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袁恭本人來說,也有點不相信樑家那個老大會蠢成這個樣子。
不過預防措施還是要做的。
袁恭就求了袁兆,張靜安回家第二天,就由她嫂子小關氏帶着去了京城裡最大的慈恩寺上香。不求別的,就求風調雨順,千萬老虎壩不要塌。
這就讓人奇怪了。
這就有人好奇,按理說,這明珠郡主賭的是大汛垮壩啊,怎麼又來求風調雨順呢?
小關氏就與人解釋,自己這個弟妹是最信佛的,雖然信極了那個和尚說的話,可是心裡又怕那和尚的話應驗。所以一邊趕緊拿出自己的私房錢來與那壩下兩個村子的村民搬遷,一邊又來祈求佛主保佑,千萬不要降下災難,禍及?民。
旁人信了的,感念原來張靜安是這麼個良善到有點傻氣的小婦人啊。
不信的那些就問,那五萬兩銀子的賭注又是怎麼回事呢?關氏就解釋,“那壩下多是樑家的田莊,那兩個村子的人多是樑家的佃戶,樑家少爺不信那和尚的話,我家弟妹是怕韓少爺不與鄉民搬遷,所以纔打的賭。”
這麼一解釋,似乎是解釋得通了張靜安前後不一的行徑,可還是有人不信,這就嗤笑道,“這可是五萬兩銀子呢!”
小關氏就只能訕笑,是啊,五萬兩銀子,國公府上下一年的花費加起來,也就是五萬兩,張靜安跟人胡鬧打賭,開口就是五萬兩,還不知道將來輸了,是從她的陪嫁裡出,還是要家裡出錢來填這個窟窿呢。
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聽張靜安木着臉插話,“這種事情,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五萬兩換那壩下一千多條性命,那也是值當的。”
張靜安年紀小,從宮裡學了一身裝正經的本事。這話說出來那個大義凜然,真的讓旁人都無話可所。
旁人此時真的是不知道是該認爲她是個傻的,還是個瘋的,或者就是一個一心想做功德的信女。她出來招搖這一圈。瞬時就佔據了京城八卦的風口浪尖,可說來也奇妙,這陣子風過去了之後,漸漸的就沒人議論張靜安和安國公府了,畢竟一個神神叨叨的傻小媳婦實在不值得關注。
大家更關注的是,那個妖言惑衆的和尚,和樑公子與和尚妖言鬥爭的方式是不是正確。
有人要求祈天監又在天壇設壇求雨,祈天監說天時未到,引發朝野一片謾罵和憂慮,狗屁的洪水,這都旱了三個多月了,哪來的洪水,大家都在求雨,求雨。
罕見的大旱現如今已經不僅在京畿,連帶着河南。山東那邊一片旱過去,似乎半個天下都好像一口倒扣過來的燒熱了的鍋,炙烤着大地之上的百萬?民。
慧能和少數祈天監說可能永定河要澇的人都被斥爲逆端邪說,爲人所不齒。慧能雖然在青雲寺法會上嶄露頭角,卻並沒有如上一世那樣立時引發衆人追捧仰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他不僅認爲應該防旱,更應該防澇,實在是不合時宜。甚至有士子和官員要求禁止這些胡說八道,要拘押慧能等人。
樑博山的日子也緊跟着不好過了,張靜安在慈恩寺表演的那一段,就將他兒子拉到了和她一個無知夫人一般見識的蠢人行列。你說人家一個小婦人一心向善,受了矇蔽有些犯蠢,你一個讀書人,還是要考舉人做官的,卻在這事上和一個婦人計較,還偏偏賭了五萬兩銀子的鉅款。這不僅是蠢,還是心思陰微的表現了。
