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恭大驚?他四叔?他四叔不是因爲上次私下以安國公府的名義提人收回莊子損了家裡的顏面被拘束在家裡不能出門嗎?怎麼會出來還將張靜安的陪房打成這個樣子?聽王大郎的描述,如果不是他們攔着,竟然是要將張靜安和袁江給打了?
他正準備問個清楚,家裡來迎他的老家人忠叔也找來了,這就急急地帶着他往家去,順便也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給說了。
說起來這國家是多事之秋,袁家也到了多事之秋的時候。
袁恭出門這差不多四個月的時間,先是大太太也就是袁恭的娘吳氏病了,太醫來診出了個肝積之症,說是以後都不能勞累,更不能生氣,只能多在牀上躺着了。因此管家的事情只能交給大奶奶關氏,可沒多久,關氏就被人逼到了跟前。
始作俑者就是四老爺袁方。
話說袁方也不是不知道以國公府四老爺的身份去做閒幫流氓的事情不好,可他實在是缺錢。不知道什麼時候,袁方在外頭認識了個年輕的寡婦,兩個人就搞在了一起,不僅在西市衚衕給那寡婦買了個三進的小宅院,還跟她一起開了一間做綢緞生意的鋪子。結果去年生意沒做好,從南邊進貨的船翻了毀了貨,這資金鍊可就斷了,袁方手裡原本沒錢,開鋪子買房子的錢一部分是從老太太那裡收刮來的,一部分是管外人借的,人家逼債逼到跟前,沒辦法纔去做了替人收租子的事情。
可後來事發,他被老太爺打了個半死,還關在了家裡。那收債的不敢進國公府找,就去找了他養在外頭的那個小寡婦。那個小寡婦就等着機會進袁家的門呢,這就抱了兩歲的女兒,挺着五個月的肚子找到了袁家的門前。
老太太氣得半死,就沒給那個寡婦進門。可全家還是知道了消息,四太太柳氏當場就暈了過去。
五爺袁江替母親不平,就跑去他爹的那個外宅,朝着宅子裡扔了幾雙破鞋,偏生就扔到了那寡婦的頭上,把那寡婦嚇得動了胎氣,恰好四老爺也在那兒躲着不敢回家,還喝得醉醺醺的,聽到動靜,就一路追着兒子打出來。
正好那段時間,袁恭不在京,袁江經常放了學就帶着袁舉跑蝴蝶巷張靜安那裡玩,張靜安也是奇了,那幾天非要王大郎盯着袁江不許他亂跑。
因此那天四老爺從院子裡出來一腳將兒子給踹飛出去了的時候,王大郎正好就在旁邊,看到四老爺不僅踹翻了兒子,還要繼續踢打。這就趕緊上去抱住了袁江撒腿就跑。四老爺就在後頭追,一直追到了蝴蝶巷,非要揍死袁江不可。張靜安出來攔着都不行,差點也被四老爺給打了,後來是全家的下人上陣,又讓人去國公府報信纔將狀若瘋虎的四老爺給拉住。
四老爺將張靜安臥室的門栓都踹斷了,袁江被他爹踹了兩腳,如今還留在蝴蝶巷養傷。主要是因爲柳氏要與四老爺合離,還要帶着二小姐和五爺合離,柳家人在袁家住着打擂臺呢,老太爺當然是不許合離的,又怕柳家人拿孩子說事,這就將袁江和袁佳都一起送到蝴蝶巷來了。
不過老太爺氣得不輕,暈厥了一次,說是沒大事,可也起不來身了。
袁恭聽着。真覺得是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忠叔唉聲嘆氣地還繼續說了下去,袁家不僅是家裡出了事,山東老家也出了事。在老家幾個莊子遭了匪,跟地方上的另一個大族徐家又起了爭執,兩邊鬥毆,死了十幾個人,如今兩邊都告了官,官府也不敢管,袁老太爺的族兄帶着幾十個人進京來找袁老太爺出頭……國公因爲最近京城治安不佳,作爲五城兵馬司的都督和順天府一起遭了皇帝斥責,大爺袁兆則被太子劉易留在了東宮回不來,家裡的人就等着他回去呢。
袁恭感覺頭頂都要冒火,這就趕緊跟着忠叔回去了。
這邊蝴蝶巷裡,張靜安和程瑤正在抵足夜話。
說起來,張靜安被袁家四老爺真是嚇得不輕。
一連好幾天,都只讓胡權將大門緊緊關住,家裡的僕人都要輪流看守門戶,就怕瘋了的四老爺還會來打她。
直到後來聽說袁家老太爺把四老爺關起來了纔好些。這纔敢請程瑤上門來陪自己說話。
程瑤一邊喝茶,一邊笑話張靜安,“袁二爺可是回京了,你非要留着我,不怕他今晚回來沒人伺候?”
