞪大眼睛,慍怒的眸子中,熊熊怒火似要將顧天瑜立時燒爲灰燼。
顧天瑜將瓷瓶放到梨花木圓桌前,取了茶盅,漫不經心的斟了一杯茶,旋即語氣淺淡道:“娘娘,休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你現在叫張公公回來,他說不定正好藉機,像處理垃圾一樣把你處理掉。”
鬱藍明恨恨的瞪着顧天瑜,顧天瑜輕輕品了一口茶,旋即,眸光微轉,眼底閃過一抹同情,旋即便是譏誚的話語:“不要以爲張公公會下不了手,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在眼中,何況是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鬱藍明的眼底滿滿都是震驚,她周身抖如篩糠,雖然想說話,卻發不出一聲聲音。
顧天瑜揚了揚臉,小六便解開了鬱藍明的啞穴。
鬱藍明長長呼出一口氣,旋即銀牙緊咬,冷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女人的直覺。”顧天瑜也不賣關子,斬釘截鐵道。見鬱藍明的臉上露出一分詫異,她輕笑道:“你知不知道,當戰北無極和張公公出現矛盾爭端時,你看張公公的目光像什麼?像一個責怪他不疼愛自己孩子的怨婦。”
鬱藍明目露吃驚,旋即,她面色慘白,有幾分無力的苦笑起來,“是啊,我一直當他是無極的父親,可是......他從來都當我們母子是棋子,只要不聽話,隨時便可棄之如敝履。”
說到這裡,她緩緩轉身,走到榻前,軟軟坐下,目光無精打采的落到顧天瑜的身上,語氣有幾分無奈道:“說罷,你想要什麼?”
此時的她,就似是一個被海浪拍打到海岸上的魚兒,掙扎到沒有力氣後,索性乖乖等待死亡的命運。還未等到顧天瑜回答,她又補充了一句:“只要不傷害無極,我什麼都答應你們。還有......”她的目光投向顧天瑜面前的小瓷瓶,欲言又止。
顧天瑜望了一眼瓷瓶,旋即淺笑道:“放心吧,無極就好像我的親弟弟,我怎會對他不利呢?至於這個......”她將瓷瓶丟出,鬱藍明慌忙接住,顧天瑜大方擺手,笑眯眯道:“這個本來就是爲你準備的,你就留着用吧,用光了,我會再給你配的。”
鬱藍明緊張的神情,在聽到顧天瑜的話後,瞬間鬆垮下來,她捂住心口,努力平息激盪的情緒,淡淡道:“好吧,你說吧。”
顧天瑜輕“嗯”一聲,聽到外面有侍衛的聲音,她揚了揚臉,阿大無聲推開房門,鬱藍明淡淡道:“來人啊。”
兩個侍衛走進來,燕小六與阿大一人一掌,將那兩人打昏,而後便剝下他們的衣服,扮作侍衛站在了門外。
顧天瑜抹了些藥膏在兩個侍衛的鼻間,旋即讓燕小六二人將人拖走。於是,房間內只剩下顧天瑜和鬱藍明二人。
鬱藍明見顧天瑜形事潑辣,不由頷首,眼底閃過一抹讚揚。
顧天瑜拍拍手,語氣波瀾不驚道:“我想你應該猜得出我想做什麼,張公公的命,留不得,不過張公公手下的那羣勢力,同樣留不得,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鬱藍明蹙眉,疑惑道:“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明天我的人,會在你這裡製造一番動亂,到時候你只要告訴張公公,我們的去向就好了。他定會帶人來追,到時候......”顧天瑜說完,眼底閃過一抹鋒利的流光。
鬱藍明微微頷首,鄭重道:“好,我會照做的。只是,張公公爲人奸詐狡猾,姑娘還是小心的好,殺不了他,你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顧天瑜冷笑道:“放心吧,我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說至此,她有幾分狐疑的望着鬱藍明,凝眉道:“我以爲你至少會爲他求求情。”
鬱藍明的脣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意:“他活着只會威脅我和無極的性命,與其如此,他不如早些下地獄!”
顧天瑜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她微微頷首,剛要叫燕小六,又似想起什麼般,似笑非笑的望着鬱藍明,眼眸中滿是警告:“這整座皇宮外都是我的人,記住,不要妄想有人能與京城取得聯繫,明日之後,朝廷便和西涼徹底的斷了,明白麼?”
鬱藍明面色難看一分,她有些不解道:“既如此,你爲何不直接殺入皇宮?”
