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及笄,就好像男子加冠一樣,都是大事。
可這樣的大事,往往也比較微妙。
比方說男子如果出息,加冠之前就建功立業,娶親生子了,那一般就算沒到二十也就已然冠帶加身了,真正加冠禮就會相對於平淡一些。
而女子如果及笄之前就出嫁了,那麼及笄禮要怎麼辦,就全然要看婆家的臉色了。
尤其是孃家不在近旁的姑娘,就更是如此了。
袁恭一下子就從牀上跳了起來,差點沒把元寶給撞飛出去。
他一把拎過元寶,“她們是怎麼說的?”
元寶就結結巴巴地開口,“……她們說,二奶奶吩咐了,說要請程家大小姐和大姑娘二姑娘還有梅姑姑一起吃一頓飯什麼的……”
袁恭放下元寶,不由自主地琢磨了起來。
張靜安是五月初八生的,今年閏月,這就不免有點熱了。
張靜安琢磨着,要在家裡小花園的水榭裡擺一席宴就不免有點侷促。恰好她在蝴蝶巷的先公主府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有些院子沒收拾完。可讓下人們拉一道帷幔,在花園裡隔一片地方來請客,倒是很便宜的。
要說蝴蝶巷花園子,那可是張靜安頗引以爲傲的,十幾年來雖然蝴蝶巷沒住人,可那花園卻照管得不錯,不僅精緻,更有積分肆意的勃勃生機。園子裡還有一汪活水,做了好大一片海子,上頭的水榭還帶着戲臺子,用來夏天請客那是再好不過。
她最近很迷明月樓那個女先兒說的《晚唐女英傳》,提前個幾日讓人去約那木蘭先生過來說書那是必須的。
席面要定仙鶴樓的,那樓裡的廚子善於用鮮花蔬果入菜,這初夏時分,清淡又應景。
酒水也要特殊,就用去年冬天自己釀的梅花酒。還要兌上蜂蜜用冰鎮上……
上一世她及笄,恰逢方瑾在京裡說親,她那一門心思,都想着幫着方瑾說門好親事,自己就能在袁恭跟前討得着好,結果……
不提也罷,反正這一世,她可是要好好籌劃一番,就算沒有長輩親朋又如何?她難道就不能自得其樂了?
能樂一日且一日,一輩子一次的大事呢,她可不要再委屈了自己。
於是乎,袁恭難得的走進後院張靜安的小書房的時候。她正一本正經地坐在窗下的炕桌前列舉需要辦的事項,專注得渾然不覺周邊的一切。
袁恭捏着手裡的盒子,躊躇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擡個頭什麼的。
只好握拳放在手邊咳嗽了一聲這才吸引了張靜安的注意力。
張靜安訝然,袁恭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很忙的嗎?
說起來這段時間他一直早出晚歸的,她都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她放下筆,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等他說自己的來意,她纔不會傻到以爲袁恭就是專門跑回來看她的呢。
袁恭就覺得愈發的尷尬了。
好在並不是空手來的,他別開臉,就在她對面的炕上坐下,順手就把手裡的盒子放在她跟前的桌上,“你這不是要及笄了嗎?這是給你的……”
說起來都怪元寶,怎麼不早提醒他。他算了算張靜安及笄的日子,第二日就跑去京城最大的秀金坊挑禮物,挑了足有半日,才挑中這隻梅花點翠簪子,又覺得張靜安纖弱,這簪子雖然是她喜歡的款式,可未免偏大了一些…..這就讓秀金坊照着樣子做小一號,順便將梅花上那隻翠鳥的眼睛換成藍寶的……
可這要花時間,趕張靜安的及笄就實在緊張,他拿出錦衣衛的身份來加了大把的銀子才讓秀金坊將得力的師傅都調出來。一定要趕在張靜安及笄之前將這簪子給做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得太很了。
本來說六月五日做出來就行的。
結果今兒個秀金坊就給送過來了。
他自己看了覺得很滿意,就不知道張靜安是不是喜歡了。
張靜安打開盒子就呆住了。
一模一樣的簪子。
上一世她及笄,袁恭送的就是這隻簪子。
她呆呆地看着這隻簪子,思緒就不免又回到了前世。
前世她及笄的那天,正好也是方瑾去相看的日子。
她和袁恭說好了,她白日裡跟着婆婆吳氏和方瑾一起去相看那家公子,晚上回來一起慶祝她及笄……
袁恭難得的對她和顏悅色,算起來要算上一世他們成親後最好的一段日子。他們不吵架,齊心協力的就想給方瑾說門好親事……
可那天,方瑾對那個公子並不滿意。
張靜安陪着她去淨房的時候,她就紅了眼眶,說不想嫁到那麼遠去。
她那樣一說。張靜安還就真得信了,就覺得陝西延安府簡直就遠成了天邊。從淨房出去,就開始挑剔那位公子,那家人也是硬氣的,哪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然婚事就?了。
想起來真是愚蠢,覺得自己和方瑾還有袁恭還有吳家那些人都是一邊的。結果呢?明明是方瑾不願意的。
可人人都覺得是張靜安故意使壞,回頭張靜安的及笄禮上,袁恭一句話都沒有說,晚上?不作聲地就將這個簪子扔給她就算了…….