張靜安不以爲意,以她兩世人對袁恭的瞭解,袁家亂成這個樣子,袁恭不忙個幾天根本回不來,就算回來了又怎麼樣?頂多是在外院書房轉一圈就走了。
程瑤就嘆息,“你那對堂妹堂弟可真可憐。”
張靜安也跟着嘆氣,她一向覺得她這一世能重活就是因爲她上一世後來萬念俱灰一心修佛的緣故,既然修佛能得重生,那麼積善就一定有好報,所以她纔會逢災佈施。發現袁惠要做蠢事不顧危險的阻止。
所以,她既然知道袁江要因爲激憤做出蠢事來,就必須防止他重蹈覆轍啊。
這一世她明明嫁給袁恭晚了一年,可是很多事情的發生卻都比前一世早,比方說,南陽之亂明明應該是後年,可今年就發生了。袁恭的四叔袁方的這個外室就應該是在她擠開小關氏管家之後才鬧上門來的,但是現如今她想辦法離開了袁家,也沒有去爭管家的權利,她居然提前一年多就出現了。
上一世這個女人也是氣暈了柳氏。
袁江氣憤不過,爭吵之後推了那個外室一把,結果那個女人摔了一腳,摔掉了肚子裡的孩子,而袁方也將兒子打了個半死。
不過上一世事情是發生在袁家後宅,袁方打兒子,打得特別狠。袁江被他打傷了脊柱,後來好了之後,一條腿也是軟得沒有力氣,走路只能一瘸一拐的,一輩子的前程就毀了。
不管是前一世,還是這一世,張靜安也想不明白,爲什麼袁江對她都特別的親近,她被袁恭禁步的時候,別人來探望她,很多都是面子情,只有袁江來看她是充滿了真正的熱情,爲了探望她,他還爬過雙榴園後頭的大榕樹給她送過杏花園的芙蓉糕。
張靜安這一世,怎麼都不想他再遭遇不幸。
她不想回到袁家去,不能阻止袁方幹蠢事,可是她可以想辦法阻止袁江去找那個寡婦的?煩。
好在這一世那個寡婦沒能進袁家的門,而是還被留在距離蝴蝶巷不遠的水井衚衕四老爺的私宅裡。
所以當那個寡婦的事情爆出之後,她就一直讓王大郎盯着袁江,防着他去找事,沒想到,王大郎一個沒盯住,居然袁江還是溜到了那個私宅朝那寡婦扔了破鞋。
更沒想到,這一世,四老爺袁方居然就在宅子裡躲着,袁江還是沒逃過被親爹毆打的命運。
上一世她只覺得四叔袁方是個瘋狂的,可是愣是沒有想到能瘋狂成這個樣子,居然狂躁到當街就毆打兒子。
幸虧當時王大郎就在旁邊,他是個老實的。張靜安讓他看顧着袁江,他就拼命護着袁江逃跑。一路拖着袁江跑了兩條街才躲到蝴蝶巷裡,袁方醉醺醺的居然一路追過來,進了大門不說,竟然不顧及只有侄兒媳婦一個人在內院住着,一路衝進了內院,踹傷了幾個看門的僕婦和下人,衝到了張靜安的內室門前,嚇得還想跟他講道理的張靜安掉頭就跑。
總算家裡還有芸香,以及屋裡的丫頭婆子一齊用命上去死死攔住四老爺,纔給她機會跑回裡屋在屋裡拴上了門。
那喝多了的四老爺,一腳就將手腕粗的門栓給踹得折了個角度,要不是瑪瑙眼疾手快和翡翠一起搬了長案將門堵住,外頭人又叫了胡權等人進來,死死拉住了袁方,袁方能將房子都給她拆了。
當時真是嚇得張靜安臉都白了。
現如今想起來,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偏激的人最可怕了,上一世後來鬧得不可開交,袁老太爺將這個兒子趕出了家門,老太太私下裡補貼了他一筆錢,可那個寡婦要的可不是這些,也不知又做了什麼事,反正沒兩年,袁方就跟那個寡婦鬧翻了,後來還失手掐死了那個寡婦,後來被判了流刑。
