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跟她一個屋的寶蓮跟她關係好,還把她放進了院子,好在二門那裡有個聽召喚的婆子是張靜安在易縣買回來的人,聽見動靜攔住了,不然她還能闖到內院來。寶珍披頭散髮地跪在那裡,叫得跟杜鵑啼血似的,連張靜安都給驚動了。
只可惜,來的略晚,袁恭已經出門當值去了。
所以她這番表演,便沒有了最重要的觀衆。而崔嬤嬤這邊收拾起她來也毫無顧忌。
崔嬤嬤這番也有點後悔了,她原本以爲吳氏是個綿軟的,沒想到竟是個既陰且綿裡藏針的,表面上做出一副百般容忍的態度來,背地裡扎針不說,還要將污水反潑過來。
她也豁出去這張老臉非要扯了寶珍去吳氏那裡“分說清楚”,她好歹是宮裡出來的嬤嬤!
只沒有想到,她還沒揪住寶珍,就被寶珍掙脫了,愣是要一頭撞死在張靜安院子前的臺階上。
崔嬤嬤驚呆了,要反應已經來不及了,到是趕出來的龐媽媽一直盯着寶珍,看她耍狠,這就趕緊抱了上去,被她一頭給撞在了臺階上,半天爬不起來。
張靜安從裡頭走出來,牙齒咬得緊緊的,正要發脾氣,卻是被翡翠給攔住了。
翡翠讓人綁了寶珍,還把寶珍屋裡的其餘三個丫頭都叫了出來,一併去了老太太的屋裡,說這四個丫頭手腳不乾淨。不敢留。
吳氏和小關氏這才紛紛趕了過來。
老太太是最愛熱鬧的,尤其是喜歡看兒媳婦吳氏的熱鬧。翡翠說這四個丫頭是太太送過來的,她立馬就精神了起來。
吳氏趕來斥責翡翠,想着不過是個丫頭,怎麼也不敢回嘴。更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寶珍是被冤枉的。
只沒想到翡翠不卑不吭地就行了個禮道,“翡翠不敢造次,只是寶珍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要死要活地要挾主子,這樣的丫頭無論如何是留不得的了。還請夫人明鑑。這是我們郡主的原話。”
吳氏氣惱,沒想到張靜安身邊的侍女都這般強橫,正要呵斥,就聽老太太開口,“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就這麼點破事就鬧得要死要活的?”她一開口,吳氏就不好說話了,全屋裡就聽老太太叨咕,“這都是什麼丫頭啊,說都說不得了?還穿那繚綾的料子?老大媳婦啊,你這一天天病着,家裡的事情也都管不過來了,這家可得管得紮實些,都說籬笆扎的緊,野狗鑽不入。這人心啊是最難管得,你把丫頭的心給養大了,以後可要怎麼管呢?我看二孫媳婦做得對,選丫頭,不能順着爺們的眼光,得選那老實本分知道規矩的。那妖妖嬈嬈還脾性賊大的,千萬不能要。”
夾槍夾棒的一頓話,可是將吳氏說得臉上紅白不定。
她最恨老太太,老太太也討厭她。明知道她金尊玉貴地講究文雅體面,偏生就說那俚語大白話,一句句往她臉上戳,她恨在心裡,也得受着。老太太心裡不知道有多得意。
要論張靜安與吳氏,她自然是樂意踩吳氏的。
吳氏這樣的婆婆,誰攤上誰倒黴,反正不是她親生的孫子,至於張靜安和袁恭屋裡那破事她才懶得管呢。反正老太爺疼愛張靜安,她樂得不分是非只踩吳氏一個。
吳氏自然氣得又病了一次。
而袁恭和張靜安的關係也因此更加惡劣了。
連帶着,袁家衆人對張靜安的印象也更糟糕了。
杜佳就偷偷跟她娘柳氏說。“我之前可沒覺得她是個這麼跋扈的,要不是爺爺重情義,她早就和親嫁給蠻子去了,她嫁過來不說多孝順,總該安分些。”
柳氏就讓她別多話,她最不愛搭理大房的事情,大房看着一羣人道貌岸然的,其實各自行事也不着調。就憑袁恭到現在沒和新媳婦圓房,人家新媳婦不鬧就算是客氣的。不過張靜安的行爲也夠傻的了,還是個養在宮裡長大的呢。這種事情不去求宮裡,不去求孃家,反倒做出這種和下人計較的傻事來,也真讓人無語。
後來男人們也都知道了,安國公袁泰就很心疼妻子被氣得病倒在牀,可又不好說老太太什麼,只能親自過來伺候湯藥撫慰,小意溫存了一番之後,就心疼地責怪,“你說你,都做了祖母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大的氣性?”
