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詔獄

張靜安拋出了殺手鐗,可是袁恭沒接。

於是乎,她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她想離開袁恭,可是袁恭既不要臉,又不要命地就跟她耗上了。

從方瑾,到袁家,到皇帝,都覺得袁恭絕對會彎腰屈膝把張靜安哄回去,然後顧忌大家的顏面把這件事情徹底消弭於無形。

可實際上是,張靜安跟瘋了似的揪着這事死不撒手不說,袁恭也一反常態的異常強硬。

他這是不要命了啊。

他們的親事是賜婚來的。

你們要鬧到皇帝跟前去和離?

爲了和張靜安賭氣,連命都不要了嗎?

袁家的人都在勸袁恭,這是你有錯在先,你就緩一緩口氣吧。

袁恭就苦笑,這並不是能緩一口氣的事情,正因爲這是御賜的親事,他這邊只要稍微一退,可能轉頭皇帝就能將張靜安從他身邊帶走,連帶着孩子,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不相信父親和大哥看不到這一點,但是他也看清了,父兄都認爲這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結局。

但是於他卻不一樣。

他竟然都不覺得有什麼可懼怕的。

皇帝殺了他是個死。

張靜安和他和離,他這輩子又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去死一死算了。

所以誰勸也都沒用,袁恭鐵了心了。就自己一個人搬了出去,甚至就怕家裡人勸他,整日裡行蹤不明。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了。

國公爺殺氣騰騰地讓世子袁兆一定要將袁恭找到,壓着他去求張靜安回家。可是袁兆好不容易找到袁恭,袁恭就是不同意回家。

國公爺就親自過去揍了袁恭一頓。

國公爺是當着一衆人的面打了兒子,他這是知道袁恭又犯了痰氣,是不肯再顧忌家裡的顏面了,所以打給旁人看的。

他不僅是袁恭的生父,他還是袁家一族之長,他毫不客氣地放話出去。

袁恭要是如此執拗,那就不是袁家的子孫。

可是袁恭就跪在泥地裡讓他打,就是不肯鬆口。

袁兆不忍弟弟落到如此境地,只是勸袁恭,“你就去說兩句軟話,也不是什麼大事。”

袁恭卻只是苦笑,“如果勸她有用,我早就去了……”

袁兆也是無語,當初事情出了之後,除了吳氏。家裡的人全部勸過張靜安了,連老太爺都出馬了,確實也沒什麼用。

袁恭反過來還勸袁兆,“爹把我驅逐出去也好,不連累家裡,家裡跟皇上也有個交代。”

袁兆實在無語,就問袁恭,“那你要怎麼辦?真的要和張氏和離?”

袁恭就淡淡地垂下了眼睛,“不,除非我死了,她都是我媳婦。”

袁兆就有些明白這個弟弟的策略了。

不過他差不多是在宮裡長大的,他最是清楚那高高宮闕里姓劉的人的性子,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那都是寧可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袁恭這樣蠻橫的無賴手段,在真正的皇權之下,能有多少用處呢?

這一切,似乎都還是在賭張靜安是不是真的要袁恭去死吧?

三老爺平日裡肉乎乎的,可是這次還是挺身而出,去勸國公爺,好歹是你親骨肉,不能出了事,就任憑他自生自滅的。

要進宮,你這當爹的得打頭,皇帝多少得給安國公府一點的面子。

可袁泰覺得這個弟弟愚蠢,皇帝要是會給人面子,他就不是劉漢了。

更何況這還不光是朝事,還是家事。袁恭如此不聽他的,肆意將家裡的醜事就任憑張靜安捅了出去,他作爲一家之長的威嚴何在?

他覺得這個兒子是白生養了。

他懶得跟弟弟廢話,直接就冷笑,“袁恭如果非要丟臉,就給我到外頭去丟!”指點三老爺,“你去將親戚長輩都請過來,我要開祠堂……”

三老爺就大驚失色,幾乎是不敢相信一般地看着袁泰。彷彿從沒見過這個大哥似的。

袁恭是他親骨肉,你幹這樣的事情,讓我去替你請親戚長輩?