也許上一世,張靜安對袁恭的感情也是跟袁四叔一樣讓人無法理解。
她自嘲地笑笑,終究覺得自己這一世是做了件好事。
起碼這一世,袁江雖然被爹傷了心,可不過是在背上和胳膊上被他爹踹出一片青紫,人還是活蹦亂跳的,天天要爬牆出去看他娘。
張靜安和袁佳都攔着不給他出去。
四太太得知四老爺這樣打兒子之後,在和四老爺鬧和離。
連袁佳都送到張靜安這邊來了,怎麼能讓兒子回去看父母和離的醜態?
說起來四太太雖然平日裡也有不少的小心思,可這件事情上,張靜安卻同情她。更同情袁佳袁江這對兄妹。
現如今家裡的事情有大人做主,他們這些小一輩的沒資格參合。
越摻和越?煩。
可她又不大會說話,不知道怎麼安慰袁佳和袁江,這也就是她請程瑤來家裡的原因。
程瑤穩重又會說話,還特別會安慰人。
袁佳和袁江都喜歡上了程瑤,程瑤安撫他們都在蝴蝶巷這裡住下,還讓他們都給他們母親柳氏寫信報了平安。
以張靜安對柳氏的瞭解,上一世她都沒垮,這一世兒子沒出事,她更不會垮,只要有柳氏在,袁佳和袁江就是有孃的孩子,爹混帳一點,也不至於就過不下去。?
至於袁恭嘛,那就是個二十四孝的好兒子。
家裡不是還出了山東那邊的破事嘛?他只要回到了家裡,肯定就會忙家裡的事情了。哪裡還有功夫來自己這邊?
不過這一回,張靜安的估計出了一點的差錯。
袁恭是立馬回老宅了,但是第二天天剛亮,他就來了蝴蝶巷。直接從牀上將張靜安給滴溜了起來。
張靜安好想罵人,這人發什麼瘋,大清早的,還讓不讓她睡覺了。
袁恭卻皺着眉頭,用被子將她裹好抱了起來,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突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張靜安好半天才清醒過來,聽他嘆氣道,“這回多虧你警醒,不然真的……”
張靜安心想,好在家裡還有芸香在,不然真的要了我和袁江的小命了啊。
袁恭又問她,“二妹和五弟都還好嗎?”
張靜安只想翻白眼,爹媽鬧成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好?她反問袁恭,“四老爺怎麼樣了?”有沒有被老太爺打一頓?
不打不可能吧?必須要打啊。
這簡直太渣滓了有沒有?
袁恭也流露出厭煩的情緒,他那個四叔,從來就不着調,醉酒醒來了,竟然打兒子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要將那個小寡婦給接回家裡來,還顧及那個寡婦肚子裡懷着他的孩子,完全一副腦子進了水的樣子。
柳家幾位舅爺都來替妹子找場子。
可四老爺理虧卻不認,還一味的蠻橫不講道理。
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那個表情將張靜安嚇了一跳。
袁恭就告訴她,“祖父病了,很重。”
張靜安本來裹着被子蠕動到距離袁恭遠遠的牀角去了,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怎麼回事?四老爺氣的嗎?”