偏生還不知道是什麼人,又在惠源莊開了盤口,賭到底要不要下雨,天天在惠源莊門口掛着個紅漆牌子昭示盤口,偏又有那好事的人在那裡下注玩樂。他倒是也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此時他突然覺得,那個蠢蠢的明珠郡主這手實在是太毒辣了,真是進可攻退可守,輸了贏了都沒太影響名聲,反倒是自己兒子,作爲男人,卻只能堅守剛直不阿一條路,就怕將來還要被人說一句迂腐不知變通。這袁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做事也真夠險惡的。
他深深後悔,就應該一早去跟袁家溝通,私下將這事給解決了。不應該因爲前兒個袁家老太爺失了太子的心而想着要一把的強在太子跟前賣好。
現如今再想在袁家跟前服軟就有些晚了。
只能寄望着天繼續旱下去,自家贏了賭約,大度寬容一筆抹去,才能重新樹立起清正剛直的名聲來。“迂腐”就“迂腐”吧,這都已經不能挽回了。
於是乎,時間就在衆人喧鬧的期盼中一點一滴地過去了。
轉眼,中秋過去了,秋老虎霸道了一陣子就漸漸不那麼熱了,可雨依舊一滴也沒有下,地面乾的一陣風就起半天的灰,大旱似乎已成了定局。
眼瞧着重陽一日日近了。張靜安不由得略有懷疑,是不是自己當真記錯了,那突如其來的洪水不是這一年?可重生以來事情變化的太多,自己似乎還真的不那麼確定。難道當真要丟一個大臉,被人當傻子看待嗎?
她悶悶地躲在家裡連門都不敢出,袁恭讓她去慈恩寺連做了七天的祈福法事,現如今全京城的人都把她當傻子看不說,大廟小廟的師太執事和尚都對她翹首以盼,都等着她做散財童子呢,她以後還能不能愉快的出門燒香了?
這麼想着,心情就不好,天氣再幹燥,這就上了火,再加上忍不住嘴多吃了幾口王文瑾送來的那個叫芒果的南洋水果的果醬,不僅胃裡燥熱,嘴角還起了不少紅點點,又痛又癢,還連帶着嘴脣都腫了起來,她只好鬱悶地躺在屋裡,拿帕子擋住了嘴不敢見人。心想幸虧袁恭今日在宮裡當值,不然給他看到自己這個樣子,肯定要笑破那傢伙的肚子。
到了傍晚,晚飯也吃不進去,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是覺得悶得難受還有一絲涼意,加上晚間吃了涼東西,寒了胃,就有點不大舒服。於是這就早早地睡下了,臨睡還囑咐水晶,將那芒果醬準備了,明兒個袁恭回來,做成酥酪給他吃,讓他也長一臉疹子才叫好呢。
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就是心裡一跳,朦朦朧朧就醒了過來,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但覺突然一道亮光從窗外閃了進來,猛地一驚,人還沒有醒過來,突然就是一陣炸雷,震得似乎整個大地都是一震,張靜安“啊”地嚇得叫了起來。值夜的瑪瑙趕緊進來抱住她,她這才驚覺,這天怎麼這麼冷?
摸摸胳膊,發現這是真的冷,這天氣是怎麼了?