他纔不去。

不僅不去,轉頭就去告訴了老太爺。

老太爺自然大怒,拄着柺杖就找到了國公爺。

他對這個大兒子真的也是傷心失望了。看他那個表情,連跟他說話都懶得說了,就扔了一句話給他,“老子活着一天,你就別想開這個祠堂。”

國公爺在老太爺跟前一輩子跟個鵪鶉似的,可自從分了家之後,他對這個爹的怨氣就有點壓不住了。

老太爺這麼說,他不回話。

但是臉上那個表情,讓老太爺看着就心悸頭暈。“你大了,翅膀硬了,敢不聽老子的話了是吧?好,老子告訴你,你敢趕了二郎出門,老子就敢跟着開祠堂分宗。老子不跟你過了,你大可以改個姓,到吳家入贅去,隨你!”

袁泰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到了最後,總歸是沒開這個祠堂。

袁恭再拖不得,在張靜安離家一旬之後,終於忍無可忍的皇帝,將張靜安和袁恭一起叫到了宮裡。

皇帝已經氣悶了好些天才將情緒平復下來,爲了安撫靖江王,他罵不得這個堂弟,以孝道治天下,更不好去罵靖江王府老王妃是個十足的蠢貨敗家娘們。這口氣死活出不出去,如此正好找到了個合適的出氣筒。

不過他還是真心疼愛張靜安這個外甥女兒,特意囑咐了廖貴妃不要刺激了張靜安。

廖貴妃看着一身狼狽的張靜安,心裡就禁不住冷笑,玉太妃的心肝寶貝啊!蠢成這個樣子,可不是活該倒一輩子黴嘛?也幸虧當初,自己沒把他納到阿易得宮裡,不然跟這麼個蠢人計較,憋氣都能憋氣死你。

她樂呵呵地旁觀着,一句話都懶得說,這就讓太子妃徐氏服侍自己回自己宮裡去了。

可張靜安還是垂頭坐在凳子上,低着頭悶悶的,一句話也不肯說。

自從袁恭進宮請罪之後,皇上就派了太醫專門來照顧她的起居,她自然也就不能夠任性的不吃不喝了。

這幾天,太醫都說她肚子裡的孩子穩住了,皇上就要跟她來分說她與袁恭和離的事情了。

她的要求是不會變的,不管袁恭將事情解釋成什麼樣子,她都不要與袁恭過了。

皇帝看張靜安也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向來都知道,老太妃寵愛這個外孫女兒,確實是有些過了。生下來那股子聰明勁兒,這些年來也都被養歪了,你說,藉着這回的事情,鬧一鬧,往大了鬧,將婆家上下拿捏得死死的是對的,可是事到如今還要和離的,是不是就有點太蠢了?老太妃給她選了個這麼好拿捏的婆家,她還能把日子過成這樣?是不是太二了一點啊!

不過話說回來,老太妃當年給張靜安選夫婿的時候,還真不一定看得出來,袁家這個老二袁恭居然還是這麼個人物。

瞧他這一手主動進宮請罪玩兒的,還真的有幾分手段。

一進宮,非但沒有被嚇住,還一下子就將他這個做皇上的定義爲張靜安的舅舅,又將自己定義爲皇上的臣子,仔仔細細,不急不躁地就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個清清楚楚不說,還不攀扯,不遮掩,更沒一絲的焦躁激氣。

大約這小子以爲,自己這個做舅舅的,還真不能對他。好像對他那個窩囊廢爹一樣,拿君臣的大帽子壓着,反而還得看在張靜安的面子上,好生地以舅舅的身份,來給他們解決家事了?

