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邊張靜安遭了難,那邊李氏母女坐在車裡正高興地咬着耳朵。原本太子妃的賞花宴是沒有一個七品小官的家眷什麼事兒的,可既然張靜安住在家裡,所以發帖子的時候,就將家裡的家眷都給請了。張靜姝和李氏這纔有機會到這樣的大世面上見見貴人。可這世面有點太大,她們進去了之後,就被擠到一邊,也沒有什麼人搭理她們,反倒是張靜安,去了就被請到太子妃那邊去了,根本也沒提攜妹妹的意思。
張靜姝一路上氣得要命,不過她娘李氏卻很淡定。張靜安從出身到樣貌樣樣壓了自家閨女一頭,可只要今天事兒成了,張靜安今天就要倒黴到底,想到這兒,心裡也就平衡了。
張靜安要是一天到晚在家裡貓着,李氏拿她還真的沒有太多辦法。畢竟金桂衚衕住的都是老人家,誰家裡有什麼事兒,那是呼口氣就傳出去了。張靜安來家裡,嚇唬了她和老太太之後,就將那院子裡原先張家的所有下人都給趕出去了。如今她那個院子裡,鐵桶似的,不僅她的人進不去,你就算花錢走關係想伸把手都不容易。因爲那院子裡誰都知道,郡主正在議親,轉頭嫁出去了日子可就在別家過了,左右也就是一兩年的功夫,誰耐得下心來搭理你呢。壓根都沒將張家看在眼裡!
就算收拾她,也只能在外頭收拾。
足足等了兩個多月,纔等來這麼個好機會。
說起來都猜到城門口要堵車,可堵車不算什麼大事,你得挑出事兒來,才能趁亂行事,讓人抓不住把柄。
早幾日,李氏就找了人,等在城門口,就等着擠在一起的時候,用釘馬掌的長釘趁亂紮了張靜安拉車的馬,馬驚起來,人也就亂了。就讓人趁亂將張靜安從車裡拖出來擄走。
到時候,找幾個人把張靜安給糟蹋了賣到外地去,就張靜安這種溫室裡長大的玫瑰花,你看着有刺,這麼一瓢沸水給澆上去,不死也得死,張靜安手裡的掌握的那些秘密,也就算不上什麼秘密了。如今十多年都過去了,李氏也指望不上張數再能升官發財,但是她還有子女,她纔不能讓張靜安擋了她們的道呢!
這事本來並不難辦,自從去年大災城裡進了不少難民之後,那城裡的治安是亂得根本不能看,城外就更不用說了,人販子沒有一千,少說也有八百,找那手面大的遠遠賣出去,張靜安一輩子也回不到京城。以她那個性子,立馬死了都有可能的。皇帝老兒雖然寵愛,但是人沒了,還能怎麼樣?就看之前說的黃仁孝那門親事,就能看得出來,不過就是面子情罷了。那個老太妃在宮裡癱了十幾年了,又算是什麼東西呢?
她們孃兒兩是親眼看見張靜安的馬驚了,拖着那車就往西邊跑了,也是親眼看見車子翻到在地的。心裡想着,張靜安這是逃不了了。張靜姝嚇得臉色發白,一個勁兒地拉着她娘問,“娘,這怎麼辦啊!”
李氏臉上也跟着緊張,心裡卻暗自冷笑,只裝模作樣地將自家閨女抱懷裡,驚叫着,“快,快,快看看大姑娘的車子哪裡去了?”
跟車的管家就是她的陪房李幹,別人不知道,可對於李氏的事情,他是清楚的,因此也就跟着瞎叫,“哎呀,車呢?怎麼一眨眼就跑沒了,我的老天爺啊,這大姑娘到哪裡去了?我的老天爺啊!”
這邊乾嚎着,突然就被人用鞭子在背後戳了一下。
回頭一看,但見一匹高大的黑馬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從後頭繞到了跟前,一個緋衣公子坐在馬上,身邊跟了七八下人,各個都是虎目豹睛,膀大腰圓的樣子。那公子拿鞭子又戳了戳他,“別叫了,你家姑娘什麼事兒沒有,在我家三太太車上坐着呢,如今亂着,等進了城,我給你們家送去。”
這李幹傻眼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多……多謝!敢問公子,府上是?”
袁恭開口,“我們是安國公府的。”隨即又對李氏和張靜姝所乘坐的馬車遙遙地舉手一抱拳,“張太太且安心,只管回府上等着,回頭就將大姑娘送回去。”
李氏同樣也驚得是臉色發白,只能勉強笑着答應,“多謝袁公子!”
張靜姝倒是偷偷拉開車窗的簾子朝着外頭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就轉不開眼睛了。袁恭這年十九歲,生得俊秀挺拔,穿着一身緋色的圓領袍子,細細的腰扎着寬寬的牛皮圍腰,肩膀上繡着一對怒睛老虎,更是襯得少年英姿脫俗,一雙眼睛顧盼生輝。
張靜姝簡直是看呆了,呆得直到袁恭打馬走了都沒回過神來。自然也不會發現自己偷看的事情,居然就被袁恭的弟弟袁山給看在眼裡,回頭還偷偷跟袁恭說,“二哥,剛纔張家的小姐從簾子後頭偷看你呢。”
袁家長房這對雙胞胎長得俊,那從小到大被女孩子圍觀早就不是稀罕事了,袁恭被兄弟們打趣也早已免疫了。倒是張靜安在外頭差點毀了,她妹妹居然還有心思圍觀外男,真不是什麼好品性。就算不是一個媽生得,也不至於這樣吧。
袁山卻在欣賞自家哥哥的美貌,話說雖然大哥二哥是雙胞胎,長得是一模一樣,可大哥自從成親領了差事之後,這就有些不行了。還是二哥好看,怎麼看怎麼精神,也不知道自己長大,能不能像二哥那麼俊,到時候就不愁娶媳婦了。
這天這場大亂張靜安是僥倖躲過一劫,後來因爲又下了一場雨,張靜安在袁家的車上足足呆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纔跟袁家的車馬一起進了城,期間那度日如年的感受,真的是不足爲外人道。
不過張靜安覺得自己調整的可真是夠快的,原來當年站在事外,重新看待某些人事的時候,會發現其實世界並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針對自己。
比如說現在,她沒有嫁給袁恭,沒有因爲一廂情願地爲了想爲袁恭搶到世子的位子打壓旁人的時候,四房的母女看待自己的態度就十分的和藹,甚至於還帶着憐惜,明明是非常好相處的人,上一世就是陰差陽錯地處成了仇人。
進了城,袁三太太柳氏帶着女兒上了妯娌的馬車,把兒子趕上袁家兄弟們的馬背,專門將車子騰出來送張靜安回去。
袁家一羣半大的小子和姑娘分別從馬背上和車窗裡探出頭來圍觀這位路上遇險又被二哥給救回來的美貌小姑娘。
上一世,張靜安特別討厭袁家人多人雜,也瞧不上袁家這樣的做派,也許是寂寞了這些年,她的心態有些變了吧。
她扯動了一下嘴角,大約旁人以爲她是在笑的,袁家的少爺們紅了臉,姑娘們唧唧咯咯地也跟她揮手告別。張靜安竟然是覺得心裡無比的平靜自然,就連被李氏算計的鬱悶,也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