吳氏就沉了臉,“我不是心疼二郎嗎?好好的姻緣,被老爺子折騰成這個樣子。”又瞥了丈夫一眼,“我也不是沒有分寸的,那幾個丫頭都吩咐過了,我們家可一個庶出的都沒有的。”
安國公就安撫道,“我知道你是心疼二郎,只他的事情,你也別太心急了。人已經娶過來了,今兒個在宮裡,皇上還問過她,他們成親這麼久了,還沒圓房,之前說是她生病,現如今怕是不好說……”想到這裡,就讓人把袁恭給叫過來,劈頭蓋臉給罵了一頓。
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天生犯衝,明明老大老二是一對雙生兒子,可是對這個老二,安國公總是各種的不放心,還有他這門親事……哎,也真是好事多磨。
袁恭被他爹罵得頭都不敢擡。可回頭張靜安又病了,而且還專門來知會他一聲,就關起門來養病。連面都不着了。
袁恭也是有脾氣的人,再如何也不至於去低聲下氣地哄着她。這事細想起來,起因自然是他娘給他書房裡放的那幾個丫頭,可張靜安這蠻橫的,也着實讓人受不了。他心煩這些破事,只將書房裡的丫頭都換了出去,暫時也就擱開手不管了。
其實張靜安不是真生病,一方面她是生氣,氣這件事情鬧成這個樣子。
另一方面,是因爲底下幾個人如今也不大和睦,她不樂意讓別人看笑話。
崔嬤嬤是事情一出。就慫恿張靜安去宮裡告狀的。可翡翠卻不僅反對去宮裡告狀,還擅自決定將事情捅到了老太太那裡。在後來,還擅自決定給了寶珍以外那三個被趕出去的丫頭每人家裡五十兩銀子。回頭還把水晶給訓斥了一頓,把水晶給訓斥哭了。崔嬤嬤的臉上也不那麼好看,因爲這事是她讓水晶去幹的。
張靜安被這低氣壓逼得頭疼,自己也感覺左右爲難,崔嬤嬤是一心向着她的,她兩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有的時候崔嬤嬤是有點看不清楚現實。現實是,皇上是很寵愛她,可皇上是皇帝,天下共主,每日裡忙得氣都喘不過來不說,他的顏面也很重要。本來賜婚的事情,皇帝就不高興了,現如今你屋裡多了幾個漂亮的丫頭,袁恭還沒去睡她們,你就鬧得不可開交,還好意思拿到皇上跟前嗎?更不用說,太子劉易和他娘他老婆都不大喜歡她,她難道要去他們跟前丟醜嗎?