這小子還把程家的老夫人,也給引誘到宮裡來了,當面就給程老夫人跪下了,認錯,求情,不請老夫人原諒自己,只求老太太不要怪罪張靜安,只將一切的過錯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還把張靜安鬧騰不肯吃飯的事情一說,又將自己的位置擺得那麼低。就算是程老婦人一柺杖打死他的心思都是有的,可是如今在不依不饒地追究程瑤的事兒。就有逼迫張靜安和他鬧騰的嫌疑。程老夫人卻也只能勸和不勸離,必須就張靜安的事情做個表態了。

程老太太不去追究張靜安了,張靜安又還有什麼理由和他鬧騰呢?

人家認打,任罵,認罰,就是不和離。說破了天了也不和離,你能拿他怎麼辦?

袁家老太爺也趕來了,死活撐着要給孫子求情……

連皇帝都忍不住想勸張靜安,鬧騰一下就可以了,藉着人家給的梯子發發脾氣就趕緊順溜兒下去得了。你收拾袁恭有個什麼用,你意思意思得了,看我收拾旁人出氣行不行?瞧袁老太爺將孫子給打的,瞧袁恭這苦肉計唱的,瞧袁家上上下下這唱戲似的逗趣勁兒!

你特麼這麼鬧,都妨礙了舅舅我收拾你那不着調的公爹了有木有?

不過,話說回來,都說天家無情,可不是真的?

宮裡人也不少,可哪有這樣家長裡短的鬧騰和生氣?皇帝莫名地看了一出好戲,皇帝原本挺憋氣的情緒,居然還真的輕鬆了不少。

不過他是天子,他當真是袁兆理解的那種天子。

臣子是不可能和天子講理的,那些企圖和天子講理的臣子,要麼是蠢,要麼就是不要命。

蠢的臣子,一般皇帝都懶得養,而不要命的,皇帝也不喜歡,天下之事,向來都是強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天賦皇權爲上,有人敢在皇權跟前耍無賴玩橫的,難道做皇帝的還有不成全你的?

更何況,張靜安坐在旁邊,還一句話沒說呢。

既然這外甥女兒自己不肯開口,那麼做舅舅的自然是要替她出這一口氣的。

他只瞟着袁恭,淡淡地笑了,“這麼說來,我竟然是以爲你是冤枉的了……”

袁恭跪在地上,將頭埋得更深了一些,什麼話都沒說,要硬,就硬到底。要打要殺,也痛快點。“臣有錯,但臣不曾與方氏有私。”

他袁恭,最不耐煩的就是被人捏在手裡逗。

皇帝嗤笑,覺得這小子確實有意思。但是他還是看了一眼張靜安,看看這個傻乎乎的外甥女兒是個什麼態度。

可看到的還是張靜安木着一張小臉,冷得讓人心裡發顫。

皇帝也就笑笑,“我一個如花似玉的郡主嫁給你,如今成了這個樣子,你居然還敢和朕說是冤枉的,袁太公,你生了個膽大包天的孫子啊。”

在這關鍵時刻,老太爺還是不放心孫子。進宮站在了孫子一邊。而袁泰作爲一家之主是不得不來,此刻張靜安是郡主,坐在一邊,而他是臣子,只能側立,他看着袁恭,恨不得讓這個兒子去死的心思都是有的。

袁恭此時卻大聲回答,“臣自然是有過,臣認罰。”

皇帝臉上的笑就凝固了起來,“認罰?朕看你倒是理直氣壯的很嘛。傷了朕的郡主,還敢在君前咆哮,狂得你真是讓朕開了眼界了。”

袁老太爺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

國公爺的臉上卻全無表情。

皇帝問韓毅,“韓毅,這是你的人,你倒是說說,咆哮君前,是個什麼罪名?”

他問韓毅,這是有講究的,韓毅管着錦衣衛,要論君前咆哮,倒是也有兩條路可走,現如今大臣們都講究一個諍諫的臭毛病,沒事就跟皇帝找茬,激怒了皇帝讓錦衣衛殿前廷杖,打不死他們還得了個好名聲。

逼得皇帝當真打死了幾個纔算剎住了這個風氣。

但袁恭並不是這種人,韓毅到是不擔心几杖子打死了袁恭,他到是擔心袁恭丟不起那個臉。因此韓毅就抽了抽嘴角。

他撇袁恭一眼,“臣看袁恭。大約是內火上炎,失了心瘋了。”

皇帝就笑,“這毛病有治嗎?”