顧天瑜冷然一笑,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流光:“我要的,是偷樑換柱,而不是張公公從此消失不見。”說罷,她看了看窗外,“時辰不早了,娘娘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燕小六和阿大推門而入,恭謹等待顧天瑜出門,旋即阿大抱起顧天瑜,三人便無聲無息離開行宮。
這一夜,許多官員房間的燈幽幽的亮着,裡面坐着的,卻不是那些官員,而是一個個戴着人皮面具的,獨屬於顧天瑜的人。顧天瑜那夜吩咐殺掉的這些官員,並未就此消失不見,而是悄無聲息的被別人所代替。
這些人,安靜等待着主子的命令,在這之前,他們要做的便是不讓任何人發現異常,維持整個西涼朝廷的安定。今夜,他們收到了消息,那消息上依舊只是寥寥幾筆,然那篆刻着桃花印記的小印上,那女子好聽的名字,震盪着所有人的心。
有人推開窗,望見滿天星辰的盡頭,是滾滾而來的烏雲,天下,真的要大亂了。
同時,郊外,一羣將士正悄無聲息的調集,在戰北野的命令下,挖坑,下毒,誓要將張公公極其勢力,一舉殲滅。
而顧天瑜的房間外,幾十個暗衛悄聲站立,顧天瑜含笑指點着四處,旋即,那羣暗衛便無聲離開,飛往東南西北各個方向——他們,要堵截所有妄想自西涼飛出的信鴿,亦或是策馬奔騰,準備通風報信的人。
顧天瑜躺在牀榻上,含笑捏着胸前小印,眼底閃過一抹冷意,張公公,明日,休要怪我無情了。
“咚咚。”是公子玉簫的叩門聲。
顧天瑜微微斂眉,她此時正斜坐在榻前冥思,聽到叩門聲,她微微轉眸,卻不打算放公子玉簫進來。
她走到門前,只微微將門開了個小縫,目光在公子玉簫的身上搜羅一圈,看得出他已經沐浴過,身上還帶着些香粉的味道,那香氣混着他本身就帶着的滑涼香氣,竟讓人有些暈眩。顧天瑜微微挑眉,淺笑道:“有事?”
公子玉簫凝眉,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他的目光中帶着探究,帶着不解,讓顧天瑜感到陌生,她將身子一歪,露出一條路來,“來看小魚兒?進去吧。”
誰知,公子玉簫只是紋絲未動的站在那裡,他沉默着,周身的衣袍微微拂動,成了他身上唯一的一分生氣。
顧天瑜凝眉,她從早前便覺得公子玉簫有些奇怪,他沒有用怨恨的目光望着她,沒有對她橫眉冷對,甚至還幫他溫酒,一副要打親情牌的模樣,令她心中衍生幾分不安。
“明天,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吧。”正當顧天瑜欲關門轉身上塌時,公子玉簫卻突然低低的說道。他的語氣,十分柔和,聽在耳畔,就似是看一場桃花簌簌墜落般,安逸而柔軟。
顧天瑜的身子怔了一怔,旋即,她霍然回首,不可置信的望着公子玉簫,眼眸中滿是驚詫道:“你說什麼?”
公子玉簫在那震驚的目光中,只覺得渾身泛着火,卻不是欲.火,而是自心底攀爬的內疚,使得他的內心如被火燒,那般焦灼。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害怕面對她這種詫異的目光了?他不知道,只知道,明天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呆在她的身邊的,不僅僅是因爲明天有危險,更因爲......他要時刻不離她的身邊,去證明心中的猜想,去追尋那一個答案。
這一場相遇,這一場折磨,究竟是他公子玉簫自作自受,還是她雲升被逼無奈,因愛生恨?
“你在開玩笑麼?”顧天瑜開口,語氣中依舊帶着微微的嘲諷,她蹙眉望着抿脣不語的公子玉簫,繼續道:“你若跟着我,你的小魚兒誰來保護?”
公子玉簫沉默片刻,旋即冷冷道:“有於忠。”
顧天瑜打開門,目光中帶着幾分玩味,然她的眼底沒有一分笑意,不是沒有欣喜,只是被公子玉簫幾次三番傷害的心,再也不敢因爲他的一分示好而感動,甚至會因他的溫柔而感到害怕,因爲,她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取代她顧天瑜的,究竟是誰。
“怎麼辦?我現在都有些懷疑,你有點愛上我了呢。”顧天瑜緩緩靠近公子玉簫,她以爲他會躲開,他卻垂眸,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眼底依舊帶着幾分思量,顧天瑜又是一愣,旋即,她的笑意更濃,如一朵突然綻開的芙蓉花,在他的眼底散發着迷人的誘人。
她踮起腳尖,緩緩摟住他的脖子,眼底依舊帶着琉璃般的笑意,分明清澈,卻讓看的人一陣迷濛。她努力貼緊他的胸膛,兩瓣色淡如水的脣瓣,微微開啓,呼出的熱氣,撩撥着他體內的每一個神經。
公子玉簫的目光,停在那弧度正好的脣瓣上,想起晚上她喝酒時,那脣色還如血斑鮮豔,而今,卻淡漠似水,不過,無論是怎樣的,都給人一種致命誘人。
公子玉簫的眉頭蹙的更深,他的眼前,突然出現璃國王宮,王宮中,他深愛的女子也是這樣擡起精緻的下頷,而他——堅定不移的吻了上去。
吻?他又瞄了一眼那顏色淺淡的脣,而後望向顧天瑜那深邃的眼眸,分明不是同樣的一張面容,爲何......雲升,你究竟封鎖了我什麼記憶?爲何,我對你沒有一分印象?他一把推開顧天瑜,面色也僵硬了一分,他偏過臉來,有些惱恨道:“你多想了,只是你是我的主子,我有保護你安危的責任。我回去了......”
他猛然轉身,雖然門就在幾步,但他走的那般急躁,身後,顧天瑜那細碎的笑意在暗夜中如一池碧波浮動,而後,她淡淡道:“明早,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