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就那樣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她眼底一派清明,看不出半點剛醒來該有的惺忪之意,她懶懶的依靠在門邊,譏誚而漫不經心道:“不過,縱然我如此不堪,關你何事?只要你愛的女子,是乾淨無暇的,不就是了?”
公子玉簫深深蹙眉,望着顧天瑜那譏誚的眼眸,她眼底的嘲笑,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他搖了搖頭,攥拳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麼?顧天瑜卻只是清淺一笑。罷了,她並不想與他計較,因爲,他的話,她一句也不想聽。
“你也跪了許久了,現下便起來吧。”說罷,顧天瑜微微擡眸,望着天邊隱隱出現的紫色,淡淡道:“她也該醒了。”
她轉身,再次回到牀榻上,如還未睡足一般,懶懶打了個哈欠,淡淡道:“郡王爺,沒事你也離開吧,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戰北野想說什麼,然而,今早是因爲他,才讓她受了這樣的委屈。戰北野這樣想着,一顆心便似被針扎一般,他有幾分懊惱道:“對不住。”
顧天瑜卻沒有回答他,而是爬上了牀榻,她自始至終都背對着他,似是不願意看到他一般。
戰北野有幾分內疚的走出了房門,望着此時緩緩起身的公子玉簫,他的心中懊惱非常。若不是自己一時置氣,又怎會吵醒她?又怎會讓她聽了那無情的污言穢語?
他關上門,轉身,幽暗的眼底滑過一抹嗜血的冷意,他來到公子玉簫面前,咬牙切齒道:“總有一日,你會耗盡她所有的耐心,總有一日,她是我的。”說罷,他便繞過發呆的公子玉簫,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公子玉簫跪了一夜,饒是武功再高,膝蓋亦有些痛。他支撐着身子,勉強起來,望着那緊緊關閉的雕花木門,眼底閃過一抹內疚,他也不是故意要用如此惡毒的話來傷害她,只是......只是他嫉妒的發狂,便如發了瘋一般。
冷風再次席捲而來。公子玉簫緩緩閉上眸,他不知道......越發不清楚自己的心了。轉身,他依舊決定去看小魚兒,他想,也許看到小魚兒,他的心便能平靜下來,定是如此......
顧天瑜躺在榻上,她知道他們走了,他們的氣息沒了,她那緊緊攥着被衾的手,卻依舊沒有鬆開。她痛,她也恨,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在意公子玉簫,爲何他的一句話,便能將她傷的遍體鱗傷?
......
這一日,顧天瑜起的甚晚,期間戰北野來過許多次,卻在房門前來回繞了幾圈,也沒有勇氣推門進去。
公子玉簫依舊遠遠的看着小魚兒,她不記得他,卻因爲他時常來,而開始對他笑。那笑,讓他想起記憶深處那個女子,只可惜,何時才能再看她運籌帷幄的模樣?
公子玉簫微微喟嘆,原來,他還是想念那時聰明不可一世的她的,即使這樣安逸也很好,可是記憶裡,那個總是能將他鬥敗,能幹淨利落解決掉所有麻煩的她,似乎更有吸引力。
公子玉簫來到顧天瑜的房門外,硃紅色大門依舊緊閉着,公子玉簫的眼神卻有些呆滯。難道,他被雲升迷惑,只是因爲她的身上,有從前的小魚兒的影子?
他就那樣直直的站着,一直在茫然思考着,最近自己動搖的原因,渾然不知自己的衣衫,經過一夜,早已經髒亂一片,他哪裡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漓帝?
晌午十分。顧天瑜堪堪從噩夢中醒來,她慘白了一張臉大口的喘息着,回想起夢中的場景,一顆心更似淬了血般。夢中,她殺了公子玉簫,在他重掌天下,攜了別的女子共赴朝堂的時候。
顧天瑜緩緩擡眸,她隔着冥紙隔窗,望着此時冷然傲立在院外的男子。她......竟對他起了那樣深的殺念麼?夢中她的劍刺入他的胸前時,她竟然是抑制不住的歡愉。
“姑娘,可是醒了?”這時,丫鬟們終於擔憂的上前叩門。
顧天瑜緩緩起身,來到盆架前,用溼帕擦了擦額上冷汗,方淡淡道:“進來吧。”
一個小丫鬟打開門,旋即,香氣撲鼻,原是已經到了午膳的時候。
幾個丫鬟拿來洗漱用具,而後乖巧的退下。顧天瑜最討厭別人侍候,特別是這段時間,她越發陰晴不定,雖然沒有對她們兇,然而因爲她的身份在那,她的臉色只要一變,她們的天便也變了,遂丫鬟們也越來越有眼色。
顧天瑜迅速的收拾了一番。而後,她將隔窗半開,望着那依舊未動分毫的背影,吩咐此時立在門外等待收拾東西的丫鬟們,淡淡道:“讓公子回房間去,給他準備熱水洗澡,然後給他送些小菜。我可不想別人看我的奴才,活得這般狼狽不堪。”
她分明是關切的,然她的話中,只透露了她的不屑和羞辱。
公子玉簫微微攥拳,他該是慍怒的,可是不知爲何,他竟隱隱有些高興,就好像他聽得出她口氣中的關心。
丫鬟們應了聲“是”,那兩個服侍公子玉簫的小丫鬟便紅着眼眶忙準備東西,顧天瑜隔着門,望着那兩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不禁搖搖頭,男人長得美就是好,看那兩個傢伙心疼的。怕若不是因爲她是主子,她們就能上來指責她了。
顧天瑜剛要用膳,房間裡卻來了個“不速之客”。顧天瑜舉起玉箸的手突然停在那裡,下一刻,她笑眯眯道:“娘娘,今兒不忙?”
