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一向覺得自己運氣很好,這不,沒兩日,麗宮竟來了一位她期盼已久的貴客:姜國最尊貴的女人,姜太后。
當太后駕到的消息傳來時,所有人都十分緊張,而顧天瑜盛裝出迎,竟沒有一分畏懼。
爲何要畏懼?她好不容易威逼利誘,讓兩隻小猴子成爲太后的寵物,又千方百計讓太后知道自己這個被軟禁的娘娘的存在,爲的便是爲自己的偷盜行方便。
而今日,姜弄月公務繁忙,需要召見璃國使者,太后一定迫不及待的跑過來。她怎麼會讓兒子娶一個卑賤的宮女爲皇后呢?縱是側妃怕也是不允的。
一切都在顧天瑜的計劃之中,遂她淡定的如天空永遠都有的一朵雲,風吹不破,只淺笑而立。
當姜太后看到顧天瑜時,眼眸中閃過一抹訝異,沒想到面前的女子姿容竟好到這種地步。她微微頷首,模樣是不錯,否則哪裡能稱得上紅顏禍水?
而顧天瑜亦有些詫異的望着姜太后,面前人,一身沉紫宮裝,上繡淺藍牡丹,一張保養得宜的臉上,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跡,眉眼高挑,鳳眸中沉寂如水,早已沒有年輕時的嫵媚,薄脣輕抿,與冷酷時的姜弄月如出一轍。
顧天瑜不由感嘆,現如今太后們各個都姿容俊俏,身姿曼妙,氣質高雅,堪稱一朵豔梅壓海棠,難怪這些做兒子的,選妃的眼光也總很高。選個比娘醜的媳婦,這媳婦還不羞愧欲死?
“見過太后。”她垂眸,語氣輕柔,瞬間又變成了那個雍容矜持的顧天瑜。
姜太后冷着一張臉,冷冷道:“這位便是皇上俘虜的璃國奸細?”她似沒看到顧天瑜,而是問身邊一丫鬟。
那丫鬟望着顧天瑜的眼神中滿是輕蔑,厭惡道:“正是。”
顧天瑜心中鑼鼓震天響,嗨兒呀咿兒呀~容嬤嬤又要出現啦~
“哼!璃國盡是些狐媚子!”姜太后嫌棄的甩了甩袖子,隨後便旁若無人的登堂入室。
顧天瑜展眉一笑,轉身,輕言軟語道:“可不是麼?璃國的女人,哪裡比得了月華姐姐那麼優雅尊貴,恪守規矩呢?”
姜太后的背影一僵,隨後轉過身來,目光狐疑的在顧天瑜一張巧笑的花容上搜尋一遍,而伊人毫不畏懼,雖有千萬飛刀迎面撲來,她的眼底依然一派清明,若飛流直下的瀑布,不攙一分雜質。然在那樣的目光中,姜太后卻覺得自己突然置身於霜風雨雪中,周身沁出無邊冷意。
“跟哀家進來。”似是退讓,她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原本的猖狂,卻依然冷漠似雪。
顧天瑜福了福身,十分好脾氣的淺笑道:“是。”
而那“容嬤嬤”似不甘心,剛要說什麼,顧天瑜一個眼尾掃過去,竟是讓她一瞬間定在那裡,如被點穴般,待清醒時,眼前大紅衣裳清淺掠過,帶起一陣***的清香。
顧天瑜與姜太后對立而坐,案几上,兩盞清茶升騰出氤氳霧氣,兩人誰也不語,各自斷了茶盅,均漫不經心的用茶蓋一寸寸滑過清冽的水面,將茶葉撥弄來回,若撥弄一條人命一般,看的周圍人越發疑惑。
姜太后率先敗下陣來,輕抿一口茶,擡眸間,便看到對面女子薄脣淺笑,一雙水波瀲灩的眸子在升騰的水霧中,氤氳不清,朦朦朧朧。似籠在薄霧中的遠黛,如罩在水霧中的寒沙,一時間,竟是連她都看的入迷了。
姜弄月並未將顧天瑜的存在告訴姜太后,她也自然不知道顧天瑜就是虞貴妃,當下便有些不解道:“真沒想到,你們璃國的一位丫鬟竟也有這般姿容。我那女兒......這幾年不知道過的何其艱辛?”
顧天瑜莞爾一笑,輕慢的攝了一口茶,眸子流轉間,帶着剪剪盈盈的秋水,語氣輕柔道:“太后放心,月華姐姐暫時是沒有危機的。”
姜太后斂眉望着她,語氣突然凝重許多,“哀家早就想問你,你當着是璃國丫鬟?怎能對一國之母喚‘姐姐’?”
顧天瑜放下茶盞,一雙素手輕輕滑過腰間,下一刻,一枚戒指便出現在她的掌心。
“這......”姜太后一張古波不驚的面容終於露出一分吃驚,她抓過那枚戒指,眼眸中頃刻間被淚水浸染。
顧天瑜淺笑道:“聽說姐姐的這枚戒指,是出嫁時太后送給她的?這麼多年姐姐一直將這枚戒指當做珍寶,從不離手,就連皇上送的戒指也比不得一分。”
姜太后收起緊繃的面容,擡眸,眼底閃過一抹溫和的笑意:“看來你們關係不錯,她竟將這戒指送與你,定是有什麼話要你帶給哀家吧。”
“沒錯,太后,實不相瞞,您應該也知道皇上他***成性,後宮佳麗諸多,而且總是因爲各種奇怪的事情而死去,更可惡的是,皇上他比起後宮皇妃,更愛窯子裡的姑娘,皇后娘娘若不是因爲早年便伴在他身邊,怕是連後位都保不住了。”顧天瑜一本正經道,恨不能將公子玉簫說成個人儘可夫的壞蛋。
姜太后面色沉重:“你剛剛不是說她挺好的麼?”