這還顧不上換被褥找衣服。這天上的炸雷就是一個,接着一個,閃電,炸雷,閃電,炸雷,驚天動地的動靜,震得半個京城都在哆嗦。
張靜安本來就不是個膽子大的,這下子真覺得有些害怕了不說。關鍵是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
依稀整個天地之間,就剩下了不斷閃動的閃電和轟隆隆作響的炸雷。讓人說話的聲音自己都聽不見,瑪瑙大聲叫院子裡的人進來伺候,可足足一盞茶的功夫,竟然一個人都不曾進來。想必不是聽不見,就是都被這詭異的天象嚇得不敢出屋子了。
要不是瑪瑙和她偎依在一起。張靜安真是要嚇死了。
終於,一陣驚天動地的驚雷之後,帶着冰雹的暴雨突然傾盆而下,天上那一道閃電,彷彿一下子將混沌的夜空劈開了一道大釦子,而天河之水就這麼順着這個裂口直瀉下來,澆得天地之間一片的蒼茫混沌,張靜安和瑪瑙抱在一起,就這麼看着外頭漆?一片,耳朵裡卻是嘩啦啦,嗙啷啷雨水和冰雹敲打瓦片花草的聲音。
雨下下來了,院子裡的人也都清醒了過來。綠鶯從外頭還拿來了夾被給張靜安再蓋上,水晶興奮地披着衣服從廂房也跑過來,“天真下雨了,主子這賭要打贏了吧。”
瑪瑙撇了她一眼。覺得這丫頭這麼多年都這麼一驚一乍的性子,實在是不長進。張靜安也沒說話,她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憂慮,這事情依稀還是前世那個樣子,這場大雨還是來了。伴隨大雨而來的,是接踵而至的天災人禍,天下動盪,然後就是袁恭離家出走,他們就徹底斷了緣分。
她縮在被子裡,半點也沒有賭約贏了的興奮。卻隱隱的有一種難言的焦慮。
她重生這一世,也算是謹小慎微,處處想避開前世的那些悲劇。可說到底,事情似乎是比前一世有了改變,可當真決定命運的大事卻一件都沒有變過。
比方說,她的外祖母還是死了。
比方說,她極力避免,最後還是嫁給了袁恭。
還比方說,這場大雨……她看着窗外漆?一片,天上落下的雨水就像是水潑一樣落在屋檐上再像瀑布一樣嘩啦啦地落下來,就覺得心裡噗通噗通的跳……
那個賭約……
她贏了又能怎樣?
她是一個能夠預知命運,卻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去改變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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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換場景的分割線。
這夜袁恭在宮裡當值,那劃破天際的閃電就這麼劈在了他眼前,而那鋪天蓋地的冰雹與大雨也驚得他一個激靈。
他跳起來跑到值房外邊去看天。
這樣大的雨,他真是想都沒有想到。
還夾雜着小孩拳頭大的冰雹,鋪天蓋地的傾斜而下。本來每條宮道宮門前懸掛的紅色燈籠瞬間一齊熄滅,只升了幾個苟延殘喘一樣地在暴雨中瑟縮抖動着,依稀還顯示着凡間的氣息。而此時偌大的宮城,卻也不過是個隱隱顫動的?色巨獸,在老天陡然的淫威之下瑟瑟發抖。
袁恭不知道該怎麼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只想說,張靜安這丫頭還真的邪門!
明明白日裡還晴天大日頭,誰能想到半夜裡居然突然下這樣的大雨,還夾着可怕的雹子,這一季的秋糧勢必要絕收,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遭災。
關鍵是,她怎麼就這樣篤定,這老天一定會如此瘋狂?
這場滂沱大雨一連下了三天,宮裡奉賢殿,奉聖殿遭雷劈着了大火,鑾儀衛也參加了救火不說,還得去照管被冰雹打壞的其他宮室,這個時候不說在貴人跟前露臉,起碼你不能掉鏈子,一直忙了三天,袁恭三天後才得了機會回家。
回家的時候,便是看到綠柳和龐媽媽指使着幾個粗使的婆子看着工匠在給屋頂補瓦,既然工匠進了內院,怕是張靜安肯定是不在家裡的。
他問綠柳,少奶奶去了哪裡,出乎意料的是,張靜安沒去侍奉老太爺,也沒去和袁梅作伴,而是出門看望朋友去了。
袁恭撫額長嘆,家裡正亂着,誰屋裡的媳婦不在自家好生打理家務,偏生她還跑出去玩了。
他早先還覺得程瑤是個穩重精明的,如今看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肯定都是有毛病的,張靜安跟她混,別腦子沒混明白。還學一身的毛病回來。
這他還真是冤枉程瑤了,程瑤正在家裡幫着嫂嫂打點家裡的損失,順便安排人手去照看城外的產業,哪裡能好像張靜安這樣缺心眼到處亂跑啊。
程瑤的嫂子看這個時候張靜安過來,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就心想,這也就是當初玉太妃要將張靜安嫁到袁家去的原因,張靜安是個萬事不上心的,袁家人丁興旺,你不管事,大把人要管事,你要做甩手掌櫃的,別人還巴不得呢。
不像他們家,人丁不旺,夫婿在外奔波,如果不是小妹這個時候在京裡,家裡裡裡外外都靠她一個人,下頭兩個小的也還需要照顧,她哪裡忙得過來!