本意裡,她覺得翡翠很厲害,一下子讓吳氏吃了一個癟,可是崔嬤嬤這把子年紀了,你不得不顧得她的體面。更重要的是,她從宮裡帶出來的人,就她們幾個,她不能讓其他人看出來她們內部不和,沒辦法,只好關門裝病。
她既然“病”了,翡翠和崔嬤嬤的注意力自然就集中到她身上了。趁着兩個人不同時在她跟前的時候,她分別勸了翡翠和崔嬤嬤不要在意。輪到水晶單獨在她跟前伺候的時候,她卻惡狠狠地將水晶給罵了一頓,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也不能怪她故意,只是想起上一世水晶將她賣了給韓氏,她心裡就不舒服,就想着怎麼早早把水晶給打發走纔好。
於是乎,一“病”,又是十幾天。張靜安覺得安靜得很舒坦,如果可以關着門過日子,她什麼人都不見纔好呢。
不過就因爲張靜安這樣,張靜安嫁過來兩個多月了,袁家上下除了心如死灰只將自己封閉在佛堂的袁梅跟她好外,正常的人都不願意理睬她。不過只要生活在一起,就總得有交集。
說起來袁家三代同堂。人不少,矛盾也不少,袁老太爺十分明智地早就給各房院子裡頭配備了小廚房,沒成親的爺們在外頭都吃大竈,成了親的在內院住着的就吃自己院子裡的小廚房,連主子帶下人按份例按人頭撥銀子。
但是也不能就這麼生分了吧。
所以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老太太張羅,都在壽安堂擺大桌,大家圍着吃飯。
現如今袁家人丁興旺,但是袁家的桌子也大,基本上男一桌女一桌也能坐得下。
張靜安因爲老“病”,袁家的家宴擺幾回了,她纔是第一次參加。男人們那桌很快就熱鬧起來了。看起來雖然房頭上有矛盾,可袁恭他們這一輩兄弟感情還不錯,居然還開了壇梨花白開始喝了起來。一喝起來酒桌上就有點沒大小,連帶着幾位老爺也開始說話。
女眷這邊就沒意思多了。吳氏是長媳,裝模作樣地奉承着老太太,三嬸王氏一貫不會說話,只招呼姑娘們吃,四嬸柳氏只管着自己的兒子袁江不要淘氣,五嬸蔣氏倒是愛說話,逢迎完老太太就逢迎吳氏。一桌上的話她全說了。
張靜安自己小廚房的飯菜尚且選擇性地吃一點點,如今出來吃大桌,光看那十幾道菜擺出來,她愛吃肉的心也被冷卻了。象徵性地吃了幾筷子,就開始只喝湯。
突然張靜安覺得腳底下的桌布似乎是動了一下,自己沒在意,沒過一秒就聽見坐在自己旁邊的袁佳突然一聲慘叫,“好大的老鼠!”猛然跳起來,一下子竄到了凳子上站着。張靜安捧着一碗湯就被這麼一嚇全潑衣服上了不說,連帶着袁佳跳起來一肘子就將她從凳子上給帶翻了過去,好在瑪瑙一個健步衝上來扶住了她,纔沒讓她給摔翻到地上去。
老鼠啊,這可是壽安堂,內外幾十個丫頭婆子呢,哪裡來的老鼠,還好大的老鼠。
袁佳這麼一叫,大家都驚呆了。女人都怕這種鬼鬼祟祟的小動物,吳氏直接繃緊了嘴沒反應過來。還是農家出身的老太太吼了起來,“人呢?還不看看哪裡來的老鼠?”
丫頭下人答應着要扶開主子們搬桌子打老鼠,就看見一道灰色的人影突然刺溜一下給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隨即就有小丫頭也跟着往底下鑽,“七爺,您可不好往桌子底下鑽。”
然後就聽見桌子底下咣啷一聲。桌上的盤盤罐罐一陣抖動,那個小小的灰色身影又竄出來了,手裡還攥着個灰糊糊的大老鼠。
袁佳又是一聲尖叫,差點叫聾了張靜安的耳朵。
張靜安定睛一看,這不是三嬸王氏的幼子袁舉嗎?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袁舉居然舉着那老鼠直接爬到了張靜安的膝頭上。張靜安差點就嚇暈了過去。
張靜安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三嬸王氏一座山一樣地身體一下子壓了上去,抓住小兒子就是幾巴掌。那雷霆萬鈞的氣勢和巴掌扇屁股上那砰砰的動靜當真是震得張靜安一激靈。
不至於吧,袁舉才五歲不到呢。
果然,袁舉哇哇大哭了起來,聲音震得壽安堂的屋頂都哆嗦了起來。而且連人帶老鼠一起死死抱住了張靜安的腿不放。
那小臉上的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
張靜安覺得很可憐,這就伸手抱住了袁舉,王氏趕緊一收手,不然下一巴掌就扇張靜安身上了。
王氏趕緊道歉,“二侄媳婦,真對不起。”說着又拽兒子,偏生袁舉不僅抱住了張靜安的腿不放手,還一個勁地往她身上爬,那臉上的淚水鼻涕,連帶着身上蹭上的灰塵就蹭到張靜安身上了。嘴裡還高叫着,不是老鼠。不是老鼠!