張靜安心裡就抽抽的疼,一模一樣的簪子啊。
做成梅枝的形狀,很有幾分嶙峋蒼勁的姿態,花瓣卻是緋紅的紅寶,晶瑩透亮不說,最特色的是,花枝之間還有一隻赤金的小小翠鳥,只有花生米那麼大,卻惟妙惟肖……回首張望的樣子,好像也在賞花似的……
上一世她從袁家出來,就一直將這簪子放在枕頭下頭,一直放着,直到她死……
時隔一世,再看到這個簪子,她覺得她要喘不上來氣來了。
同樣喘不上來氣的還有袁恭。
張靜安盯着簪子都一盞茶的功夫了,怎麼那小臉就跟僵住了似的,一點表情都沒有了呢?
雖然張靜安的小臉一般也都沒什麼表情,可這也太…….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這總得給點反應啊。
可他不敢催張靜安,只能等着這古怪的小姑娘自己看夠了,然後慢慢地擡起頭來,怔怔地看着他,看得他心裡直發毛,卻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他只能咬牙,小聲地問了一句,“這你喜歡嗎?”
張靜安看着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世人,爲什麼要送她一根一樣的簪子?這會讓她好難過。
可她還是忍不住用細細的手指去摸了摸那翠鳥身上柔軟的點翠,還有那藍寶的眼睛……
袁恭就鬆了一口氣,抓起那根簪子,“我給你戴上……”
然後一下子戳疼了張靜安的頭皮……
好疼……
疼得張靜安都顧不上傷感了……
疼得袁恭手一哆嗦,鐺地一聲將簪子掉到了炕蓆上,一下子就將小翠鳥從梅花枝上摔了下來……
這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袁恭只能趕緊撿起簪子和翠鳥落荒而逃,一怒之下直接找到秀金坊的掌櫃的,限他當日就給他將翠鳥好生鑲回去……
等到晚間,那簪子再躺在藍色絲絨的盒子裡,放在張靜安的妝臺上的時候,張靜安看那翠鳥的眼神。總覺得有一股子異樣的情緒縈繞在心間。
她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
可就是怎麼都放不下。
就連及笄那天想好了要好生玩一天的,可似乎也沒那麼吸引了。
偏生,及笄的那天,她去蝴蝶巷請客,袁恭還親自送了她。
那異樣的情緒就更明顯了。
明明木蘭先生將那《晚唐女英傳》說得抑揚頓挫,精彩紛呈,一手琵琶也彈得是珠落玉盤,蕩氣迴腸,可張靜安就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一天七八次,她都去摸那小小的翠鳥了。
好像不摸摸,那簪子就會不見了似的。
玩了一日,晚間回家的時候也是袁恭接的。
張靜安看袁恭的神情。就覺得不大對勁。
袁恭看她看自己,也就越發顯得不那麼自然。
張靜安愣愣的,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袁佳就奇怪了,“二嫂,今兒個累着了?你啊,玩都能玩累了,真是……”她好開心有沒有?回頭拉着袁惠說那席上的雪藕櫻桃碗子是多麼精巧,木蘭先生說的那個紫衣女俠是多麼風流瀟灑去了……
小丫頭沒心沒肺,自然是感覺不到張靜安那隱秘的心思。
張靜安本就是個敏感的人,又有上一世的那些記憶,每每不一樣的事情發生了,她都先是怕,再就覺得緊張。
袁恭突然給予的注意力,還有這隻突然又出現的簪子,就讓她緊張了起來。
到了晚間袁家人濟濟一堂,一起慶祝她及笄的時候,她就愈發緊張到不停地去摸那根簪子的地步。
家裡衆人都送了她及笄的禮物,她都有些提不起興趣的意思。
不過她向來就是個孤拐冷淡的性子。
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大家只奇怪的是袁恭。也跟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着實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袁恭當然也不自在,他想得可比張靜安多多了。
尤其是他的親孃吳氏在桌上,不時用哀怨又別有意味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你要他怎麼才能舒坦?
