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微涼,細碎的雨點,不斷打在緊閉的紗窗上,涼風無聲潛入,將牀榻前的帷幔層層疊疊吹拂起來。牆壁上,燈影幢幢,更顯房間的淒涼。
顧天瑜安靜躺在榻上,似在做着好夢。一人無聲潛入,望着牀榻上的美人,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流光,便輕手輕腳往前走去。
手緩緩拂過牀幔,指尖突然感到一陣酥麻,但也只是一瞬,男子並不在意,繼續走了兩步,腳已經踩到了牀邊。
“再動一下,你指尖的毒便要蔓延至心臟了,到時候,你死了可不要怪我。”顧天瑜在男子驚愕的目光中款款起身,她含笑轉過眸來,一張醜陋不堪的面容,在飄蕩的燈火的照耀下,越發猙獰可怖,嚇得男子一顆心幾近跳出心臟。
顧天瑜歪着腦袋,單手隨意搭在曲起的右腿之上,望着面前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嘖嘖”兩聲,淡淡道:“納蘭王子,您深夜闖入女子閨房中,讓人聽去了可要我這黃花大閨女如何是好?”
納蘭雄吃驚的望着她,不敢相信她究竟爲何認出自己,他本以爲,她根本不會在意他們的存在,以爲她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們的陰謀詭計。
現下,看着顧天瑜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納蘭雄雖驚詫,但更多的是興奮。
“你究竟是什麼人?”因爲顧天瑜的話,納蘭雄不敢動彈,只是僵直了身子站在那裡,低聲質問道。
顧天瑜好整以暇的斜躺在那裡,優哉遊哉的望着固定身子的納蘭雄,淡淡道:“在下說了,在下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黃花大閨女罷了。”
納蘭雄凝眸,有些氣急敗壞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天瑜挑了挑眉:“好吧,我還是天下第一神醫歐陽少衡的關門弟子,這下,你滿意了吧?”
納蘭雄冷哼一聲,“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你和沈墨濃究竟什麼關係?爲何他會拼死護你一命?別說他只是捨己爲人,我可不相信他會爲了一個沒用的醜女,而不惜丟掉自己的性命。”
顧天瑜巧笑一聲,邪邪的笑起來,把玩着一束髮,懶懶道:“醜女怎麼了?真正的英雄救人的時候是不分美醜的。英俊如你鐸鐸族王子,不也同樣深夜鬼鬼祟祟闖入了我這醜女的閨房麼?只要此時我高聲喊叫‘飛禮啊’,你比沈侯爺就還要重口了。”
“你!”納蘭雄怎麼也想不到,這幾日一直和死了爹般痛苦的顧天瑜,這一直沉默寡言,無精打采的女子,竟是這般牙尖嘴利。若不是因爲忌諱她所說的毒,他早就一巴掌把她扇到天上去了。
“我納蘭雄的品味還沒有這麼差。”納蘭雄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
顧天瑜懶洋洋道:“好吧好吧,那能告訴在下,對本人無一絲綺思的王子殿下,爲何要深夜單獨闖入在下閨房之中麼?莫不是在下點的薰香太好聞了,所以你要進來嗅一嗅?”
納蘭雄懶得與她打馬虎眼,他算是明白了,想從顧天瑜的口中套出什麼是沒什麼可能的,無奈之下,他只好妥協,開門見山道:“我要與你聯手對付公子玉簫。”
顧天瑜故作驚訝的從牀榻上跳起來,張大嘴巴道:“你瘋了麼?”
納蘭雄直直望着她,反問道:“難道你一點也不恨他?雖然你不願意透露,不過,因爲沈墨濃,你可差點犯下弒君的大罪。若不是皇上覺得愧對沈墨濃,你現如今早已經被五馬分屍了,你難道真的不恨他?”
顧天瑜搖搖頭:“不,我當然恨。可是我也知道,他是璃國的王,若因爲我的一己私恨,而讓整個璃國天下大亂,沈侯爺一定會爲曾救我而感到羞恥。你說,我應該讓沈侯爺他失望麼?”
納蘭雄斂眉,望着顧天瑜,他一時間有些無可奈何。
顧天瑜清淺一笑,把玩着手指道:“若不似因爲侯爺,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以泄我心頭之恨。”
納蘭雄眼眸微亮,旋即冷然一笑,譏誚道:“別說的好像你有這個本事,皇上他身邊護衛無數,高手如雲,你如何能殺得了他?”
顧天瑜努了努嘴,望着依舊繃緊了身子的他,嘆息道:“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此時全身血液都已經凝固了麼?你手腕上的經脈,應該已經開始疼了吧?”
納蘭雄瞪大眼睛,發現自己體內似有冷冰在一寸寸的封鎖體內血液,手腕上青筋“突突突”的跳着,一下下如針挑一般的疼。
“你!”
顧天瑜搖搖頭,提醒道:“千萬別動怒,納蘭王子,要知道,你的情緒越激動,這毒素蔓延的越快。這也是我不讓你動的原因啦。”
納蘭雄黑了臉,眸中閃過騰騰殺氣:“解藥在哪裡。”
顧天瑜隨手摸出一瓶藥,打開瓶蓋,一縷花香自瓶中緩緩溢出,納蘭雄吸了幾口之後,發現周身血液均流暢了許多,不一會兒,手腕上的痛感消失,那本縈繞在心間的壓迫感也如數消散,他有些吃驚道:“這便是解藥?”