他捱打的時候,“老鼠”也跑掉了,這個時候已經被個小廝給抓住了。那小廝哭喪着臉捧着那灰呼呼的小畜牲,“是表少爺給七爺抓的刺蝟!”
袁佳又叫了一聲。
這回輪到柳氏狠狠地瞪了袁佳一眼,“都怪你,大驚小怪的。”又去給王氏和張靜安道歉。
張靜安是最倒黴的,潑了一身的湯,捱了一肘子,現如今一個幾十斤的小胖子死活扒在她身上躲他娘就是不撒手。
水晶使了吃奶的勁兒也沒扳動小胖子一絲縫兒。連帶着小胖子的奶媽一起上來,除了差點把張靜安給拗折了,也沒把這小胖子給扒拉下來。張靜安無語看天。上一世就知道三房幼子有點愣,不過這孩子一向被她娘關在院子裡,沒什麼交集,現如今看起來,這何止是有點愣,簡直就是個小瘋子有沒有?
他媽這幾巴掌真是把他給打的有點懵。然後就愈發不肯聽話了。
三嬸王氏都快哭出來了。
張靜安只好說,“三嬸,我帶七弟去我那裡洗洗吧。”
王氏只好一疊聲答應,回頭又叫自己的閨女,大姑娘袁惠跟着去照顧弟弟。
張靜安只好試着站起來,拖着死抱着她的小胖子一起回了自家的院子。
至於後頭這家宴怎麼收場,可不是她的事情了。那碗湯是順着她脖子潑下去的,好在是大冬天的,不然夏天可是丟人丟大了。不過現如今鬧這一會,湯都涼了,她脖子下頭油膩膩涼冰冰的好不難受,偏生壽安堂還距離她的院子挺遠的。她拖着小胖子走出廳堂就不行了。
幾個丫頭都想辦法哄小胖子撒手,可也沒用。後來還是弄來一架老太爺坐的擡杆,將張靜安和小胖子一起給擡回院子去了。
小胖子的姐姐袁家大姑娘袁惠就跟在後頭,頭也不敢擡,不知道在怕什麼。
家宴不歡而散,王氏回到屋裡就禁不住抹眼淚。
小兒子生得難。前幾個孩子生的時候都跟母雞生蛋似的就生下來了,偏這個,生了兩天才生下來,生下來也不哭,就哼哼。到了三歲也不會說話,現如今都快五歲了,還傻愣愣的,一天說不了三句話,關鍵問題是,好像別人說話,他聽不懂似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都管不住。她都沒敢跟老爺子說要送族學去開蒙。
她早就聽到底下人議論小袁舉是個傻的,可之前她把孩子養屋子裡一點點教,想着大點能好點,今天這麼一鬧,怕是閒話又得來了。
哭了一會,她丈夫袁三老爺袁和回來了,看妻子哭,也跟着嘆口氣,就勸別哭了。
小兒子傻一點也沒啥。他不是還有兩個親哥麼?王氏的兩個大兒子袁山和袁勝可都是好孩子,雖然沒大房的雙胞胎那麼出色,可也聰明能幹,如今一個十五一個十三,大的已經進了禁衛軍當差,混得不錯。小的在族學裡,舉業是沒指望了,但是跟哥哥一樣機靈是肯定的,等大一點給謀個差事,他們做爹媽的也不擔心他日子過不下來。
他和王氏的指望,就是這兩個兒子了。
有這兩個兒子。小兒子將來也有靠。
可王氏剛露了個笑臉就又發愁了,兒子是好兒子,可在國公府裡,這兩個兒子不是襲爵的長房的,自己夫妻兩個又沒出息,關鍵是家裡也沒多少家底,將來娶媳婦就吃虧。
她纔不樂意娶三房老太太的侄孫女呢,當初一起逃難的時候,明明壓箱底有個金鐲子不肯拿出來安葬太公太婆,現如今倒好意思攀着自家過日子,還琢磨着自己的兒子。真是不要臉。
這琢磨着,就低聲問丈夫,“最近婆婆有沒有補貼我們點?”