娜拉王后面色有些不善,不過,她依舊莊重的笑着,一雙眸子在顧天瑜的臉上掃了一圈,又掃一圈。
顧天瑜乾笑着淡淡道:“娘娘,有事?”她可不喜歡別人像看糉子一樣盯着她看,那目光像是要一層層把她的衣服給剝光。
娜拉王后大大方方移了杌子坐下,一雙眸子依舊緊緊盯着顧天瑜的面容,良久,她微微頷首,悠悠道:“我果然沒看錯你,夠大膽,夠直接!”
顧天瑜拿了玉箸,一邊笑眯眯道:“娘娘誇獎了。”一邊低頭用膳。娜拉王后這話雖說的隱晦,顧天瑜也知道她什麼意思。看來,這行宮裡沒多少人不知道,她顧天瑜和冷血無情的郡王爺,真的同榻而眠永交友好了。
娜拉王后見顧天瑜面不改色,她蹙了蹙眉,湊近幾分,一陣香氣立時撲面而來,顧天瑜凝眉,擡眸,眼底依舊一派坦坦蕩蕩,望着此時貼近她的娜拉王后,她悠雅品了一口湯,湯濃也香,不錯。
娜拉王后輕笑出聲,她就喜歡顧天瑜這處變不驚的模樣。遂她悠悠道:“這牀都上了,你一個女兒家,也該準備準備自己的婚事了。”
顧天瑜清淺一笑,一邊給自己裝湯一邊滿不在乎的迴應道:“娘娘,這牀是上了,可惜......這人呢,我是沒上,我可不會負責您兒子的清白。”
娜拉王后面色一冷,挺直了身子,她面色肅穆道:“你這話是何意?”
何意?顧天瑜再次優雅的喝了一口湯,感嘆這湯十分好喝的同時,還要應付這原本以爲心想事成的老女人。“明面上的意思唄。”
“混賬!”娜拉王后見顧天瑜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當即一拍桌子,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顧天瑜卻不疾不徐道:“娘娘,您還是收起您那脾氣吧。今兒我便實話告訴您,我和您兒子,充其量只是個牀伴,他愛做噩夢,我也愛做噩夢,倆人湊一張牀上,正好都不做噩夢了,何況,是他要來陪我,於我而言,他不是是個‘陪睡’的,沒有您兒子,我還有其他男人可以幫陪,難不成我每個都要嫁麼?”
顧天瑜的這番話,成功讓娜拉王后黑了臉,她大概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當下竟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偏偏顧天瑜依舊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笑嘻嘻道:“還是娘娘允許您兒子當男妾?和其他男人共同服侍一個女子,這樣的事情,您確定您忍受得了?”
娜拉王后目光陰冷的瞪着顧天瑜,顧天瑜卻依舊巧笑倩兮,一副十分無辜的模樣,該吃吃該喝喝,權當娜拉王后那慍怒而又陰狠的目光,不過是一道寒風。
娜拉王后坐了許久,見顧天瑜在她那凌厲的目光下,依舊面不改色的用膳,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沉默許久,她冷着臉道:“我不相信,你莫要欺騙我。你這樣的女子,若不是遇到了我兒,恐怕會當一輩子的貞潔烈女!”
喲喲喲,顧天瑜挑了挑眉,含笑的丹鳳眸中是說不出的調笑,和着她還要感謝戰北野讓她從貞潔烈女變成了不守規矩的女人?
顧天瑜見娜拉王后一副自信的模樣,突然想看看她被氣的瘋掉會是什麼模樣。顧天瑜的秀眉依舊飛揚着,她的眼底,流光卻越發晶亮瀲灩。“誤會,這絕對是誤會。看來如果今天我不把話和娘娘說清楚,娘娘是認定了我要進這王府的大門了。”
娜拉王后冷着臉瞪她,沒好氣道:“那是自然。”
顧天瑜“咯咯”嬌笑起來,而後她頗爲無奈的搖搖頭道:“不過真是可惜,本姑娘的榻上曾睡過好幾個男人——”她突然頓在那裡,而後目光瞟向娜拉王后,成功的發現了後者那瞬間醬紫的表情。她抿脣一笑,繼續道:“當今皇上算一個,隔壁那個男人算一個,少衡算一個,姜國皇帝姜弄月也算一個,再一個,便是郡王爺了。”
她的口氣始終漫不經心,甚至隱隱帶着幾分得意。她笑眯眯的掐着手指,似是極爲仔細的算了算,而後一臉認真的說:“照這麼算,他也算我的第五夫了。”
娜拉王后的手一用力,整個桌子突然坍塌,丫鬟們站在外面,聽到聲音卻不敢進來,只得小心翼翼去尋了戰北野。
顧天瑜望着那散落一地的飯菜,異常惋惜道:“我還沒吃飽呢,白白浪費了那麼好的飯菜。”
娜拉王后捂着胸口,氣呼呼的指着顧天瑜道:“你......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顧天瑜摳了摳耳朵,漫不經心道:“今早剛有人說過我。這話,熟了。”
娜拉王后只覺得頭暈暈乎乎的,下一刻,她憤然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