顧天瑜點點頭,將瓶子收好,抱着胳膊問道:“納蘭王子,現如今你還不相信,在下有殺害皇上的能力麼?”
納蘭雄沉吟不語,顧天瑜也不理他,竟是毫無顧忌的背過身去,準備睡覺。
納蘭雄看她如此毫無防備,本準備動彈,生怕有詐,便繼續僵直了身子,低聲道:“我聽說歐陽少衡毒術天下第一,用毒能力如鬼斧神工,沒想到他的徒弟也這般厲害。”
顧天瑜在心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什麼厲害?她不過是事先在帷幔上抹了毒藥罷了,看來這納蘭雄的腦子也不好使。
見顧天瑜不爲所動,納蘭雄有些沉不住氣:“雲升姑娘,實不相瞞,在下希望你能幫助在下,奪得天下。”
顧天瑜轉過頭來,譏誚含笑的望着他,問道:“你在異想天開麼?我說過了,我不會傷害公子玉簫的,那不是沈侯爺願意看到的,更甭提幫你一個鐸鐸族的人,擾亂天下太平了。”
納蘭雄無奈嘆息,認真道:“你真的願意這樣?要知道,皇上越來越荒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他爲了一個後宮妃子,幾近顛覆朝綱,甚至害死了一代護國神候,這樣的君王真的是一個合格的君王麼?他真的能讓璃國平安無事麼?”
顧天瑜垂眸,眼底閃過一抹遲疑。納蘭雄心中大喜,忙繼續道:“你應該也看到了,因爲沈墨濃的死,整個璃國百姓對公子玉簫的意見頗大,許多地方甚至開始出現動盪。”
顧天瑜緘默不語,示意納蘭雄繼續說下去。納蘭雄心知有戲,繼續勸道:“何況,沈墨濃他要的,不是公子玉簫做皇帝,而是整個璃國的繁榮富強。而我鐸鐸族,一定有那個能力,可以讓璃國千秋萬代的傳承下去。”
顧天瑜側着腦袋,好笑的望着異想天開的納蘭雄,若真讓他做了璃國皇帝,那麼璃國還會存在麼?
“雲升姑娘莫不是信不過我們鐸鐸的能力?”見顧天瑜似笑非笑,納蘭雄沉聲道。
顧天瑜點點頭,“沒錯,所以我很好奇,區區一個只有三千人的小族,爲何有這般大的自信,口口聲聲要將江山千秋萬代的傳承下去。”
納蘭雄思量片刻,斂眉道:“實不相瞞,雲升姑娘,其實我鐸鐸族不止三千人,而且,我們鐸鐸有一個秘密武器,即一個絕世無雙的女子,只要找到她,這天下便能爲我們所有。”
“還能有誰,比那納朵公主更加嬌俏可人?”顧天瑜冷笑道。
納蘭雄不屑的挑了挑眉,撇撇嘴巴道:“她算什麼?在那個女子面前,她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笨蛋,若不是因爲那張臉,她根本就毫無價值所在。”言至此,他望向顧天瑜,含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試探,“話已至此,雲生姑娘,你是不是也該表個態?至少,要告訴我們,那位大人究竟在哪裡。”
把玩着發的手微微頓了頓,顧天瑜含笑擡眸,於昏暗中,她那一隻小眼睛如老鼠般流光熠熠,她放下頭髮,摸着下巴,好笑道:“納蘭王子這是什麼意思?”
納蘭雄“嘿嘿”笑了兩聲,“明人不說暗話,雲升姑娘,你身上有我們要找的那個人的味道,你與她之間,定是見過的。”
顧天瑜倒有些意外納蘭雄的坦率,不過她也早有預料,現在納蘭雄困惑的肯定是,爲何她沒有拆穿假納朵的身份,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如果不知道,那她與真正的納朵有什麼關係。
相反,顧天瑜對納蘭雄可謂知根知底,清楚的很。
“你說的可是那位與納朵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顧天瑜繼續摸着下巴作思索狀。
“沒錯,就是她,她是我們鐸鐸族的聖女,也是真正的納朵公主,雲生姑娘,她現如今在哪裡?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樣,我們的合作才能更加愉快。”納蘭雄見顧天瑜終於鬆口,臉上也掛上了滿意的笑容。
顧天瑜卻挑了挑眉,好笑道:“我好像還沒答應和你合作。”
納蘭雄有些苦惱,他冷哼道:“你已經知道鐸鐸族這麼多秘密,若你真不跟我合作,縱是你用毒再厲害,也別想活下來。”說罷,他又笑了笑,“何況,雲升姑娘你是沒有照鏡子吧,你不知道提到公子玉簫時,你眼中的憤恨。”
顧天瑜微微一愣,倒是有些意外。不過只是失神片刻,她便恢復了含笑自如的模樣,淡淡道:“我可以跟你合作,但是你要找的人,我着實不知道她在哪裡,你也莫要再追問,要找她,就自己去找吧。”
納蘭雄還想說什麼,但看顧天瑜心意已決,加上他今夜的目的已經達到,遂他微微頷首:“好,你若不想說,我不爲難你。可是你記住今夜的話,從今日起,我們便是合作關係,至於要怎麼做,你只要等我的消息便好。”
顧天瑜挑眉冷笑:“好吧,現在你可以走了。”
納蘭雄卻依然沒動。顧天瑜無奈搖搖頭:“親,你覺得如果我還沒給你解毒,你能有命站到現在?”
納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