張靜安雖然不懂事,但是眼色也還是有的,看得出來程瑤姑嫂兩個忙的很。可是她並不是閒極無聊跑來找程瑤玩,或者說那沒意思的賭約的。
她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想和程瑤說說話。
可程瑤此時真的顧不上她,跟她說話也不客氣,“你就算不管家裡的事,你自己的陪房也不管嗎?”
張靜安這纔想起來,她把糧鋪那邊的事情和慧能大師扯上了之後,回來就被袁恭拘束在家裡,一直沒有管過,真的不知道現如今怎麼樣了。
她偷偷嘆了一口氣。看着程瑤實在是忙,大約是不可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安慰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可笑,自己心底的那點子鬱悶,又豈是別人可以開解的?
悶悶地想了想,就告辭回去了。
只沒想到,就在程家的大門口,就撞上了王文靜。
王文靜上上下下大量了她一番,“你家裡就把你放出來了?”
張靜安訝然,“什麼叫把我放出來了?反倒是你,說好了回京來看我,怎麼就沒見你來過?”
王文靜就嗤笑,“我怎麼沒有來過?是你們當家的大奶奶說,你被禁足了,我纔沒有上門的。”回頭又看看張靜安,“也對,你們安國公府的門檻子高麼,看不起我們這樣跑船做賣賣的。”
張靜安驚怒,轉念一想,就知道是小關氏乾的好事。
小關氏這個人,張靜安兩世都無法對她有好印象,最主要的就是這個人陰陰的,又能忍,臉上總是溫溫柔柔的,總是寬宏大量的,可背後……上一世張靜安跟她鬥了一世,被她坑得不冤。可這一世,小關氏再用這樣的手段噁心張靜安,就實在有點……讓人噁心了。
她拉着王文靜的手說,“別管我們府上了,你最近有沒有去慧能大師那裡?”
王文靜就很高興。“自然是有去的啊,程瑤出門不方便,你又被關在家裡,我們說好的事情,就只有我來跑腿了啊,我和你說啊……”
也不去程家了,拉着張靜安上了她的馬車,兩個人就打算索性一起去慧能大師那裡轉一圈。
可兩家趕車的下人都爲難了,還是元寶的二叔如實開了口,“二奶奶,要去報恩寺,得穿西城,西城那邊前兒個是被冰雹打的最慘的,地勢又低,好多地方積水齊腰深吶,路上到處堆的都是東西。這幾日府裡送菜的馬車,都是繞雲華門從北城過來的,這個時候再繞城出去,怕是晚上回來可就晚了……”
張靜安就只能放棄,和王文靜說了一會兒閒話,再約好了改日王文靜上門來玩這就轉回了家。回家的路上,天上竟然就又下起了雨,還下得不小,一路回去,與來時的路有不同,恰好經過一片宅子,元寶的二叔就叫她們看,“二奶奶瞧左邊,那片宅子的屋頂子都給掀開了,那日的風雨真是邪乎……”
張靜安掀開車窗的簾子只看了一眼。就不免心又是一沉。
慘狀當然是慘,可更讓張靜安刺激的是,這樣的場景她看到過。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連京里老字號福隆堂摔成兩段的招牌也是一模一樣地擺在那裡。
天知道張靜安多麼怕重蹈上一世的覆轍,多麼害怕看到上一世一樣的場景。
這一世外祖母雖然還是去了,可那時她去了給母親上香,並不在眼前,而之後的一切,都是那麼是是而非,與上一世相似,又不那麼相似。從來沒有如此鮮明的,一模一樣地擺在她的跟前。
她看得觸目驚心,唰地一下就放下了車簾子,“劉叔,快走。快回去。”
多看一眼都不能夠了。
回到家的時候,她的心情還是十分低落。
也是小關氏運氣十分不好,就在她情緒低落到有些暴躁的這個時候,從二門裡穿出來,正打算往吳氏那邊過去。
張靜安就想到她在王文靜跟前胡說忽悠走王文靜的事情來了。
這要是上一世,小關氏絕不敢這麼做,要是她真做了,張靜安就敢指着她的臉當着人罵她。
可這一世,張靜安此刻雖然又煩躁又惱火,多少還是能有些忍耐。
小關氏再如何,好歹是袁恭的嫂子,好歹現如今,袁恭還是對他們夫妻十分尊敬的。爲了袁恭,她也得給小關氏一點的臉面。
她攔住了小關氏,“大嫂,我有話要跟你說。”
小關氏笑容溫和恬靜,總是顯得對人充滿了熱情。
可在張靜安看起來,這就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就兩句話的工夫,就去雨楓居里說吧。”
雨楓居是小關氏處理家事用的小廳,廳後頭有間小室,共小關氏休息的。
張靜安跟着小關氏進了屋,連坐都不坐,開口就問,“聽說廣州市舶司王提舉家的小姐上門拜訪,是嫂子讓人遣回去的?”