本來吳氏是跟他說過的,讓張靜安邀請姐妹和朋友去蝴蝶巷玩的時候,把方瑾帶上的。
多好的機會?張靜安的朋友雖然不多,但有幾個也是京裡極體面的人家的小姐,張靜安及笄宴上和方瑾好生說幾句話,這名聲可就打出去了。
可袁恭沒敢跟張靜安提,及笄是張靜安的大日子,提了怕是要掃她的興不說,關鍵的問題是方瑾日後說親的事不是嗎?
他倒是想徐徐圖之,可吳氏那個表情,明顯得就是對他不滿,而且也確實等不及了。
吳家看中的一家的太太,近日就要往京裡來了……
而他的老朋友朱大人那邊,事情也十分的不妙……
諸多的事情塞在他心裡,豈可用心亂如?來形容?
一杯酒喝下去,擡眼就看見張靜安在看他,這一對上眼,可真覺得心裡莫名的就有一股子勁兒,非要將事情就這麼解決了的衝動。
大家不大喜歡張靜安的原因很大程度就是因爲她不合羣,你看,你在家裡是小輩,一大家子人給你過生日,你好歹有張笑模樣啊!
可張靜安一直都緊張着,除了袁江和袁舉兩個活寶鬧起來的時候,她笑了笑,其餘的時間就一直木呆呆的。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壽星娘娘這個表現,別人還能怎麼辦呢?
自然是早早就散了,袁恭陪着張靜安一路往回走,自覺沒了一大屋子人,又有夏日傍晚的涼風徐徐吹在身上,身心都舒爽了不少。外頭星雲淡淡的,就翡翠打着一盞小小的琉璃燈,遠遠的跟他們有三五步的距離,彼此看着,面孔都有那麼一些朦朧……
袁恭又把拳頭握在嘴前微微咳嗽了一下,“今兒個玩的高興嗎?”
張靜安同樣看不清他的臉,只小心地答應,“高興……”
袁恭伸手摸了摸她頭上的那隻小翠鳥,沒話找話,“秀金坊的手藝也不過如此,今兒個鳥沒掉吧?”
這話說得真沒有水平,秀金坊的手藝那可是京城的頭一份兒,人家做的就講究一個精巧,精巧了就難免脆弱,什麼簪子扛得住在地上那樣摔?能鑲回原樣就不錯了……而且這不全怪袁恭手笨嗎?