袁恭就不僅是嘆氣了,“還有山東老家的事,太醫說老太爺不能再生氣,必須要養一段時間了。”
袁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老太爺被四老爺氣得發瘋,國公爺根本管不住四老爺,三老爺是個老實又窩囊的,五老爺避到一邊不敢管事。老太太也被氣病了,大太太樂得看笑話不說,她也確實是無法去管,山東老家來的一幫親戚天天在家裡住着,逼着,她能有什麼辦法?扔給大奶奶關氏,關氏是小輩,更是拿那些人沒有辦法。而且小關氏孃家也是萊州的,她不好得罪老家那幫親戚。
最後家裡長輩一級的就只剩下了五太太蔣氏。
在家裡的幾個嬸嬸裡,袁恭最看不上的就是五嬸蔣氏,平時小動作不斷,遇到正經事就縮到五叔後頭,還把五叔哄得眼裡根本沒別人了,讓她當家,不說他娘,就是他也不舒服。
他看着張靜安,“你跟我回家,幫幫忙吧。”
家裡的長輩都不濟事了,張靜安回家給大嫂關氏打個下手,不然家裡真的是亂成了一鍋粥了。
張靜安大驚失色,差點將下巴都給嚇掉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了袁家,她纔不樂意回去。她堅定地搖頭,“不,這事我不幹。”
袁恭當然知道她不樂意回去,可這事要是還有別的辦法,他也不用大清早回來尋她了。
爺爺病了,父親在朝堂上忙着。大哥更是太子的親衛,一時一刻也離不開。三叔和五叔應付柳家的舅爺都勉強了,更不用說山東那幫親戚了。
如今朝堂也是多事之秋,他怎麼能留在家裡應付親戚?如果山東老家來的都是男人還好辦,可那裡頭還有七八個娘們,他還能跟那些娘們嘰嘰歪歪。那些女人可是一點不顧忌臉面的,一天到晚堵在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前,就是哭窮,哭兒子,折騰個沒完。
可張靜安也很堅定,她就是不回去。
張靜安拒絕袁恭,“我纔不樂意摻和你家的那些破事?你別忘了你答應我什麼的?我如今幫你,是看在祝夫人的面子上,你可別得寸進尺了。”
袁恭能怎麼辦呢?大約只能選擇要麼說服張靜安主動回去,要麼多說無益,直接動手,將她夾起來就扔回家裡的再說。
他扯過張靜安牀頭擺着的衣服,“來穿上,跟我回家。”
張靜安就怒,“你說話不算話。”
袁恭只垂下眼簾,“我答應不找你?煩,這不叫找你?煩。”
張靜安想不到這人怎麼能如此無恥,如此對待恩人,她這還幫着他隱藏祝夫人的蹤跡呢,她拍打他伸過來的手,“這還不叫?煩什麼叫?煩?”
袁恭不跟她做小女孩的扯皮狀,“你穿不穿?”
張靜安裹着被子跳下牀,“不穿。”
還披着被子往外頭逃。
袁恭追出來拉住她,偏生就撞上了捧了一盆新開的墨菊過來找張靜安的程瑤。
他們夫妻兩個說話,張靜安扯着被子跳腳逃跑的樣子被她看了個正着,程瑤一個未婚的姑娘只好迴避。
張靜安就覺得在好朋友跟前失了臉面,更加鬱悶了起來。脾氣上來了不說。又想到前世自己爲了袁家殫精竭慮,折騰得身心俱疲的那幾年,不免就再沒有了好聲氣。“不回,我說不回就不回,現如今不回去,以後也不回去了。”
袁恭就沉默了好久也沒說話。
久得張靜安也不知道再該找什麼話去說。
袁恭知道,他跟張靜安走到如今這一步,張靜安和他是沒有什麼夫妻的情分的。這大多都是他的錯。
他也覺得不好意思跟張靜安提這個,可現如今不是不好意思的時候,把事情辦妥更重要。他喃喃低語道,“越是艱難的時候,家裡越是得擰成一股繩,越是得有人站出來,家裡那麼艱難混亂,我們不能就這樣看着不管吧?”