小關氏就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她家畢竟是海商出身,聽說祖上還當過海盜……”
張靜安學不來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一口就給她頂了回去,“用的是我被禁足的理由?”
小關氏就被怔了一怔。隨即矢口否認,“這是哪裡的話,我怎麼可能這樣說?”
張靜安知道她隨即就要裝委屈不認,也不跟她計較這些,只冷笑道,“是啊,家裡的老太爺國公爺都沒發話,嫂子怎麼可能這麼說?可王小姐是我的朋友,拿着我給的名帖上門來的,竟然有人這麼沒眼色的打發了她回去,可又是怎麼回事呢?”
小關氏還是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憐模樣,要論演技,可比她婆婆吳氏裝病的本事高了不知道多少的段數,上一世便是如此,不管張靜安是查到了她做了假賬。還是私下裡安插了人手掣肘自己之類的,她一貫都是這麼一副受盡了委屈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可憐表情,光是裝模作樣的,就讓人同情了她幾分。
想起來,張靜安真是被噁心的夠夠的。
總有那樣的人,本事不大,但是足夠噁心你,噁心的你倒是受不了她。
這一世她可再沒心思跟小關氏互相折騰了。
她不給小關氏表演的機會,“嫂子其實是個明白的人,這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的道理,一定是很明白的。我在家裡,不過是個閒人,嫂子要操勞的地方那麼多,何必還花心思替我操心呢?”
小關氏的笑容就有些恬靜不起來了。只能說,“弟妹這話說的……”
張靜安這纔算笑舒爽了,反倒是覺得挺累的,畢竟出門轉了一圈,也不跟她再廢話了,笑笑就起身告辭了。
看那一屋子的下人婆子吵吵嚷嚷地站在外頭等着小關氏出來回事,看見張靜安瞬間鴉雀無聲地的樣子,她就想起上一世她和小關氏爭奪管家權力的那段日子來,心裡一陣的膩歪,又是一陣的輕鬆,總歸這一世,這些勞心勞力且不討好的事情,她是再也不會做了。
甩甩頭,從雨楓居出來,竟然撞上了急急趕來的袁恭。
一怔之下。不禁又是一陣的不爽。
想必她這邊找了小關氏,那邊小關氏就派人去找了袁恭過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有袁恭能收拾她,她們都藉着袁恭的手來壓制她。
上一世如此,這一世還是這樣。
她今天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太多,心情實在是不好。
看到袁恭擰着的眉頭心情就更好不了了。
袁恭見了她就指責,“你這是幹什麼?又有什麼事情你要找嫂子的麻煩?嫂子每日爲家裡操勞就夠累的了,這幾日又不比尋常。你怎麼就不能消停兩天?”
果不其然的,又和上一世一樣。
上一世袁恭從來不管她,甚至都不肯多看她一眼,自然也是一般的不知道她和小關氏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是還是一樣。
只要是她和小關氏之間有了爭拗,袁恭絕對是站出來維護小關氏的。
張靜安的心情真的是跌入了谷底。
知道這一世她最怕的還是什麼?