韓毅摸摸自己的兩撇老鼠須,“臣勉力爲之就是了。”

隨即就上來幾個錦衣衛,押着袁恭就要往下拖。

張靜安此時就有些慌了,她站起來,“皇上,這是要如何?”

皇帝就不耐煩地擡手,“你急什麼。在詔獄裡關幾天,讓這小子清醒清醒,朕再和他分說。你放心,朕再與你尋親事,總歸尋個長了腦子的。”

袁恭方纔一聲都沒吭,這個時候,卻不免擡眼看張靜安。

張靜安也回頭看他,袁恭的眼裡就閃爍起光芒來,突然就對她笑了一笑。

張靜安的心裡突然就是一抽,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袁恭被帶到詔獄,其實真的沒什麼好怕的。

姜文姜武早就知道他作死的行爲了,他們只是擔心,皇帝不把袁恭交給韓毅,要是落到東廠那幫死太監的手裡,恐怕他們爲了討好皇帝,那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那幫死太監整人的手段不見得比錦衣衛厲害,但是齷蹉起來那就實在是不想說了。

現如今好了,皇帝將袁恭交給了錦衣衛鎮撫司。就憑他們哥倆和袁恭的關係,袁恭就算進了詔獄,不比進了春香樓,但是也受不了什麼罪就是了。

他們當真叫了春香樓的席面請袁恭大吃了一頓。席間卻怎麼都不好意思開口,說這進了詔獄是有規矩的,尤其是皇帝親口扔進詔獄的人,那進門的金龍鞭註定是要挨的。

袁恭自然也知道他們的規矩,他菜吃得不多,到是將一缸的玉樓春喝了不少。

少吃菜,是怕待會鞭刑的時候吐。多喝酒,酒發散開了,待會受刑不那麼難受。他說,“只管打,總歸要讓她出了那口惡氣才行……”

姜武就嘆息,“袁二啊,你說你何必呢,這世上最毒婦人心,那個姓方的是個賤人,你媳婦也是個毒婦,你說你,何其倒黴!”

姜文也搖頭,“皇上的心思那是最難猜的,這收拾了你,讓媳婦跟你回去那最好了,就怕從此……”他不敢說下去了。

袁恭的官職,那是前兒個就辭去了的,現如今身上剩下個爵位,不過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兒。這事皇帝發了話。想必袁家是不會管他的,袁恭也並不想連累袁家的人,所以啊,基本上詔獄這個地方,是皇帝想讓他呆多久,他就得呆多久,真的就看外頭明珠郡主和皇帝是怎麼說話的了。

關鍵問題還是放出去以後怎麼辦,要是愣和離了,袁恭這一輩子也完了,活着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真不如當初私下裡分開了也就是了。

袁恭只是笑笑,什麼都沒說。

一百的金龍鞭,他欠張靜安的,就是不知道張靜安肯不肯收了。

在袁恭在詔獄裡和姜文姜武吃酒的時候,張靜安正在纏皇帝說話。她只想和袁恭和離,她可沒想要了袁恭的命,更不想他落到錦衣衛詔獄裡。

袁恭在她看來,一直是風光霽月在鸞儀衛當差守宮門的那個俊秀青年。袁恭跟錦衣衛指揮使韓毅的關係,還有他和姜文姜武兄弟的關係,她壓根就不清楚。

皇帝看着她只能嘆息,真不知道張靜安嫁給袁恭,到底這兩年多都幹了什麼?光和婆家人鬥氣了?自己將袁恭放到錦衣衛手裡,爲了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歪纏。

可張靜安真的是被嚇壞了。

天子一怒,似乎已經超過了她預想的範疇。

程瑤估計的最壞的情況已經出現了。她如今要怎麼辦?