張靜安實在有些受不了他如此的自我認知,就怒道,“是你繼承國公府嗎?不是你大哥要繼承國公府嗎?”想說我們是二房,你已經過繼了,不過想也知道袁恭不樂意聽這個,所以忍住了沒說。
反正袁兆不管,小關氏不敢管,平日裡最怕她來分權,現如今管不過來了,就讓她來接爛攤子,她纔不幹。
袁恭皺眉,“這不是大哥被留在宮裡了嗎?爹在兵馬司,河南那邊在剿匪,他忙得腳都不沾地。”他給張靜安順了順剛被他顛掉下來的頭髮,“安安,算我求你,你就回家,跟山東那邊的親戚說說話。不管他們求什麼,先打發他們回山東去……”
張靜安用腳想都知道,事情絕非那麼簡單,山東來的親戚如果這麼好打發,還輪得到她出面?可袁恭叫她一聲“安安”卻讓她覺得莫名地心裡一顫,她這邊還沒開口,那邊袁恭就又求上了,“就算不能將他們哄回去,穩住他們不要纏着爺爺和奶奶也行,我看爺爺這幾天樣子不好,再這麼下去,老人家身體怕是扛不住。”
張靜安這就擡起眼來,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真心盼着她好的,也就是老國公爺了,上一世老國公爺的身體,也就是四老爺出事之後開始不好了起來的,張靜安懊惱自己這一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出。
如果她能幫着老國公爺解解憂,也算是她替上一世的罪孽贖罪了。
於是她咬了咬嘴脣,“好吧,那我就回去服侍爺爺好了。不過我們說好了,我有心疾,等把親戚送回去,我還是要出府養病的。”
袁恭本來大喜,可看到張靜安仰着粉紅粉紅的小臉捧着胸口裝模作樣地說她有心疾的時候,真是哭笑不得,他們都知道她的心疾是爲了掩護祝夫人裝的,她如今還假戲真唱,有事沒事就拿來做幌子。
不過好容易她答應了,他怎麼也不能再回過頭去爭執,於是乎就含糊應對她。“行,等家裡事情忙完了,我就陪你回來住一段時間……”
張靜安立馬聽出了不對來,“什麼叫你陪我住一段時間?是我要到這裡來住,你別走啊……”
她話還沒說完,袁恭已經出門走了。
張靜安自己在屋裡生了半天悶氣,這纔去請了程瑤跟她抱歉。
程瑤是第一次見袁恭,在張靜安嘴裡說出來的袁恭,是個狠心薄倖的混帳,可陡然一見面,程瑤卻覺得袁恭可能薄倖,可狠心什麼的到不一定。不然不能張靜安把他打成這樣了,他只抱着張靜安不讓她亂動而已。
她笑着與張靜安告別,約定了要彼此寫信,這就回了杏花衚衕的家。
張靜安又讓人叫了袁佳過來,讓她安心守着弟弟在蝴蝶巷住着。防着袁江偷偷跑回家去,有什麼消息自己會給她送消息的。這才收拾了東西,回到袁家去。?