三老爺袁和在武庫司弄了個分司點檢的差事,這差事清閒,清閒就沒多少前途,也就沒有多少外快。家裡又沒有分家,每年就一點俸祿交到家裡,每個月的月銀就是全部收入了。雖然他們不是長房交際應酬也很少,但是京城的東西什麼都貴,想給孩子們過講究一點還想存下大筆錢也有點不容易。
好在現在老太爺當着家,老太太私下裡還能補貼他們,她就指望着家裡能幫着三個兒子都娶了兒媳婦就了了事了。
三老爺就不安,“你怎麼指望這個,爹還在呢,娘能補貼我們什麼?小心傳出去,人家戳我們脊樑骨。”
王氏就羞紅了臉,嘟囔,“將來娶媳婦,可得選個嫁妝豐厚的。你看二郎娶個郡主,我看三輩子生十個兒子也養得起。”
三老爺抽着旱菸呵斥她,“你就閉嘴吧。”
王氏纔不說了,然後又覺得今天情急之下打兒子跟個村婦也沒兩樣十分丟人,眼圈這就又紅了,這邊自怨自艾着。
婆子就進來問,要不要下碗麪宵夜。
她這才注意時間過去了好久,怎麼兒子女兒還沒回來呢?
一下子又急了起來,剛要打發人去問。就看見女兒跟奶媽抱着兒子回來了。
兒子洗乾淨了臉,穿着自己這邊帶去的乾淨衣服,身上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玫瑰又像是橘子,說不出來的好聞。
一回來就撲他爹懷裡,衣服都沒脫,一會就睡着了。
王氏就問奶媽,七郎在二郎那裡沒鬧騰吧。
那奶媽就跟她說,“也就奇怪,七郎除了死死抱住二奶奶,也沒鬧騰,到了二爺那裡,別人拽他不幹,二奶奶說衣服髒了要去洗澡了,七爺就跟聽懂了似的,就鬆了手,還自己把褂子給脫了,讓二爺那邊的丫頭給他洗澡。洗完了還不肯回來,就在二爺的炕上玩。要不是二爺回來了,怕是七爺還不肯回來呢。”
沒鬧騰就好,二郎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家小兩口本身還沒過順溜呢。
王氏正在萬幸,就看見她丈夫袁和一手抱着兒子,一手拎着一串絡子遞給她,“兒子把侄媳婦的絡子給順回來了,你趕緊讓人給送回去。”
王氏一看,又在胸口堵了一口氣,這小子真是不消停,要只是個絡子也就罷了,這明顯是從什麼器物上給硬拽下來的,更要命的是絡子下頭還墜着一串赤金的小物,有花生,玉米,葡萄,橘子,那花生開口,裡頭的果仁是瑪瑙的,葡萄是碧璽的,橘子是水晶的,每個都只有豌豆大小,零零總總十幾樣呢。
她正要叫人送回去,就聽見外頭婆子敲更,說是要各院閉門禁燈火了。這就只能拖到明天了。
第二天一早,王氏讓僕婦把絡子送回去,可袁惠看見了喜歡得不得了。家裡的錢爹孃一個子兒都不肯多花,都攢着給哥哥娶門好媳婦,她雖然每年公中也給打首飾,可光頭面什麼的都覺得不夠,好像這樣精巧的小玩意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正自把玩着,突然就被弟弟一把撲過來,“我的!”
這回連三老爺都不高興了,一邊吃着飯,一邊就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什麼你的,是你二嫂的東西,趕緊給二嫂送回去。”
袁舉捱了他爹一巴掌也不哭,就眨巴着眼,愣了愣,“我送。”
抓着絡子就跳下炕給跑了。
王氏一向是指望女兒帶好兒子的,她自己不好意思面對侄媳婦,就囑咐女兒跟過去,再給侄媳婦倒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