皇帝看她如此糊塗,也當真懷疑她要死要活的要跟袁恭和離,也是太糊塗的結果。不耐她再歪纏,於是乎就說,“你讓羅山帶你去詔獄裡見見袁恭,他若是認錯,好生把放妻書給你了,朕就放過他,去吧。”

頭疼,原來民間做舅舅的給外甥女撐腰是這麼個感覺。

扔下張靜安徑自走了。

張靜安坐在那裡靜靜地想了一會,二話不說地拽上了羅山就往詔獄去了。

她到了詔獄的時候,袁恭正在挨鞭子。

別說他正在挨鞭子,就是不在受刑,張靜安也就只能在門口傳一聲話,姜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這個禍水,想裝着不認識她,可張靜安一口就道破了他的身份,“你是姜武?”

姜武的臉皮就抽了一抽。哼道,“袁恭在裡頭挨鞭子,一百金龍鞭,你等打完了再來?”

張靜安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說,“我現在就要見他。”

姜武就獰笑道,“現在?晚了,明珠郡主,這是老祖宗的規矩,進了詔獄就沒有人能少了這一百金龍鞭的,別說是您了,就是皇上來了,某也是這個話……”

張靜安臉上的血色那就是一點也不剩了。

羅山怕這小郡主當真被嚇出個好歹來,就輕輕咳嗽了一聲,“雜家是帶着聖諭來的。讓明珠郡主見見袁恭,傳一句話,請姜三爺尋個方便的地方。”

他是皇帝身邊的大伴,雖然一向不甚兜搭朝野上的事兒,可這地位那是超然的可以的。

姜武當然要給他面子,當下親親熱熱地從詔獄裡出來,扶着羅山上了臺階。偏生羅山能活到如今,就是講究一個規矩,從來不在大臣宗室跟前要強。他是陪着郡主來的,自然是郡主走在前頭。

可是張靜安此刻就跟夢遊一樣,渾渾噩噩地跟在他們後頭,走進了她一輩子都沒想到過會涉足的詔獄。

外頭人看詔獄,那與十八層地獄也沒什麼區別。

應該是個陰深恐怖的地方,可張靜安進入的詔獄。除了特別厚大的青磚牆壁外,連守衛都不太多。但是牆上突兀的一對條幅,“三司不入,水火不侵”卻讓張靜安禁不住心頭一跳,自先皇末年開始,這錦衣衛的詔獄就是全天下最可怖的地方,因爲關的全是官,所以一進來就要先將你的尊嚴威儀全然剝奪個乾乾淨淨……就算不是當衆去衣遭受廷杖,袁恭那樣高傲的人,也一定很受不了吧……

姜武給羅山面子,尋了間日常他們休息的空屋子讓張靜安等着,正尋摸着是不是拖兩條半死的人屍過來嚇唬嚇唬張靜安,就聽羅少開口,“郡主懷有身孕。只與袁恭說一句話就走,姜三爺只管請了那袁恭出來就是……”

姜武知道,什麼張靜安要見袁恭,作數的就是這個叫羅山的半死老太監,別看外頭司禮監的那幫子秉筆太監牛得不行,但是皇帝跟前最親近的,可就是這個羅山。

他發話了,姜武就不敢造次了,趕緊去叫了袁恭出來。

此時袁恭剛剛受刑完畢,疼得是臉色煞白,一頭的冷汗。聽說張靜安來了,就對姜武笑笑,“姜二哥,給我尋件乾淨衣服.......”姜武吸了一口氣,忍着煩躁尋了自己的一件雪白潔淨的褻衣,擋住了他剛剛受過刑的脊背。