不是天災,不是兵禍,而是袁恭又變成上一世的袁恭。
尤其是這一世她看到了希望,嚐到了甜蜜之後,突然發現,其實那都是自己的幻覺,其實一切都沒有變過,她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一般兒的一無所有。
她突然失去了和袁恭解釋的力氣,她突然覺得怎麼天氣這樣的冷。竟然冷的她頭都疼了。
她摸摸額角,覺得似乎有什麼在裡頭突突的跳,一跳跳的發疼。就只悶悶地回答袁恭,“也沒什麼,我有些頭疼。想要睡一會兒。”
袁恭不防她這個態度,就有些摸不到頭腦。
這些日子,張靜安總覺得給家裡添了麻煩,行事又謹慎又乖巧,還總帶着討好對他,可總體上來說,人還是活潑的。怎麼今日情緒如此萎靡呢?
張靜安自己走了,袁恭沒有跟上她也沒在意。袁恭就問後頭跟上來的元寶,“今兒個二奶奶出去遇到什麼事兒了?”
元寶問了他二叔,自然是知道周詳的,“……二奶奶新認識了個極要好的朋友,邀請人家來家裡玩,大奶奶沒讓人進門,說是二奶奶被禁足了……”
袁恭就無語了。
也覺得大嫂這事做得不地道。
張靜安愛臉面那是出了名的,你這樣慢待她的朋友不說,關鍵是這做媳婦的禁足是什麼好名聲了?上次張靜安堵着國公爺夫妻的門被關祠堂對外頭都尚且不提禁足的事情呢,這是好朝外頭說的?更何況現如今天是下雨了,可京城周邊的壩每個都好生生的呢,張靜安和人打賭的事情還沒完,你就弄出個張靜安被禁足的動靜,可不是先給人個話頭兒?
他立刻就覺得他剛纔對張靜安說話口氣有些衝。
也不知道怎麼的了,最近他越發想粘着張靜安,而和張靜安說話,就越來越沒顧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老夫老妻?
他摸摸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很應該回去和張靜安好生說說話,最近近忙着替她周旋賭約的事情去了,再不就是忙家裡的一些庶務,兩人好生說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
可他跟張靜安前後腳地回到屋裡,瑪瑙就迎上來告訴他,“二奶奶好像發燒了。”
張靜安剛嫁到袁家的時候,三不五天的就要小病小痛一把,後來身體好了些,尤其是跟着芸香玩了一段時間之後,人愛動了身體就好了許多,近一年來,都沒有生過病。
可這回一下子就發起熱來。
這就讓人有些手忙腳亂了。
尤其是袁恭,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好了。
好在張靜安身邊的人是伺候慣了的。
很快的請了大夫,喝了湯藥,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倒了牀上。
張靜安想安排袁恭去睡書房。
可袁恭堅持要守着張靜安一起睡。
張靜安是着了涼,可袁恭身上是滾燙燙的,暖得她很舒服。她不自覺地,就往袁恭的懷裡拱了拱。
袁恭也很喜歡她的親暱,反正就算有什麼不高興的,兩個人就這麼緊緊密密的抱在一起,呼吸可聞的,他就覺得什麼都不算什麼了。
他摸着張靜安的頭髮,“……別和嫂子置氣,嫂子也是操心的命,家裡事無大小她都操心,還是個溫吞脾氣,你知道吧,有的人越是溫吞脾氣,其實脾氣越大,我們這幾個月,也給家裡添了許多的麻煩,嫂子心裡有氣,你也得理解是不是?安兒小寶貝兒,你不是有我呢嗎?回家跟我發脾氣不就是了?”
張靜安喝的解熱藥裡有點安神的成分,聽着他說話,就覺得迷迷糊糊地想睡,可臨睡,還是緊緊抱住了袁恭,其實壓根都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心裡只在想,不和小關氏置氣算什麼,只要你這一世不要變成上一世的樣子,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是肯去的……
只是你千萬不要和上一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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