回到袁家,張靜安就後悔了。
她在蝴蝶巷的日子過得多好啊。
因爲想着趕緊打發了袁家的親戚就能回蝴蝶巷,所以她很多東西都沒帶回來,所以生活各種不方便不說。
袁家的氣氛也確實壓抑得讓她難受。
因爲四老爺做得這事,老太太病了,老太爺每年這個夏秋交界的時候,身體也不好,最忌諱生氣的,四老爺鬧這一場,老太爺也跟一下子老了五六歲似的,雖然罵人的時候依舊中氣十足,可是看着他青紅不定的臉,張靜安也覺得很嚇人。
老太太現如今每日不幹別的了,就是安撫老太爺千萬彆着急別生氣,然後想辦法把四太太孃家的人給安撫好。
而袁恭的爹忙得不着家,大哥在宮裡天天守着不着調的太子劉易,而他的幾個叔叔一點用都沒有。
三叔袁和是個老實得八杆子打不出個屁的,弟弟們都不懼他,他除了皺着眉頭罵老四袁方不象話外沒任何作爲,讓他去應酬柳家幾位舅爺,他都十分地勉強。他老婆也沒什麼用,只能守着給老太太伺候一下湯藥。而五叔袁平則是個遇事情就縮的,偏他老婆蔣氏,這個時候卻想出來趁着家裡亂撈點實權。可實際上,她那點子手段,還不夠給添亂的呢。
就在這個環境下,張靜安回了袁家。
可頭一天,就開始後悔,覺得自己被袁恭給坑美了。
她真沒想到,這幫親戚這麼難纏。
她回到袁家的頭一日就弄了個頭暈腦脹。忍不住在晚間袁恭回家的時候,堵了袁恭的門。嚇得袁恭以爲家裡出了什麼大事。
她怒氣衝衝地指責袁恭,“你知道嗎?山東來的六伯祖和十七叔祖來根本不是因爲家裡死了人,而是他們打死了徐家的人,徐家的人報了官!”
張靜安自小長在宮裡,自幼讀書庭訓,任誰只管將她朝純良忠善上頭教導,恨不得就讓她以爲承平世界,朗朗乾坤是那只有好人,沒有壞人的地界了。
所以當初流民教匪佔了她的田莊,她還覺得人家可憐。
這也是爲什麼她以爲山東老家人找上門來,一定是因爲受了委屈,被人欺負了。
打死也想不到,竟然是他們逞強鬥狠,打死了別人。
說什麼在膠東老家,袁家和徐家是世仇。早年徐家沒什麼人的時候,還不敢怎麼樣,現如今徐家也出了個什麼布政使,還跟太子妃扯上了親戚的關係,徐家就了不得了,先是在搶水的時候,敢跟袁家爭先後,後來是鬧災的時候,敢和袁家搶奪民團總領的職位,再後來竟然跟土匪勾結,搶了袁家設在壩子裡的一處糧倉。
袁家人找過去,他們還就不承認,所以纔打了起來,袁家打死了徐家兩個人,如今人都擡到官衙去了,停在化人所呢。袁家要私了。徐家不樂意,那官司拖了有好幾個月了,就是判不下來。袁家的人幾個當家人就一起上京來,求袁家的老太爺給做主,立定主意一定要將官司打贏。
張靜安指責袁恭,“你聽聽,是他們打死了人啊,六伯祖竟然要祖父去給山東布政使寫信,重重責罰徐家的人。”
袁恭自然是知道就裡的,他就拉着張靜安問,“他們今天又鬧了?”
張靜安就憤憤然地回答,“可不是,鬧着非要見國公爺,聽說國公爺在外頭沒回來,就非要見老太爺,被三叔給攔着了。那幾位伯祖母和嬸孃就非要見老太太。我叫人去請大嫂,大嫂怎麼都不來,我只好攔着,你看!”
她挽起袖子給袁恭看,但見雪白的腕子上淡淡的一道紅印子,可能是因爲印子太淡,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展示了,於是又拉下袖子,“總歸是十四嬸嬸十分可惡,死扭住我的手不放,簡直不成體統……”
原以爲袁恭不會在意,沒想袁恭隔着她的袖子握住了她的手,皺着眉頭看了看其實根本已經不存在的傷痕,才問,“那你後來怎麼辦的?她們可曾煩擾了祖父和祖母?”
張靜安的心就跳了一下,也不曾好像剛纔那樣煩躁了,只將手抽回來,“我自然也是不會讓她們跑到祖父那裡哭天搶地的鬧騰的,所以我就裝病了……”
自從發現裝病這一招極其好使之後,張靜安平均一個月要裝個好幾次,有事沒事都要捧着心口來那麼一兩回,這一次,那個十四嬸拽着她的手還沒開始哭,她就捧着心口一倒,翡翠,瑪瑙,還有老太太跟前的十幾個丫頭婆子立刻極其醒目的圍上來,扶着張靜安就將那幾個親戚給擠開了。紛紛叫嚷,“郡主的心疾犯了…….”然後十四嬸什麼的,就都給嚇走了。
可張靜安還是很不爽,她憤而怒道,“可我不能總裝病吧。”裝病很丟人的,在親近的人,比方崔嬤嬤跟前裝一下也就罷了,在那幫人跟前裝,她們還不配好嗎?