縱然是這樣,張靜安看到袁恭,還是覺得不過半日的工夫,他就已經破碎虛弱得不能目睹了。

一百金龍鞭,牛筋纏古藤用桐油浸泡一百零八天後爆嗮一百零八天,天天再塗抹桐油,水火不侵,刀劍難斷,用來打人,那滋味自然也是獨特。

縱然袁恭是個身強力壯好身子骨兒的,縱然是姜文姜武兄弟使了手段的,一百鞭子能要了一般官員九成小命,他也的傷筋動骨難於行走纔是。

張靜安看到的袁恭,雖然是自己走進來的,但是步履蹣跚,臉色灰黃,顯然是十分的勉強了。

她倒是也想裝出一副強橫的模樣來,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做不到了。因爲只聽着袁恭拖着鐐銬走進來,她的身體就彷彿是袁恭手腳上繫着的鐐銬,隨着袁恭挪動那鐐銬也響動顫抖得不行,如果不是死死扶住了炕桌,她立刻就得軟倒在地上。

因爲她是帶着皇帝傳話來的,袁恭要跪聽,可張靜安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有羅山揚着公鴨嗓子曼聲開口,“奉皇帝口諭,袁恭老實認錯,簽下放妻文書,就可着袁家接回,如若不然,就呆在這詔獄裡好了……”

張靜安頭腦裡一片的空白,就這麼呆呆地看着袁恭,看着他伏地的脊背上一絲鮮紅的血跡滲出來,又是一絲,可卻慢慢地就挺直了起來,他直起身來回羅山的話,“臣不和離,寧可死在詔獄。”

羅山滿是皺褶的臉皮子一抖,天生一副綿和的模樣也禁不住抽了抽,這邊又看了一眼張靜安,張靜安已經是站不住,就這樣跌坐在官帽椅上。

羅山咳嗽了一聲,“袁二爺,您可想好了,咱家可就帶郡主回去了。”

袁恭看都沒看張靜安一眼,“我想好了。大伴請將原話回稟皇上。”

羅山憐憫地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張靜安,笑了笑,“成啊,明珠郡主,咱回去吧。”

張靜安想說什麼,可是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就這麼被羅山扯着出了詔獄。

姜武跟在她的後頭,一路送出來,陰森森地笑,“哎呀,袁二也是倒黴,這詔獄裡被媳婦兒送進來的,他要算頭一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羅山把袁恭的話帶給了皇帝。

皇帝一點也不意外。他畢竟當了快二十年皇帝了,什麼樣的臣子沒見過?好像袁恭這樣進了詔獄跟他打擂臺的多了去了。

不過臣子也分幾種,那種皇帝不想要的,皇上就覺得,既然你腦子這麼軸,就仍在詔獄裡死成一堆爛肉就算了。可是皇帝覺得袁恭這個年輕人他還想使喚,而且還很有希望留給兒子使喚,所以並不想他就此爛在詔獄裡。

他看向張靜安,張靜安就求他,“皇帝舅舅,我只想和離,不想袁恭死。”

皇帝就冷笑,“你就只會給朕找?煩,當初是誰死活要朕給你尋個公道的,現如今倒要朕食言嗎?朕白疼你十幾年,你連朕的臉面都不顧了?都說女生外嚮,你說你既然還心疼袁恭的性命,幹什麼非要鬧和離?你難道不知道,你這一鬧,袁恭要麼就一輩子擡不起頭來見人,要麼就乾脆死了算了?朕都跟着你丟人,你竟是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張靜安沉默了,悶悶地開口,“我就是受不了他心裡喜歡別人,卻只能違心遷就着我,還爲了那人騙我,我不想和他過了,可我不想他死。”

皇帝怒而揮手,“給朕滾出去!”

玉太妃把外孫女交到袁恭這樣一個小子手裡,就算是肉包子送到了狗嘴裡了吧!這肉包子想跑,狗不撒嘴,難道他這個做皇帝的還得親自動手從狗嘴裡往外摳?

張靜安是肉包子嗎?

我今天好倒黴,早上一大早跑辦公室更文,你妹的突然被領導叫去說話,回來發現電腦藍屏了,叫了人來修。還沒修好,說是學校出事了,趕緊去開會,然後還告訴我,你得跑一下南校區,我勒了個去的,那是在另外一個城市的校區。

所以我更晚了,明天希望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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