張靜安本來就古怪着呢,真不知這話要從何說起,莫名的袁恭的手從她頭上滑下來,就捱到了她的臉蛋上……,她凜然一驚。不由自主地也伸手摸了上去……
袁恭就覺得有什麼東西,轟地一下子在頭腦裡炸了那麼一下,手心裡是張靜安嫩若凝脂的小臉,手背上是她軟軟嫩嫩還帶點微涼的小手,他就覺得剛剛喝下去的那一小杯桂花甜釀像是燒刀子被人給點了一樣,一股子熱氣化作了兩頭,一頭向上,一頭向下,讓他整個人都燥熱了起來。
他正要說話,偏生突然就有一道光從園子那頭給晃了過來。
袁恭這才驚覺,自己這是傻了才站在園子裡就對張靜安動手動腳的。於是趕緊將手背到了身後,沒好氣地掃了來人一眼。
來的是吳氏身邊的一個婆子,吳氏因爲身體不好,自然是不能陪席的,早早與張靜安說了兩句場面上的話,就由國公爺陪着回去歇息了。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突然又遣婆子過來找袁恭說什麼。
反正張靜安是比袁恭還要驚惶的,也根本不想聽那婆子要說什麼,自由翡翠打着燈先回去了。
袁恭站在方纔那棵老玉蘭樹下,就聽見那婆子小聲稟告,“舅太太那邊傳信過來,說是那家回信兒了,說是想明天見見表姑娘……大太太就讓老奴來問問二爺,二奶奶明兒個能不能陪着一起去一趟……”
袁恭心裡將將那股子火兒立馬就變做了糟心。
怎麼就偏偏變做了明天?
這一天趕一天的。也着實太着急了些吧。
讓他怎麼和張靜安說?怎麼說?
回到院子裡,他本來想着豁出去了跟張靜安直說的,可進了張靜安的屋子,才見一屋子的下人忙亂,竟是都在伺候張靜安洗浴。
不知怎麼的,他就看了一眼搭在那架春眠不覺曉的蘇繡屏風上張靜安換下來的那條粉紅色的挑花裙子,鬼使神差地就轉回了自己的書房,心急火燎地洗了個澡,也不收拾旁的,中衣外頭就披了一件尋常家裡穿的青娟袍子,大步就朝張靜安臥房裡去了。
張靜安向來嬌貴,袁恭進去的時候,一屋子的丫頭有的在給她收拾換下來的衣服,有的在給她絞剛洗過的頭髮,還有的在給她手上身上揉捏玫瑰香膏兒,袁恭這麼衝進來,就都給呆住了。
因爲袁恭同樣也衣衫不整,那中衣外頭就罩着件袍子,腰帶都沒系,脖頸連帶着一線胸膛就這麼半敞着就進來了。
更不要說,那頭髮還溼淋淋的,都將肩背的衣裳都給打溼了。
張靜安可從來沒有吩咐過她們伺候過袁恭。
她們可都不是伺候男主子的丫頭。
張靜安剛從牀上爬起來,就聽見袁恭吩咐丫頭們,“你們都出去。我跟你們二奶奶有話要說……”
話音未落,張靜安眼前就是一片的陰影,袁恭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將帳子外頭的燭光都給擋住了,烏雲罩頂一樣地將張靜安給堵在了填漆拔步牀裡。
因爲就要睡覺了,張靜安也穿的少,就穿了件撒花綃紗的圓領兒小衫,內造的工藝,講究的就是一個薄而不透,屋裡也就小小的一隻燭,可袁恭就覺得他就能透過那薄薄的衫兒將什麼都看清楚了的樣子。
陡然之間,他竟然覺得口乾舌燥,血脈賁張得有些不能自已。
想到今天去接張靜安的時候。聽見程瑤,安安,安兒地叫張靜安,想跟着叫,又覺得不好意思,強忍着才摸了摸張靜安半乾的頭髮,“明珠,那個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任誰穿着寢衣被人堵在牀上也是要不自在的。張靜安驚疑不定的,已經是將自己給嚇壞了。她有些慌不擇路地想從牀上跳下地去,可牀就那麼大,袁恭高高大大地已經堵住了牀門,她刺溜一下從袁恭身邊閃過去,跳下牀,才發現鞋不見了,自己是一雙赤腳踩在地上……
袁恭一把拉住她,有些沒掌握好輕重,卻正好將她拉到了身邊,自然而然地兩個人就貼在了一起。