而且老家來人這事真是有違她的認知,還有小關氏……她冷眼看着袁恭,“大嫂等衆人都散開了之後纔來的……”
本能地,袁恭想說,大嫂是宗婦,宗婦需要顧及體面什麼的。
可看見張靜安鬱悶的小臉,這話就說不出口,宗婦需要體面,也需要擔當,小關氏這個嫂子,體面什麼的先不提,擔當什麼的也就不用說什麼了,他只能說,“大嫂也有她的爲難……”
張靜安就拆穿他,“你把我叫回來,就是因爲知道大嫂不會管這件事是吧?”
袁恭就笑着摸摸她的頭髮,看看旁邊無人,就湊在她的耳邊說,“我是知道,你必然不會像大嫂這樣躲着的……”
張靜安被他在耳邊輕輕地一觸,那溫熱的氣息就這樣噴灑在她臉龐上,莫名的就是一陣的心悸,腦子糊里糊塗的,心裡知道他這話好好壞壞的說不定又在忽悠她,可抿了抿嘴還是隻輕輕地哼了一聲,“總歸不能讓祖父生氣,祖母說,祖父要是知道那些人藉着他的名頭在老家這樣胡作非爲非要氣死不可。國公爺怎麼也不管管?”
袁恭也跟着粗粗出了一口氣,“早先不大管老家的事,是不知道他們竟然悖晦到了這個地步!現如今卻不能就管,怎麼也要等人命官司處理清楚了再收拾那幫人。不然,人命官司牽扯在裡頭,那些御史大夫咬上了,?煩就大了。”
張靜安這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就說麼,堂堂一個國公府,怎麼還被幾個從老家來的土佬兒給牽扯住了?感情怕的是御史臺的那幫子御史,也是怕老太爺因爲這事氣出個好歹來,才必須穩住這幫子胡賴的。
可……這人命官司要處置多久啊。
袁恭就悄聲安慰張靜安,“爹已經去和徐大人商議此事了,他們商議好了,自然官司也就過去了。我這幾天要和六太爺親自回老家一趟,把家事好生整頓一下,也就是了。”
六叔爺是袁家的大管家,輩分高,手段也好,他辦事,那袁家上下都是一百個放心的。可張靜安還記得那兩條人命,“可這是人命的案子,據說半個萊陽府都驚動了的……”
袁恭的臉龐在暗夜裡就半明半暗地看不清楚,“大秦律自有規矩,聚衆鬥毆,兩家同責,鬥毆傷人致死,與謀害又有不同。不至於要給他們償命的,大約也是軍流……,這都是小事了。”
這幾日國公爺在朝裡跟徐家人協調,老太爺和國公爺還分別給山東巡撫和布政使都寫了信,又通過人情找到了山東王家,蕭家有身份的老人,讓居中周旋。
不過是搶水打羣架死人了的事情。袁家也不打算袒護出了人命的人。袁家那幾個小子都判了軍流,都流到宣化去修城。這就給了徐家的面子,不過是人都知道,宣化總兵張光,就是袁家老太爺的親兵出身,那兩個小子雖然得個教訓,也吃不了什麼大苦,不會有人拿他們當奴隸看。過兩年遇到大赦,去了籍,熟門熟路的在軍中打熬兩年,就提拔了。
張靜安就點了點頭。心裡只在盤算,今天算是過去了,可今後要怎麼才能將家裡那幫人給鎮住呢?
不知道爲什麼,我改來改去我的簡介,但是還是沒有人看我的文。是太不吸引了嗎?傷心的努力碼字中。
你們催我,我已經耐受了,因爲只要故事不完結,每天更多少大家都要問後來呢?後來呢?
除非是你們都看不下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