顧天瑜“撲哧”一笑,兩道娥眉婉轉,一雙杏眸中帶着幾分戲謔:“可我也說了,是‘暫時’。”
不等姜太后錯愕,顧天瑜已經收起笑臉,面沉若水,斂眉道:“太后,姜國與璃國互不兩立,皇后怎會好過?何況,除了那些狐媚子,還有淑妃那個女人,她的哥哥可是鎮國大將軍,而皇上對她自然也是恩寵有加。皇后娘娘,雖依然住在西凰宮,但是如今的西凰宮如佛廟般,或者說,似冷宮一樣,皇上連碰都不碰她!”
姜太后渾身僵硬,面色鐵青,眼底滿是怒色,胸前劇烈起伏,隨後又垂眸,眼底滿是心疼,喃喃道:“這個傻丫頭,什麼也不與本宮說......可教本宮如何是好?”
顧天瑜垂眸,露出一副悲慼的模樣,淡淡道:“不瞞太后,我本是民間一普通女子,無奈被惡人抓住,準備敬獻給皇上,只是我抵死不從,差點撞柱而亡,是月華姐姐不顧衆人阻攔救下了我,而我因而能伴在她身邊。時間久了,我們情同姐妹,她的情形,我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姜太后望着顧天瑜,見她語氣誠懇,秀眉輕蹙,一雙眼眸中流動的均是款款深情,不由又信了三分,加上這戒指......她猶疑道:“月華可要你跟哀家說什麼?”
顧天瑜無奈扯起一個笑容,愁苦道:“還能說什麼?她只是希望太后以爲她過得好,是我看不下去,才私自說給您聽的。若是讓姐姐知道,恐怕還要罵我了。”
姜太后無奈太息,有些怒其不爭道:“這丫頭從來都是如此,寧願苦了自己,也決不讓哀家傷心。哀家本以爲,這次她可以藉着探病的由頭過來陪陪我,誰知......”
“皇上不會讓姐姐過來的......而且,姐姐很愛皇上,她跟我說,縱是皇上有一日將她打入冷宮,她也不願意離開。太后,你說她傻不傻?”顧天瑜見姜太后上鉤後,更加賣力的說道。
姜太后眼底閃過一抹憤怒,拍桌道:“這個蠢丫頭!”說罷,便又問道:“你爲何會過來?皇上怎麼會讓她身邊的丫鬟過來?”
顧天瑜無奈的想,這太后怎麼這麼蠢呢?她氣急敗壞道:“這還用說麼?太后,若姐姐身邊一個來的人都沒有,您不會懷疑麼?只是可憐了姐姐......她身邊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就連鴛鴦也......”
“鴛鴦怎麼了?”姜太后忙不迭的問道。
顧天瑜斂眉垂眸,搖頭嘆息道:“姐姐爲人很好,溫柔大度,只可惜,失勢之後,鴛鴦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加之她似乎知道一些事情,皇上有意......她自然飛上了枝頭。”
“什麼?!”姜太后越發錯愕,她顫抖着嘴脣,一雙眼眸越發犀利,盯着顧天瑜道:“她當妃子了?”
顧天瑜輕蔑一笑,“哪能啊?”
姜太后不解的望着她。
顧天瑜輕描淡寫的喝了口茶,淡淡道:“不過是個美人罷了。”
“......”姜太后氣的無話可說。
顧天瑜不動聲色的望着她,其實,顧天瑜心中有個疑惑,究竟那內奸是誰,是皇后,還是公子玉簫安排在這裡的人?她不能確定,步步試探,又怕泄露身份,遂只得這麼一步步套太后的話。
果不其然,太后一張臉沉寂如水,銀牙緊咬,淡淡道:“那個可惡的丫頭,皇上冷落月華,怕也是她告訴了他,月華一直與皇兒保持聯繫。哼......”
顧天瑜此時正端着茶盅,聞言,她的手微微一僵,眼眸微眯,原來真是皇后......只是太后說之前,不知道之後皇后有沒有再與姜弄月有所聯繫呢?畢竟公子玉簫不是省油的燈,他不可能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了,只是一直在縱容?
這個想法一在心中生成,顧天瑜的手便抑制不住的顫抖了幾分,姜太后眼尖,蹙眉道:“怎麼了?”
顧天瑜搖搖頭,並未掩去暴露的神色,而是將計就計道:“只是想起了月華姐姐,她現在一個人在宮中,前有豺狼後有虎,她又善良不知用計,若不是我......她都不知道要被那些賤人們欺負多少次了。”
姜太后心中稍稍放鬆,看顧天瑜的目光也終於完全柔和下來,在她眼中,顧天瑜處處爲姜月華着想,一定比那鴛鴦可靠多了,可憐爲主而死的鴛鴦,死了都要受這種侮辱和怨恨。
顧天瑜垂眸不語,望着水面上漂浮的茶葉,安靜等待姜太后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