張靜安喜歡玫瑰花,她會用玫瑰花香露洗頭髮,還會用玫瑰花膏按摩雙手,她整個人香香軟軟的聞着就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袁恭覺得血一股股地往腦袋上冒,可鬼使神差地竟然摸了摸張靜安的頭髮,“……那個明天,有戶人家要來相看錶姐。你能不能……”
張靜安混沌的頭腦,一下子就懵了。
不過渾身亂竄的羞臊和熱氣卻一下子都涼了下來。
有些古怪的事情,也一下子都有了解釋。
該來的還是來了,而且來的比上一世還快。
她是知道方瑾回京了的事情的。
她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被袁恭和吳氏忽悠得覺得自己對不起方瑾,明明看到方瑾和袁恭在一起的眼神,就疼得心裡鮮血橫流的。偏偏還逼着自己跟在兩面三刀的吳氏後頭在京裡走動,到處給方瑾找那合適的人家。
後來方瑾沒嫁出去,反倒是她惹得一身埋怨。
她覺得自己還應該進佛堂去多念念經,不然只要想起上一世的經歷,她心底裡的戾氣真是控也控不住。
她上一世誠心覺得自己虧欠了方瑾,一心爲方瑾打算了那麼多之後。方瑾還是覬覦袁恭。
她的心尖都是顫抖的,可袁恭卻還想偷偷地抱她,嘴裡卻還在忽悠她,“表姐如今處境艱難,多少是我們虧欠了她……”
他把手放在張靜安臉上,張靜安就覺得彷彿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那樣的羞辱。
她揮開袁恭的手,冷笑地看着袁恭,“袁二爺,您腦子沒有毛病吧!”
這話也如同一巴掌扇在了袁恭的臉上,多少旖旎情意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他愣道,“你……”
下一秒,張靜安猛然一推。差點就將他從牀上推了下去,“我虧欠了方瑾?我虧欠她什麼了?我還不樂意嫁給你呢,你對我好嗎?我怎麼不覺得,我這一輩子都沒地方後悔去!她還能有長輩幫忙相看,能有一個情郎想着幫襯!我呢?我看着一肚子的火,我還能幫她?”
上一世她被他們母子兩個用所謂的“情分”給困住了,完全失去了自我,這一世她還能那麼傻?
袁恭大約也知道,自己對張靜安這個“妻子”不好,應該說,就沒盡過丈夫的本分,張靜安心裡有怨氣也是正常的。可他心裡難道沒有怨?表姐心裡沒有怨?現如今是着急將事情解決。最好是一勞永逸地解決掉。他固然不喜歡張靜安。可人總得面對現實,你能因爲不愛吃饅頭,所以就一直餓肚子嗎?
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更不可能只侷限於後宅當中,之前是他太小家子氣了,他決定跟張靜安心平氣和地把話說清楚,然後……圓房。
他和張靜安兩個,也許過不上他夢想裡和表姐的那種日子,可他們也能過屬於他們的小日子,舉案齊眉,相安無事,再生幾個漂亮的孩子,一起撫養他們長大……
他方纔就是那麼想的,他其實一直心裡這麼想,就是沒過自己心裡那道坎兒而已。
可剛剛差點就過去了,偏生張靜安卻不肯合作了。
他當然是不會理解張靜安這樣死過一次,又重新活過來的人的心思的。
上輩子張靜安被崔嬤嬤教的一門心思就想着讓袁恭跟她圓房,然後生個孩子好拴住袁恭,可這一世繼洞房花燭夜之後,張靜安再一次把袁恭給從牀上給踹了下去。
她只要一想到袁恭跟方瑾有了魚水之歡然後還懷了一個孩子就覺得噁心。
而且袁恭這算什麼?之前冷落了她好幾個月,方瑾一回來,就爲了讓方瑾趕緊找個好婆家,他連羞恥都不要了準備賣身了嗎?他想賣,她還不想買呢!
袁恭從小就長得英俊,又不比他哥哥身爲世子那麼嚴肅,喜歡他的小姑娘能從永定門排到清華門,他認爲,只要他肯伏低做小,張靜安沒理由不喜歡他,她又沒有親近的兄弟姐妹,又沒有要好的朋友長輩,她除了跟自己好外,還能跟誰好?
順毛貓,順毛摸,可誰能告訴他,炸了毛的貓要怎麼摸?
他的腦子也嗡嗡響,可手卻比腦子快,就這麼伸手過去,一下子將張靜安給抱到了懷裡。
結果還沒怎麼動作就被張靜安給拳打腳踢地趕了下來,臉上火辣辣的,想必是破了相了,他一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恥辱,擡手擋了一下,結果張靜安就朝牀柱上歪去,就聽見哐噹一聲,張靜安一頭就磕牀柱上了。
張靜安嚇呆了,袁恭也嚇呆了,外頭的僕婦一窩蜂地擁了進來,就看見袁恭滿臉抓痕地跌坐在腳踏上,張靜安披頭散髮地呆坐在牀上。
袁恭先反應過來,跳起來就抱住張靜安的頭看磕到了的地方,生怕上次的傷沒好利索,這回傷上加傷。
張靜安反應過來,覺得只是一下子磕懵了,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之後,又給了袁恭一爪子,然後從牀上跳下來,穿上衣服就跑出去了。?
袁恭覺得自己臉火辣辣的疼,知道肯定是花了,一時沒好意思出門,正在屋裡氣得轉圈,就聽見龐媽媽在外頭叫,“二爺,不好了,二少奶奶衝到正房把國公爺和夫人叫起來了。”
張靜安披頭散髮地跑到正房,把國公爺和吳氏堵在了被窩裡,公公婆婆被兒媳婦堵在被窩裡,不說在世家大族,就是在平常小百姓家裡,也夠讓人尷尬惱火的了。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非要等公婆都進了被窩你衝過來叫嚷?
可張靜安卻一刻都不想等了,反正等來等去還不是上一世那樣的結局?她衝着吳氏叫了起來,“我就想尋大太太問個清楚,是不是不擡舉方小姐一個親事,我和二爺就沒法子好好過日子了是不是?既然如此,不如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休了我,給方小姐騰位置就是。”
吳氏怔住,然後立馬急怒攻心,就暈了過去。
袁泰本來就心疼妻子,再看到張靜安一副瘋了的樣子,再有追過來的兒子那一臉還滲着血的臉,這就暴怒了!
這個家還能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白日裡還一家子擡舉着張靜安過及笄,這大半夜的她就敢闖公公婆婆的屋子,堵着被窩罵人了。
張靜安被國公爺讓婆子直接拉去祠堂跪着去了。
吳氏因爲被張靜安氣暈,就此躺在了牀上。
全家人幾乎都驚動了。
尤其是老太爺,專門跑過來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這回老太爺爺並不護着張靜安了,國公爺讓她去祠堂邊上的靜思居面壁思過,他什麼都沒說。
大約不等吳氏康復,張靜安是不大可能從祠堂裡放出來的。
吳氏恨不得張靜安在祠堂裡跪死了纔好。就是皇帝要過問,她也不怕,有張靜安這麼忤逆婆婆的媳婦了嗎?方家原本就是袁恭的外祖家,就算以前有隔閡,你難道要丈夫連外祖家都不走了嗎?
這次,就連一貫看吳氏不大順眼的老國公和老太太怕是也不大能幫張靜安說話。
畢竟一個家總要講個長幼尊卑,長輩爲尊,丈夫爲尊,張靜安作爲一個小輩,一個媳婦,先是抓花了丈夫的臉,然後將婆婆氣暈,當真狠一點的人家,休了她都妥妥當當的。
袁泰沒有提,怕是在顧忌皇帝還在位置上。
話說也許大家都不大喜歡女主,也討厭男主,這讓我好傷心啊。
其實我就是想寫比較平凡的人物的故事,男主不冷酷不高傲不男神,就是個也有諸多顧忌的普通世家子弟。女主是個外剛內柔,有點神神叨叨的小女孩而已,性格決定命運。她就算重生了,也生不出太多的金手指,不要想着她能多厲害。
厲害的人,都是能突破心魔的,女主一點都不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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